【读诗会】 刘川｜五言绝句粥饭读（六十三）

导言：因近期开始学写五言绝句，故茶余饭后，信手随缘读明清及更早的诗人作品，多涉猎五绝，随记几笔读后感受，且多有演绎发挥，呈与大家，闲读可也，不是赏析与学术研究。请批评指正，候教处：[e-mail]。

——粥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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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乐府

仲烛亭（清）

托买吴绫束，何须问短长。

妾身君抱惯，尺寸细思量。

【读后感】到了明清时期的世俗社会，诗是如此大胆、开放，几乎吓到我了。社会进步，一些隐私话题或身体话题可以入诗了——我托你买吴地的绸子束胸（吴绫束，束胸之丝绸，当为妇女胸罩的雏形），你天天前抱我胸、后抱我腰，我需要的是C罩杯、还D罩杯，多大尺寸你还不知道吗？虽然题目是“古乐府”，其实已是女性新生活、新审美、新体验了。此诗大胆却坦荡，私密却不俗，充满生活气息，不仅写出了男女双方的亲密无间，也写出了丰富的社会内容与时代特点。好玩、好玩。（附带一句，有说此诗是仲烛亭作品，也有说是明代季贞一作品，题目为《答情人》，诗的内容是：“寄买红绫束，何须问短长。妾身君抱里，尺寸自思量。”有二字不同而已。存此公案，原始文献待考。）

夏日东斋

曹松（唐）

三庚到秋伏，偶来松槛立。

热少清风多，开门放山入。

【读后感】现代诗重视结构与总体表达的效果“综合”，比古诗词更显篇幅浩大、随意与驳杂，一般不会对每个句子的细致推敲打磨，尤其新世纪以来现代派诗人更趋于追求诗歌的口语化、生活化，体现自然自由状态的艺术状态，诗就往往有篇无句。而传统诗词是要求有篇有句的，篇则注重内在表达的完整（比如起承转合、总体立意等），句则重视名句警句的炼造，利于广布、传诵。此诗“开门放山入”即是 44 34436 44 15231 0 0 3275 0 0:00:10 0:00:04 0:00:06 3274奇警之句，令人入目难忘。可惜此诗有句无篇，通读一遍，就会发现整篇作品内在的构思上平淡无奇，尤其一二句，略显庸常粗直，总体便缺少了更巧妙的构思。为了一句“开门放山入”，存诗于此。

零陵早春

柳宗元（唐）

问春从此去，几日到秦原？

凭寄还乡梦，殷勤入故园。

【读后感】当代诗人盛兴有一首《春天的风》：“河北的草绿了／河南的草还枯黄着／是因为春天的风吹到了河北／还没有吹到河南／／现在春天的风正穿过河面／朝河南吹去／因此河南的草／马上就要绿了”，干净、纯美，得古人“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绿”字之神髓，充分发挥想象力与“零度”叙述的魅力，不被社会性、政治性主题染污，反叛诸如一写春天就歌颂生活多美好的腔调写作，故而成功。柳宗元此诗前两句与盛兴这首“春风诗”何其神似：春天，我问问你，你从零陵（今广西全州）出发，要走几天才能到秦原（秦地，此处指长安）？后两句则不同：春天，请你勤快些，多赶一些旅程，拜托你早点把我的思乡梦，寄到我的故园。其实后二句，正是古诗词成为古诗词的地方，与盛兴诗作对“文化政治”的自觉反抗、实现诗本身最大限度的自由不同，古诗词主要的功用还是寄托与承载。文学的时代局限性如是。柳宗元此诗，诚恳地嘱托从南向北“行走”的春天，带回思乡之梦，匠心独运，实在巧妙。今天再这样写，可能就不新鲜了。当代诗词，是否能够实现对古老“言志”“传道”传统的反抗或升级，从而实现对新人类生存与心灵状态的准确赋写、对新审美标准的同步，还看不出苗头。我甚至觉得，当代诗词依旧是古典文学，而非现代文学——这与文学就是人学这一根本属性的承担，是极其不相称的。

无　题

解缙（明）

云闲山秀丽，风静竹平安。

诗兴梅边得，琴清月下弹。

【读后感】有个老学究想检验神童的才学，就让少年解缙以“山、竹、梅、月”四字入诗作首五绝。解缙脱口而出，也算难得。一般而言，每句一个独立主题或意象，而四句拼贴于一体，会因为缺少内在的结构逻辑粘合，而显得松散、僵硬，好在此诗总体的境味是清逸、幽静的，加之因为是儿童手笔，并无太多功利承担与政治诉求，所以每句本身清丽不俗，读起来倒也有股子闲云野鹤般的自在感。

五指山

憨山德清(明)

一叶浮天外，千山落镜中。

谁人挥五指，划破太虚空？

【读后感】大视角。风托一叶，悬挂天外（因从五指山看不见海，不可理解成海上一叶小舟）；巍峨群山，碧翠无尘，如在镜中。此时此刻、此情此境，谁是那个“大矣哉”的人，挺身而起，伸出五指，划破这茫茫太虚？大视角从大胸襟、大气度里来。看似写五指山，其实写自己的人生体悟与傲岸人格——这世界，在我眼中，在我镜中，在我手中。古诗中“有我”之境，此诗得之。不说自己一字，而强力灌注自己之心神、情思于诗中，是为“有我”之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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