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会】 刘川｜五言绝句粥饭读（六十四）

导言：因近期开始学写五言绝句，故茶余饭后，信手随缘读明清及更早的诗人作品，多涉猎五绝，随记几笔读后感受，且多有演绎发挥，呈与大家，闲读可也，不是赏析与学术研究。请批评指正，候教处：[e-mail]。

——粥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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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心即佛

长灵守卓（宋）

风劲叶频落，山高日易沉。

坐中人不见，窗外白云深。

【读后感】作者长灵守卓，宋末临济黄龙禅派禅师。禅诗有禅诗的切口，要换另一套理论体系解读，颇为麻烦，还是当成一个平常的人生片段吧：时节是深秋，风劲疾，叶纷飞；“我”居住的高山上，总能看见日落；……有时忽然就忘了坐着的自己，只看见窗外，深深的白云。此诗深得唐诗厚味，有人说这分明是一幅《山居秋云图》。赞同。这个住山之人，真够“恍惚”的。强要套用名词说明，就是“忘我”之境。心中无我，无物，空空如一。这个平常的人，所见惟有落叶、夕阳，不见其伤，身已空却，心亦如白云也。所谓的禅，老农会，乞丐会，公务员也能会，不止他僧家。此诗中人的平常状态，不妨一试，何求“彼岸”？即此心，就是佛祖。即此时，就是佛境。题目“即心即佛”，也粗解完毕。

览镜词

毛奇龄（清）

渐觉铅华尽，谁怜憔悴新。

与余同下泪，只有镜中人。

【读后感】韶华易逝，青春不再！半生多少坎坷与艰辛，内心多少失落与悲苦？男人的伤口，无人可以抚慰。毛奇龄清初著名经学家、文学家，少时聪颖过人，被视为“神童”。明亡，哭于学宫三日，曾参与抗清军事，流亡多年，也曾避兵于县之南乡深山，筑土室读书。毛奇龄生性倔强而恃才傲物，断然不会向他人讲述自己的不如意！相对者，唯镜中人尔！沈德潜评点此诗谓：“其实无一同心人也，然道来曲而有味。”读来凄恻。今人祁连山也有一诗《镜》：“在这悲伤的时候/镜倒是样神奇的东西//因为两行的泪/能变四行”，不妨当成毛奇龄《览镜词》的注脚。

除夜太原寒甚

于谦（明）

寄语天涯客，轻寒底用愁。

春风来不远，只在屋东头。

【读后感】请捎个信去告诉居住在远方的友人，何必发愁，眼前这点寒冷不算什么，春风正在赶来，已经离我们不远了，就在我们房屋的东头呢！口语的效果，真如坐在东北热炕头“唠嗑”。——朋友之间说话，理应如此平浅实在。劝慰友人“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英国/雪莱）有种乐观自信和坦然无畏的精神在里面。当成励志之诗吧！

夜坐向晓

文廷式（清）

遥夜苦难明，他洲日方午。

一闻翰音啼，吾岂愁风雨。

【读后感】地球是圆的，这个常识直到清代西方的各种自然科学书籍翻译到中华域内，才成为知识界的一种认知（还不是普遍的）。此诗大概是我读到的清代士子少有的以“地球是圆的”这一地理常识入诗的诗。印象中还有易顺鼎《喷雪亭瀑》中的“力穿深潭九州破，对足或抵欧罗巴”与黄遵宪《八月十五夜太平洋舟中望月作歌》中的“九州脚底大球背”。文廷式此诗写自己长夜长坐、等候黎明的心情：漫漫长夜，难见天明，令人愁苦，而他洲（指西半球）正是阳光灿烂的中午；忽而听见一声鸡鸣（翰音），我还有什么对风雨黑夜的畏惧呢？！晚清开明人士渴望国家政治变革，对先进国家制度的向往，于此可见。将地球自转、东西两半球昼夜相反之理，运用到诗里，是诗词进入现代化语境的一个证据。而真正的诗词现代化，远不是运用科学观、当下语汇写诗那么简单。新的人文观、审美观，可能才是最重要的。毕竟，精神大背景换了。

剑　客

贾岛（唐）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读后感】完全是酒话了：老子我花了十余年的功夫，打磨一把宝剑，锋利无比剑刃还没试过呢！今天就拿出来给你看看，请告诉我，这世上，谁有冤屈不平的事？粗言直语中，见豪情万丈！通过这段“醉话”，粗线条刻画了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剑客的形象。其实，是假借这位性格慷慨豪爽、渴望除暴安良的剑客，来写自己渴望建功立业、大干一番。因此，在这里，“剑”就是作者才华的比喻，“剑客”就诗人自况。十年磨剑，也可以看出诗人不被重用、不得志的愤懑不满。用诗写自己，写到这个份儿上，既形象生动，有深刻动人，读罢，直欲长啸一声，再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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