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感觉,艺术家和思想家(对话)基本上是火星人和土星人讲?| 神经契约No.13046
神经契约
序号
13046
2019年3月16日,邵青先生签订了神经契约。
邵青先生是苇草智酷创始合伙人、莫干山研究院副院长、数字资产研究院副理事长。曾参加1984年莫干山会议。现任重庆博腾制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高级副总裁、战略投资顾问;美国硅谷APEX Global Capital Partners, Inc.董事长。曾任美国HiChem Technologies公司总裁;上海信达药业董事长。
邵青与岳路平在苇草智酷签订神经契约
神经契约
后天还有契约吗?
今日发布神经契约
No.13046:邵青&阅录屏
&
断裂与连接:艺术与思想的碰撞
段永朝
本文来自公号“段永朝读书”,考虑篇幅,第六幕第七幕未录入本文,请自行点击链接进入阅读。原文链接如下:
我怎么感觉,艺术家和思想家(对话)基本上是火星人和土星人讲?
——邵青
按:2016年12月13日,受《在3画廊》邵青、季小枫、棉布(徐沛力)等盛邀,谢谢梁春晓撮合,朱小地、羅一、刘俊琪、老柴(龙多布诺)、岳路平、秋风(姚中秋)等,还有春晓夫人和俊琪夫人,网络智酷秘书长王婉卿和我,有幸拜访了在3画廊。感谢东道主晚宴,并拉群继续交流。约一周时间,群里热闹景象迄今难以忘怀。
12月22日,与羅一商量,想把对话整理出来,并分享给大家;继而征求大家意见,反响热烈。考虑到尚有部分参与讨论的对话者,并未直接回复给予授权,且本人记录也并不完整,为不扭曲原意,做部分省略处理。此举实属遗憾,因现场和后续群里讨论异常热烈,处处闪现睿智之光,但也只好割爱了。
顺便说,微信聊天中的表情包,也着实可爱,实为内容的有机组分,但转为文本就不好体现了,只好去掉。
重温一遍群聊记录,感觉像一幕幕话剧,特别温馨,又令人感动。互联网的思想者们,与艺术家们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特别有现场感。
汇编自2016年12月22日始整理。是日,历时五日的雾霾锁京,散去。
第一幕
“后天”是个什么鬼?
背景
《在3画廊》8年前在798艺术区创办,2009年创办“中国-意大利当代艺术双年展”,并在米兰、曼托瓦、维罗纳等地成功举办10场大型中国当代艺术展览。2014年迁至北京塑料三厂文化园。
沙龙开始前,随同画廊主人参观,适逢“中国-意大利艺术双年展”,在三层月亮空间,是西班牙艺术家Miguel Doler-Roig的“冥想的风景”。
参观在3画廊后,大家聊天,邵青兄主持。
围观在3画廊里的“艾未未”
图片来自公号“段永朝读书”
伊始,梁春晓介绍“后天沙龙”的来历。
“后天的想像力”,是网络智酷“2017互联网思想者大会”拟定的14场预热沙龙中的一个题目。这一沙龙已在12月5日做过一场,并在12月24日,应台湾阳明山未来学社邀请,赴台交流。参见网络智酷12月5/6/7日公号文章:
梁春晓:“后天”的终局想像
陈宇:你回头看得越久,你向前看得越远
岳路平:逆流而“熵”
以及:阳明山未来学社“明天之后”专题会议速记
梁春晓说,互联网企业正面临一个艰难挑战,即对“后天”的想像力。当人们以昨天之记忆、今日之格局,了望明日之趋势的时候,往往锁定在某种“思维定势”之中。春晓兄称之为“井蛙之见”。我们都处在大大小小的深井之中,从而认为“天就这么大”。从明天推断后天,几乎是思考的本能。但明天到后天很难,从后天反观明天则比较容易。“后天”,即是充分思考“尘埃落定之后的大格局”。
身为著名建筑师的朱小地先生(北京建筑设计研究院股份公司董事长)指出,“当代艺术就是考验人的想象力”。他认为,“艺术是承载思想的”,建筑师则需要呈现出这种思想。
在3画廊合伙人之一,诗人和艺术策展人棉布评论说,“还没有任何一个艺术家占有全部空间。艺术家要享受精神生活,包括建筑师的自我意识,也包括野心。”棉布认为,艺术家的欲望,正在于“希望能占有空间”。艺术家,要有不可遏制的自信。
梁春晓认为,我们是缺乏想象力的,“艺术能创造的最大价值,就是对想象力的解放。”春晓说,在艺术与未来想像力方面,“最好的标本就是岳路平”。面对众多肆意汪洋的艺术创作,“我们可能看不懂,但我们需要被激活”。
岳路平,一个被春晓誉为“最复杂、最难以介绍的人”。在日前赴台湾阳明山未来学社的交流中,春晓用“重度斜杠青年”介绍路平。
综合公开的网络资讯,艺术家和艺术策展人可能是岳路平无法抹掉的“标签”,尽管“后制品”、“艺术编撰”、“编撰型社会”,是近年来路平三句不离的口头禅。针对“艺术与思想的关系”,路平尖锐指出:“为什么艺术要承载思想?”,他认为这是1934年斯大林时期的定义。新文化运动时期,西洋技法蔚然成风,国画被打倒。古登堡时代最大的遗产,就是时代艺术持续行进至法兰克福学派所称的“文化工业”。
岳路平提到,被极大忽略的法国思想家列菲伏尔(Henri Lefebvre, 1901-1991),针对这一将空间视为“被动的容器”的思想展开批判,认为空间不再是消极的、等待填满的被动场所;空间本身是“活”的,是主动的、积极的。岳路平说,“我们所讲的艺术其实是昨天的事。道金斯说人无非是基因进化的傀儡,凯文.凯利说人是演化的中点,人只不过是基因打印机。”
后天会发生什么?岳路平正在准备阳明山未来学社演讲稿,他透露自己新造的几个词:机欲,格命。在岳路平眼里,“天问”和“天梯”只不过是创作与毁灭的道具,“作”和“戏”才是本真。“每个人都可以编撰历史”,岳路平说,“明天,就是新格律、新网格下的摩尔定律,你如何与它共振?”
龙多诺布(老柴),四川德格拉佐钦寺的喇嘛,是一位艺术与哲学造诣颇深的法师。他的话语间充满着对时间、空间的极致思考,以及对地球文明、人类文明的关切。他问道:地球完结之后会怎么样?如果时间完结,艺术创作是什么?如果艺术创作是为了争取时间,能不能超越光速?在老柴看来,对生生不息的大自然来说,互联,本来就没有分别。宇宙本来就是一体的,今天、明天、后天只是方便的说法。老柴继而问道,“地球灭亡之后,文明就会消灭,我们创造这些的意义何在?”
在3画廊合伙人,艺术家季小枫认为,我们所谈论的依然是现实层面而不是思想层面。他说,“历史就是哲学史和艺术史,只有这两个历史是有真实性的。”
新儒学和社会转型学者秋风(姚中秋)指出,“设计师根据自己的意识设计公共艺术,本身就是矛盾的。”在秋风看来,西方艺术根本出了问题,从早先的写实主义艺术,到“我思故我在”,并且“我思故神在”,走到了另一个极端。这是浓厚的“创世情怀”。秋风认为,这有很大的问题,这表明“天人两分”的世界观。但是,“好的艺术在天人之际,在连接之处。”所谓“好的艺术”,就是“心物相融”的意境,致力于连接的艺术,不是物在我之外,也不是人在物外。秋风说,“触景生情,就是这个意思。”以下对话颇为有趣,速记如下:
老柴:我们说看见,但佛教说照见。
秋风:万物静观皆自得。天人连接的状态。思考互联网,发现前天就是后天。前,两个含义。四时行百物生,七日来复。不是单纯循环。连接才生生不已。最终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广泛连接。其实是无始无终。
老柴:是这样。无始无终,没有时间。
秋风:其实开端、终结都是西方的语境。思考后天,不能只往一个方向看,应该往四面看。我们理解后天,不需要费那么大力气,那已经超出我们的智力,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个能力。哈耶克说,我们处在绝对无知的状态。关于连接的问题,我们能创造出很多技术,生命越来越饱满,当然30年后一定比今天好,所以不要花太多时间研究后天了。
涉猎于绘画、雕塑、诗歌文学、艺术批评各个领域,近年来先后北京、成都、深圳等地,以及在德国、意大利、法国等国举办个展的艺术家羅一,针对各位对话者的讨论,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她直率地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特别想问,中国的知识界,我们需要艺术吗?”
羅一说,“中国知识界普遍艺术感不好,还非常振振有词地说,‘我不懂艺术’。很多有知识的人,直接说我不懂艺术。”(季小枫插画:这的确是一个传统的断层。这个断裂大概从《白毛女》开始吧。)
羅一认为,艺术有三个功能,一个是现实,“艺术家首先是人,他必须思考这个问题。说艺术承载思想是被误解了点的。最早的艺术发生学是天人合一的。人是器物。”羅一在多年前就提出“道、意、思、情”四条支柱。
在敦煌莫高窟和麦积山石窟,潜心研究壁画30余年的画家刘俊琪,谈起石窟壁画非常有感情。他说:“艺术我讲不出来,但经常感到郁闷。郁闷的是啥?古人有绘画六法,可惜的是没有上升到理论高度。西方理论一套一套的。比如商周青铜器,没人总结过,到处在套文艺复兴的理论。祖先的文化没有人过问。我那里收藏了上万件实物,希望深入研究。”
在纽约待了4年的九零后艺术创业青年张潇冉说,有三件事情打动自己,一件是艾未未的512大地震的作品,“那个瞬间是我与艺术相通的一刻,是我18岁的成人礼。第二个是陈佩斯的故事。第三个故事是小时候弹钢琴。”潇冉认为,“创业,眼睛里只有未来,是不是有昨天呢?年轻人眼睛里有昨日,才能望见未来。”
编后注:
1、我的现场发言,顺次大致在朱小地老师之后。内容速记可参考12月13日当日发出的“在3画廊聊天小记”一文。
2、沙龙对话者的速记内容并不完整,也可能不准确,且未经过各位的事先确认。如有编注疏漏,责任在我。
3、现场对话结束后,在“后天沙龙@在3画廊”群里,持续了约10天左右的后续讨论。经部分参与讨论者同意,后续讨论将陆续编辑发出。
4、冲着好玩儿,我将这些对话切割为若干幕(根据内容,大约有8、9幕),并各自起了一个名字。这一框架,不代表对话者的众意,也未必是对话内容的准确概括。
第二幕
“鸡同鸭讲”
背景
岳路平:艺术家跟思想家基本上是“鸡同鸭讲”~~
(按:转天,12月14日,我在北大新传学院研究生的课堂上,便以“鸡同鸭讲”开讲。大意是:“鸡同鸭讲”这个词貌似很多人都懂,不就说的是双方缺乏共同语言、无法沟通,近义词是“对牛弹琴”吗?据查,此说源于粤语,在粤语地区,有俗语叫做“鸡同鸭讲,眼碌碌。”
有趣的是,互联网上太多的“鸡同鸭讲”。跨界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难道一定要鸡同鸡讲,鸭同鸭讲才可以吗?春晓兄有言:我们都是井底之蛙,只是自己不觉而已。难道我们真的就愿意听同处一个井底之蛙的叫声,不愿意听来自另一个井底之蛙的叫声吗?看来,互联网语境下的鸡同鸭讲,还真是充满欢乐啊~~)
在3画廊的聊天
图片来自公号“段永朝读书”
林 茜:现在可能很需要的就是多多“鸡同鸭讲”。
邵 青:我怎么感觉,艺术家和思想家基本上是火星人和土星人讲?
岳路平:现在迫切需要跨星球的转译者,土星火星就可以星星相惜。
(同时,春晓兄正约30年“穴居”敦煌、麦积山临摹壁画、创作壁画的俊琪兄,私语道:在麦积山继续畅聊。王婉卿闻得,兴冲冲举手,申请做承办人。)
邵 青:好啊!下次我把生物界、音乐界的朋友也跨进来,看看能不能把八大行星都占了。
岳路平(对邵青、季小枫说):昨天,除了“五天”的想象力思想游戏,其实有一个最有价值的话题没有展开:“当代艺术在中国的昨天和明天——以《在3画廊》藏品为例”。贵廊的藏品颇具代表性、样板意义。
季小枫:本质上,艺术家和企业家在人格气质上是最接近的:敢创想,能落实。以此比对,这国的确木有几个艺术家,更不好判断哪个是真的企业家~~~
(季小枫希望继续讨论“我不懂艺术”背后各种不同的认知背景、心理机制和社会影响。讨论“你才是艺术家,你们全家都是艺术家”这种极端自我批评的态度是如何养成的?)
季小枫:(转发原南斯拉夫实践派哲学家丹柯.格尔里奇《艺术何为?》一文,并评论说)文章有点长,昨晚粗读一遍,给我的技术-艺术观念多少降了一点温。无论如何还是一家之言,还是很想听听各位大咖的深思。
羅一:一个特定的时空节点出现一些特定的人和一些特别的话会使匀速思维顿时提速,于是便如常堵的路口因道路供应不足顿使多出的车辆困锁瓶颈。
所以——持续深入从容的沟通很重要,而有效沟通的要件首先是参与者必须尊重一个彼此默认的边界并在边界含糊与明晰的双向运动中拓展内涵外延,这一次的边界便是以后天为核心节点的五点一线,但脑力风暴很自然会扩张此线性惯式为多线多面乃至多体。所以——似乎——面对面的脑力风暴更适合大容量无预设之思维演绎吧。
季小枫(对岳路平说):说回很多艺术家和画廊的问题的根源——有个理论很提醒:窝边草效应。传统画廊的经营模式和艺术家的收入来源都在靠身边人的购买支持,这种市场范围的狭窄最终会造成彼此的怀疑和厌倦,人性弱点稍有不够节制,艺术水准稍稍没有把握,问题和矛盾就会被放大。尤其在一个屏蔽了纯粹艺术几十年的中国市场,人们对艺术家和画廊避之唯恐不及。
梁春晓:同意。更要命的是,兔子与窝边草会相互“驯化”,越走越窄,远离初心,甚至沉沦而不自知~~
季小枫:那是那是!不过好的组合也可能是互相提醒,少走弯路。都离开兔子窝……
羅一:事实上,我昨天在无预设的现场话语场境中之所以提到“我不懂艺术”这样一个今日普遍之社会现象恰恰是基于对艺术所离不开的艺术场域的条件反射式的思考。即我对后天的想象或许可以暂时跳开前天昨天明天,却怎么样也跳不开此时此刻即今天的我思我感我在。可问题恰恰是在于当我以前提的方式谈到今天并立刻就要进入后天的观望的一刹那,便几乎不约而同地被明天的话题取代,即被雾霾能源和互联与性等话题取代,这种隐喻如此明晰,即关于后天的观望根本跳不过明天的压迫式的关切,对艺术的集中注意必定要被现实的紧迫关切所压倒!(这是我的艺术实修及理论研究所面对的一个重要课题,希望以后有机会讨论)
另一个有意思的点是岳先生将很多大众眼光里的前卫(被普罗大众暗想的明天)统统归结为昨天的话题,我想这也不是不合乎逻辑,即昨天今天明天我们的大体(不是全体)关切(或说不得已之关切,从自由与必然的角度)是同质的围绕现实界现象界的,而真正的后天的合法是建立在我们是否过得去明天这样一个前提,这就又使我不由自主从秋风与段先生关于艺术的昨天或许就是明天的类似提法中更进一步想精确到“后天就是前天”。而这种时空跨越凭借的是一种朴素的历史循环理论下的自发自觉(如秋风先生提到的对人本的关切)还是互联网技术未来威力对后天的必然预构,我想这里留存的思考空间应该足够脑洞大者舒展畅游吧!
邵青:思考前后的系统性差别。
梁春晓:些明觉厉~~ @羅一
羅一:精英化本来就是西方当代艺术理论未解决之悖论,中国当代艺术更是将此悖论突破为荒诞,“你们全家都是艺术家”的自黑心理是自我精英化沾沾自喜的极端表象,而对应的整体社会面的“我不懂艺术”的理直气壮(其实是更本原的当代艺术心理机制缘起)却注定要和轻狂自大的自我精英化合力夹击将中国的当代艺术逼向走投无路当然我上面所说的“当代艺术”本身就是一个一直存在问题的伪概念,所以当代艺术的走投无路恰恰是当代艺术的真正出路!
岳路平:这段陈述很有意思,消化一下哈~~
羅一:另外,我走遍半个世界,遍交天下朋友,不曾见艺术家与思想家的身份对立的提法,所以正有点困惑呢,请指教哈!
季小枫:等你走遍宇宙或许就见到了。
羅一:难为我,呵呵
岳路平:imagine|想象,是思想还是艺术?
羅一(对岳路平说):这个问题还是在难为我,哈哈~~
季小枫:难为,有时候也有提示思考的意味。提示别人,也提示自己。
岳路平:当你“以为”你在“思想”的时候,“思想”正在离你而去~~
季小枫:思考、思想、思辨、琢磨、关照、领悟......不是简单的文字游戏,各有各的任务。
岳路平:肉身正在吃粉,法身与你同在~~
季小枫:单把“思想”和“艺术”大概不是一个层面的概念。就像“哲学”和“绘画”不是一个层面的概念一样。
羅一:我无法区分肉身和法身,犹如我无法区分我与神。
季小枫:不成立的问题,可能没法谈论。有时候表达中有口误混淆,并不值得拿来较真。比如“想法”和“思想”.....当然得有“想法”才能出来作品。
第三幕
火攻?机攻?
你才是赛博格
配图来自公号“段永朝读书”
岳路平(对羅一说):给你推荐一篇自恋的文章哈~~
(阅·录·评三周年 | 出岳路平记 :阅录瓶•岳麓屏•阅录萍•阅录坪)
羅一:不是自恋,远古的农妇的朴实想法而已。
岳路平:羅一,请吐槽
季小枫:陈嘉映有一本书叫《说理》,值得拿来读一读。
[插入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40197.html
陈嘉映文章“说理之为教化”:“与暴力、利诱、欺骗相对照,逻辑的力量是内在的,但与心悦诚服相对照,逻辑的力量是外在的。”]
羅一:岳路平,牛人牛人,无槽可吐。
梁春晓:你在谈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谈。更重要的是,你在。尤为重要的是,你。
岳路平:羅一!你才是牛人,你全家都是牛人!
羅一(先对梁春晓说):给最牛的一句一个大大的拥抱!(转而对岳路平道)嘿!招牌式捂脸啊!
季小枫:其实很多时候,争执源于概念不清楚或者不统一。
更多时候不是道理在说话,二是人在说话。
羅一:季小枫,能量更真实。
梁春晓:是话在说人。
季小枫:比如,“能量更真实”是什么意思呢?能、量、真、实,能指和所指各自都是啥东东呢?
所以,每当想起哲学家们得那句话我就战战兢兢:“没有经历现象学训练的人,我们基本上可以认为他是野蛮人。”......
防止自己成为野蛮人,或者努力让自己不那么野蛮,可能是一项很艰苦的工作....
羅一:意思是每一次动念和动嘴皮都是能量的耗费,所以我要先补充一点能量去~~
师曾志:什么是文明人?搞懂文明人才能搞明白野蛮人哈。
岳路平:动念和动嘴,按照列斐伏尔的说法是消耗“小能量”,四肢和生殖消耗的才是“大能量”~~
季小枫:用柴老师的话说,现象学训练大概就是“实事求是”的过程。当然,此实事求是非彼实事求是。
羅一:岳路平,他的计量工具是啥,改天拿来称称?
岳路平:大脑和视觉消耗的是麦克卢汉说的“古登堡星系”的视觉中心主义的能量,导致现代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像我一样。未来的后人类是大小能量全卷入的,感官配比重新取得平衡~~
羅一:某某说的啊,嘴皮称量法呗!
我说错啥了?
其实艺术家本质上都是谦卑的,比如很多思想家振振有词说自己不懂艺术,言下之意是自己不需要懂艺术,但真正的艺术家基于这种逻辑就绝对不敢说自己不懂思想。
岳路平:【需要对“明天”进行考古,YesterdayOnce More……】@羅一
“另一个有意思的点是岳先生将很多大众眼光里的前卫(被普罗大众暗想的明天)统统归结为昨天的话题,我想这也不是不合乎逻辑,即昨天今天明天我们的大体(不是全体)关切(或说不得已之关切,从自由与必然的角度)是同质的围绕现实界现象界的,而真正的后天的合法是建立在我们是否过得去明天这样一个前提,这就又使我不由自主从秋风与段先生关于艺术的昨天或许就是明天的类似提法中更进一步想精确到“后天就是前天”。而这种时空跨越凭借的是一种朴素的历史循环理论下的自发自觉(如秋风先生提到的对人本的关切)还是互联网技术未来威力对后天的必然预构,我想这里留存的思考空间应该足够脑洞大者舒展畅游吧”
【从李小山的“中国画穷途末路”到“当代艺术的无路可走”@羅一】“精英化本来就是西方当代艺术理论未解决之悖论,中国当代艺术更是将此悖论突破为荒诞,“你们全家都是艺术家”的自黑心理是自我精英化沾沾自喜的极端表象,而对应的整体社会面的“我不懂艺术”的理直气壮(其实是更本原的当代艺术心理机制缘起)却注定要和轻狂自大的自我精英化合力夹击将中国的当代艺术逼向走投无路。
当然我上面所说的“当代艺术”本身就是一个一直存在问题的伪概念,所以当代艺术的走投无路恰恰是当代艺术的真正出路”。
季小枫:我也斗胆做个全称判断——事实上,中国在“艺术精英”层面的当代艺术一直几乎是与世界同步,甚至是同构,甚至是更有深度和探索空间的。只是步子太大扯着了蛋。公众层面并没有形成基本认知,因为被主流媒体彻底疏离,业内的纠缠实在是因为内部空间过于狭小而利益的蛋糕不够养活。又少有人真的愿意跪下去或者低到真正的市场中去操作。无论是中国传统中真正优秀的部分(齐白石张大千之流可能算不上)还是西方艺术史中从文艺复兴到现代主义的科普工作,都极少有人操作。公众离艺术的距离实际上越走越远,艺术圈内的口水也就越积越多。
加之“奸商”和“文特”的各种套路,让很多人对所谓中国当代艺术心灰意冷。包括很多艺术家和艺术机构。
梁春晓:失衡复失衡~~
季小枫:不过从另一个视角看,中国的艺术圈才叫真正的多姿多彩,挑战认的判断力和成事能力。
是天堂般的欧洲和俗浅不堪的美帝所不能比的。
所以,真正的艺术,无论是不是当代,在中美两国都充满机会。有如当年不穿鞋的非洲。
岳路平:掉链子再掉链子!
羅一:我倒觉得泛泛而言的公众与艺术的疏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整体知识阶层的麻木不仁和缺乏真正的批判力参与心,这不亚于釜底抽薪。欧洲之所以成其为“天堂”不就是欧洲的艺术界从来没有也不敢和广大的知识阶层真正疏离,反而在不断地互相游戏博弈刺激激发新的灵感思路,同时又通过知识阶层普及到更广泛的人群中去吗?
季小枫:做全称判断的时候也要小心哦。“整体知识阶层”概念也比较含混不清。
羅一:失去知识分子集体参与的艺术界可不就像僵尸自舞吗?
季小枫:你可以看作是缺憾,也可以看作是使命,或者我把它看作是机会。
羅一:非严格全称判断在语境中是可以理解的~~
季小枫:可以理解,但是基本无效。
羅一:那就加上定语修饰好了。
季小枫:羅一,比如我在798经常能看见在里面干活儿的民工围着一个作品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人们对他者的主观期待基本上都会落空,期待的满足多半是因为被期待者的需要。所以,没有什么是应该被抱怨的。
羅一:问题又出来了,如何形成艺术界与知识界更广泛的互动?这恐怕靠几个艺术界或知识界的理想主义者是无法解决的,这是中国的政界企业界必须共同来支助解决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不仅关涉到我们的后代的文化生态和他们将来行走世界的体面,更关涉到一个国家民族真正的实力,即文化的影响力!其重要性绝不亚于军事政治经济实力,甚至更加伟大恒久。比如说宋朝再积弱积贫,它的文化影响力至今也是作为一个中国人的骄傲体面。所以,艺术绝不是几个苦哈哈的艺术家为了自己的饭碗要委屈求全的破事,而是关系到中华子孙千秋的大事!!!
季小枫:“乌合之物,例如民族主义”。
羅一:说到这,我想关于艺术的后天的主题才真正开始。
季小枫:艺术史乃是因为“几个苦哈哈的艺术家为了自己的饭碗”构成的,不是因为“子孙千秋的大事”构成的。
岳路平:羅一啊!当代艺术已经没有明天了,多想想后天的艺术,这样明天才会有艺术~~
季小枫:市场,不是情怀,才永远是自由创作最好的伙伴。
羅一:同意。
岳路平:羅一,原教旨主义的当代艺术,比当年李小山眼中的中国画更该死。
季小枫:~~房间里其实一直有一头大象......
岳路平:是的,昨天我在在3画廊看见了这头大象,但是大家都假装没看见,我也就假装不说了~~
季小枫:我们各自写在手心里.....
[俩人分别在手掌里写,然后同时亮出]
季小枫:“火攻”,[哈哈哈]
岳路平:“机攻”[嘿嘿嘿]
岳路平:艺术家需要加快速度搞机(器),不要再被“艺术”搞。
季小枫:我对机的看法可能与你有差异,因为那是权力最容易把握的东西,艺术则不同,它不可捉摸但永远属于自由市场。不过,殊途同归吧。
岳路平:你所说的“自由市场”目前正在进入“川普时刻”,你觉得权力最容易把握的“机器”被阿桑奇利用让希拉里出丑影响了美国大选大约10%的选票。
季小枫:你看,自由市场和精英权力,哪个更有威力呢?不过自由市场和机器也不是可以比对的概念。如果要以此证明”机器“和非机器的艺术创作的区别,我好像get不到你的Point。
我一点都不反对搞机,相反这段时间比较痴迷。
只是有时候稍稍站开一点看看。
艺术要不要搞机,完全看艺术家是不是需要。你若需要,我就赞同!
至于总体上是不是必须,我稍稍有所保留。
岳路平:从杜尚的下楼梯的裸女开始,艺术已经搞机很多年了。只不过中国当代艺术强化了“政治性”、“社会性”的一支,对于机器属性的一支小儿麻痹症。就像当年中国的救亡图存选择了徐悲鸿的路线一样。
季小枫:嗯。这事儿做宏观判断是有道理的,工业革命把中国给绕过去了嘛。文人和野心就占了上风。有一点异议就是,徐悲鸿是被选择的,大象选的。
岳路平:这头大象的急功近利导致了“包豪斯”和MoMa的缺失,直接进入MoCa和乔布斯,中间的坑太大,需要愚公移山的精神才能填。
羅一:@岳路平我正做着愚婆移山之蠢举,因而倍受智叟们冷眼。
季小枫:对现代生活影响最大的是包豪斯,画价最高的却是毕加索,这事儿确实荒诞。所以,确认是山,不是海市蜃楼,这个很重要。@羅一(Loy)
羅一:@季小枫海市蜃楼是聪明人们的去处。
季小枫:说点好懂的吧,大家觉得引进现代主义大师展有市场么?比如贫穷艺术、基里科、奥斯卡·史莱默(包豪斯艺术家)......
岳路平:有市场,但是需要新形式新场景。
季小枫:通过搞机完成。@岳路平
我只谈门票市场,作品,太贵了.......
羅一:要填坑不惜埋人。
岳路平:这个思路是对的。
季小枫:@羅一(Loy) 那坑不填也罢。架个桥好了
现代主义这一课,应该能补上”我不懂艺术“这个缺憾。
因为太切身了。
羅一:传统现代艺术不够。
所有的历史都需成为今天的重组的批判的被撕开的历史
否则,相对于历史,我们都是死人
死人是没有历史也没有未来的
梁春晓:彻底的市场,与彻底的情怀,可能都没有问题,而且都会导向对方。问题可能出在半吊子市场加半吊子情怀,十三不靠。
羅一:极左极右都是对方的镜像。
不左不右又成了半吊子十三。
季小枫:翻译一下@梁春晓 梁老师的说法: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市场选择的是价值,价值取决于艺术。在这个意义上,全世界的人们都在为艺术家打工。所以,可不能再说谁不懂艺术这件事儿了。
羅一:艺术家是最先自埋的好吧@季小枫
为了道成肉身,没资格上十字架自己挖坑自己埋还是能做到的。
季小枫:我把机器做好,100块,你配个外壳加个苹果,还被咬了一口,就卖6000.
我难道不是在为艺术家打工?这跟钱落在谁手里暂时还没有关系。
我苦哈哈写完程序,你给我一百万,你画个logo上了APP,卖100个亿......
梁春晓:其实半吊子没什么不好。绝大多数人和事都是半吊子。半吊子是常态,全吊子才是变态。问题是,不要将半吊子装成半吊子。
羅一:若此半吊子不是彼半吊子,那么此问题不是彼问题。或许文化最大的驱动力就来源于装,装产生需要,足够强悍的需要产生价格,至于价格和价值的区分再度刺激更高逼格的装的需要,如此递进。而这种递进的需要的演进规律里是否符合康德所说的那个内在的实践形而上学,即符合合目的性的道德自律,还是并不存在这样的潜在的神性指引,人们终将在装的愈发无法遏制的欲求中走向歧途并堕落于深渊更深处,这些都不单单是货币单元可以简单量化,或大资小资们的情怀可以轻便装盛的吧。
邵青:越来越有意思了!
季小枫:据考,装,源于夏娃身上那几片叶子,让人与猴子拉开了距离。所以,装,很好,推动了文明的进展。
第四幕
被玩儿坏的世界
色情、耗费与普遍经济
配图来自公号“段永朝读书”
段永朝:爬楼看完182条未读信息,晕3分钟。
这会儿安生了。半个小时的寂静。我先写几句,续几根柴火。
昨日羅一提的那个针对“我不懂艺术”的“声称”猛烈开火,我觉得很爽。不过,我这里解剖一下“我不懂艺术”在我这里的原生态心迹。
“我不懂~~”这个句式,在我看来至少有三重味道:
1、自谦而已(也就是客套话而已),不见得不懂,只是山外青山楼外楼,留有余地为好(这已经是社交仪轨的组成部分,硬化为文化习俗了);
2、敬重而已。对隔行如隔山的认知。专业主义盛行以来[大约这是300年启蒙运动之后的产物,也是硬化为文化习俗的一部分],“懂”这个字,其实应很难“懂”了。任何一个细分行当里的任何一个分支,都可能耗尽人的一生(还可能不明就里),轻言“懂”真的需要勇气。说“不懂”,其实是对“懂者”的敬重。当然,也就有了第三重意思——
3、不满而已。专业细分风气日盛一日,对所有经历过16年完整的从小学到大学体制内教育的人来说,略微有一点思考能力,有一点尚未泯灭的反叛精神的人,对“不懂装懂”实际上深恶痛绝,但与此同时也不幸染毒:他会以为“懂”已经遥不可及,我辈只能望洋兴叹,浅尝辄止。
从字面上说,“我不懂~~”这个句式,其实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呵呵而已。但我认为羅一借这个句式,提出一个“跨领域交流/对话是否可能”的问题,以及“如何可能”的大问题。
我理解羅一对“我不懂~~~”句式的厌恶之情。但我以为大可不必。我猜可能跟这个词儿已经被玩儿坏有关。这个句式的确酸腐不堪,俗不可耐。
举个例子:比如“我是流氓我怕谁”,当年的痞子文学即是如此。这种句式,背后的文化思潮,其实是贯穿于整个60年代的嬉皮士运动。被父辈称为“垮掉的一代”对父辈的信念完全丧失兴趣。他们要与一个时代告别。
这个时代被法国思想家利奥塔辨识为“宏大叙事”,被德里达说明为“意义的撒播”,被福珂说为“权利借助知识对身体的惩戒和思想的规训”。这股后现代言说与叙事的后效,迄今依然是互联网叙事的主旋律。
这不奇怪,因为意义的表征、文本的构建、书写言说与叙事,并非是“约定俗成的那个样子”。一切既定俗成的东西,都得经受这种讪笑、戏谑、嘲讽。没办法。这是20世纪文化思潮的另一面。
我说,如果现代性是A面的话,后现代叙事其实是B面。
当我说”我不懂~~“的时候,特别对任何一个我的确不熟悉(但感兴趣)的领域,试图展开对话、交流的时候,我几乎每次都会遭遇这样的景观:一群自诩为”圈内人“的人,对自己擅长、熟稔的行话驾轻就熟,对自己口沫横飞的状态沾沾自喜,恣意汪洋地嬉笑怒骂这个世界,评点世情风尚,忽而雅致忽而低俗,忽而亢奋忽而端庄——我相信,大家或许都同意我把这种场景称之为”独白式的表演“,而不是”坦诚的对话“。
我自己的一点浅见在于,“真正的对话”[它长什么样?到底如何开始,如何转承,如何煞尾?]或许对我(以及我们)是极度陌生的。只是我们以为我们懂,我们以为开口说话就是对话,就是交流,殊不知只是“各自喷了一段而已”。
真正的对话,其实离我们很远了。我猜想那是聆听的时代,是听得懂风声雨声马嘶蝉鸣的时代,是把酒临风鱼歌问答的时代。反观今日,在我们的脑海的某些部位,其实堆放着大量GDP、房地产、雾霾的时候,留给坦然对话的空间真的还有吗?我高度怀疑。
我怀疑的,不是这个世界如何糟糕,如何操蛋。我没那么悲观。我怀疑的,是我们是否业已被阉割到如此孱弱的地步,我们的头脑深处,业已如此贫瘠荒凉,不知还能否回想起遥远的回声?
当我说我不懂的时候,如果去掉市井气,直抒胸臆的话,我是想控诉。我想控诉艺术。控诉这个以艺术名义阉割人的时代。我们都是局内人,不是局外人,没有局外人,没有局外人的资格证书。
当我说我不懂的时候,我期待我们一起来承认自己的无知,一起来承认自己脑海中暗藏的肮脏之处,一起来承认那些干涸、乏味、枯燥、无趣的玩意儿,是如何占据着生命的大脑,如何翻腾着自己恶臭的气味,以装逼的姿态,不肯离场。
在我眼里,巴塔耶才称得上“艺术家”的尊号。
我想,如果想要真的聊天,怕是要裸聊才行啊。
~~~喷多了。谢谢。去也!
岳路平:@段永朝受段老师启发,正在研究巴塔耶、列斐伏尔,这段时间接触了了很多很色情的信息~~
段永朝:还有德勒兹的《千高原:资本主义与精神分裂》,这本书就是为你准备的啊。
岳路平:是的,这本书当然早买了,里面大规模的胡言乱语,瞎编乱造的句式,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制的。。。。波澜壮阔的格言警句,排山倒海的神经分裂
正在写台北演讲ppt。
段永朝:你好好搞吧。
季小枫:我一直认为不能对艺术家在知识与技术方面过于苛求。知识这个东西太浩瀚了,达芬奇依靠的多半是才华和想象,我猜在那个年代他也没有太多的知识储备,他让自己成为了知识本身。
段永朝:没错,不应“苛责”。当然不是只对艺术家不苛责,其实对所有知识分子皆然。
不过这里有一个隐藏的问题:到底是谁在苛责?苛责什么?
我的理解是,其实是轴心时代以来,试图抓住世界本源的种种努力,试图获得这个世界的“完备解”的种种冲动,在“苛责”(或者说激励)一代又一代的人,追求德行圆满的那个“他处”。
十字架是自己被上身的。人试图僭越上帝(或者说摆脱上帝凭借理性独立行走),从而义无反顾地投身于这场波澜壮阔的知识构建之旅。更要命的是,将此视为生命的“正途”。
在这样的思想背景之下,“苛责”也就自在其中了。换个角度看,彼此苛责,也就俗化为世间常态了。中世纪的修道院到大学,将其日益形式化为论辩、雄辩、争辩,目的只有一个“凭借理性之光”发见上帝的秘密,手拿把攥地试图把所谓“真理”hold在手中。
如此说来,不应苛责,就不是一个通俗意义上的“宽容”、“彼此宽容”,而是“精神解放”的前奏。
(转发:马光远《这个时代,不配拥有伟大的思想和未来》)
http://www.p5w.net/weyt/201612/t20161213_1663733.htm
梁春晓:这群里的每段文字都弥足珍贵。保留好@王婉卿
羅一:看望病中的叶廷芳黄曼龄夫妇,还在路上。
@段永朝,先学习明天回复
季小枫:@段永朝。不过也看行当,企业家不赚钱就该被苛责,哲学家著述,艺术家作品不成多少都值得被苛责。所谓正义,就是有自己的资财做好自己的事情。好像是苏格拉底说的……
纠正一下:企业家不创造财富,哲学家不著述……
(段永朝转发罗蒂“语言的偶然”:“几乎在那同时,浪漫主义诗人也在告诉世人,当艺术不再被视为模仿,而是艺术家的自我创造时,其后果会是什么。诗人们要求艺术必须在文化中占有传统上宗教和哲学所占据的位置,以及启蒙运动为科学所要求的地位。浪漫主义者所立下的先例使他们的要求开始具有说服力,而近一个半世纪以来,小说、诗、戏剧、绘画、雕像和建筑物在社会运动中实际上所扮演的角色,又赋予了这个要求更大的说服力。如今,这两股势力已经结合,并取得了文化霸权。”)
季小枫:@段永朝 @岳路平读的书都太精英了。画廊在规划明年的读书会,一年两本书从《判断力批判》(康德)和《说理》(陈嘉映)开始,先解决基本问题。各位有啥意见没?
@岳路平不要骂我“你才是精英,你们全家都是精英!”
王婉卿:季老师,恕我多嘴,解决基本问题是条长路,得慢慢走。不过,走这条路也不耽误多看两眼沿路风景@季小枫
岳路平:@季小枫康德的太装逼了,我推荐《人类简史》、《奇点临近》、《新物种起源》、《北大讲义》、《赛博空间的奥德赛》、《失控》、《必然》、《黑客与画家》、《大教堂与大集市》、《命运的驯化》、《新媒介赋权》、《千高原》
梁春晓:忽然,有,乾坤,颠倒,的,赶脚。
岳路平:好诗~~
季小枫:总得对人类思想的新大陆得先有认知吧?康德再装逼那也是现代文明的源泉性文本……
大家觉得装逼可能是中译本的问题,我们不请邓晓芒……
开车去开会,大家尽管吐槽,我回来爬楼……
第五幕
“精神分裂的气质”
羅一:认真阅读段先生段落,得出初步印象:段先生确实有些后现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分裂的气质(绝对不涉情感的中性表达),精神分裂的最直接佐证莫过于无处不在的自相矛盾的深度交织。以段先生的学力若能跳出自我将自我作为一个案例进行分析或许会非常有趣并有得。还是从段先生的矛盾入手吧。毕竟对段先生本人这件场内的原创作品,我可以主张我的解释权而段老师本人可以对解释进行再解释,却无需对此番解释负责。
首先,不管如何解说原生心态,段先生毕竟运用了“我不懂”这样的句式,然后出于知识分子的积极的骄傲心他又用更多的陈述来推翻“我不懂”这样一个他自己心中的假命题,事实上潜意识里他必须要做出一个他不仅懂而且比一般人懂得多的表现才能达成“翻供”,这就使他自己纠缠到里面了,因为无论他怎么努力让人们知道他不是真的不懂,但从绝对认知的角度,他发现自己确实陷入了要逼迫自己承受无知的痛苦中,而此无知与彼无知,面对大众和面对“上帝”,骄傲的自我肯定和焦虑的自我渺小交织在一起,便在心理上安置了一个难以保持平衡的支点,这个支点就是他开口说出了一个即是又不是的判断“我不懂”!
其次,段先生一方面极度怀疑交流(更别说跨界交流)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又用实际行动以更大的耐心和尽可能的精准意图促成有效交流,即跳过是否可能而进入如何可能的实践中(或许直觉使他意识到只有尝试“如何”才能解决“是否”),这再次表明他思想上的消极怀疑论者与行动上的积极践行主义者之间的矛盾。
最有意思的矛盾在于段先生对知识的态度,从段先生的海量阅读及相关表达中我们应该可以感受到段先生内在承继了认真正统的老牌知识分子的风骨,但或许是一种先锋诱惑,或对知识本身的崇拜已经超越了对真相本身的追求,段先生似乎陷入了当代那些虚无做空气质的文本海洋中,以至于似乎没有敏感到后现代的一而再的精神解放、解放、再解放的呼吁早已失去了靶向,在这个很后现代很虚无很革命叛逆的无聊时代早已叛无可叛,早已声嘶力竭到无力了!
所以谈到裸聊,被扒光的根本不是早已烂碎的衣衫或皇帝的新衣,应该被扒光的恰恰是那些莫须有的虚无和那些本来无界的界限、本来无壳的空壳,而回归心智合一的沉重。
最后一段“当艺术不再被视为模仿,而是艺术家的自我创造时,其后果会是什么。”这种简单的两分法归纳是相当有问题的,相当不符合实际的。说这话说明他的艺术史知识并不充分可靠。我只冲这话的理,绝不管他罗蒂的名
所以,如果他说什么已“取得了文化霸权”。那也只是他或他们一类眼中的文化霸权,我不认为这是真的。因为对抗一直都在。
段永朝:感谢@羅一(Loy)的回应,
我趁热写了一些,以文件形式发出,再请羅一和各位老师指教。
(发“对羅一的回应”)
我的点滴想法
2016/12/15
非常感谢羅一的回应。可谓字字珠玑、直入人心。大有伯牙子期之感,舒坦~~
确如羅一一眼看穿的那样:如果把我自己做一个样本,内心深处纠缠的“精神分裂”之苦,跃然纸上。
在下面的回应中,我先尝试以我自己的理解,重新概括一下羅一讲的三个主要段落的大意;然后就一些有趣的问题,展开讨论——
1、关于“我不懂”的部分
羅一发现了一个纠缠在一起的“词语牢笼”,就是她最终点出的:“即是又不是的判断‘我不懂’”(1)。
进而,她认为这一焦灼难耐的状态,在“逼迫自己承受无知的痛苦”(2)。
并且她猜测,这是因为“潜意识里他必须要做出一个他不仅懂而且比一般人懂得多的表现才能达成‘翻供’”(3)。
最后,她断定,这是出于这样一种显性的焦虑,即“骄傲的自我肯定和焦虑的自我渺小交织在一起”(4)。
有趣的是,在羅一的文本中,上述叙事,是按照(4)、(3)、(2)、(1)的顺序进行的。
我的回应——
1)对羅一(1)的断语,我完全接受。
“我不懂”是一个既如其所“是”又“绝非”所是的句式。我的确偏爱这种句式。比如“空手把锄头、桥流水不流”之类。可以理解为“话语禅”,也可以就此放过,不予深究。(稍微解释下为何“喜欢”:这种句式,我觉得能表达“无法表达的‘文本间性’”,或者说它本身的歧义性,恰好可作为“一语双关”的自我缠绕。妙不可言。)
2)但从(1)出发,抵达(2)、(3)、(4)的时候,羅一分别使用了一些“词”,如“逼迫”、“必须”、“骄傲的~~肯定”、“渺小”等。这些词,对我来说,扎扎实实属于“主观臆断(5)”之语。如果此处套用岳路平“你才是~~~”的句式,那就是在耍滑头了,既不严肃也不好玩。我决定不这么说。
我接受(但不完全接受)(2)、(3)、(4)的断语。毋宁说这三句话,让我心里为之一惊:它竟然“戳”到了我!然后呢,我的无可遏制的本能,让我刹那间在搜寻“护卫”的依托。我找到的“依托”,就是前面的(5)。
3)羅一的这一段落,讲的是一个古老的“认识论”问题。认识论者在这个大牌子下面,一般自动分列两行:一行为可知论,另一行为不可知论。当然这个分列非常粗糙,但大致够用。因为其他在认识论广场上游荡的散碎人等,大致是这两行不同比重的混合罢了。
4)我对认识论,的确会经常陷入“模棱两可”的“分裂状态”。或者说在知与不知、可知与不可知之间摇摆。这个摇摆,会伴随年龄、阅读、经历的绵延,忽左忽右,但始终难以落足。我分析,主要的缘由在于,我对这种“两分的认识论分类方法”本身不满。换句话说,这种两分法,其实是在“处处调戏我的智商”。我为何会有此感受?这个暂留,记作(6)。
5)我不想在“我到底懂不懂,懂多少”的问题上久留。因为我不相信或者不接受任何的“智商鉴定”与“评判”。
6)我对认识论的基本态度,属于“中间偏左”:开始行动吧,说是无用的(浮士德语)。我厌倦停下来去“认识”什么,所以我激烈地将所有此类知识文本称之为“装逼文本”。就是因为在我看来,任何被“写下来”的文本(广义的,包括绘画、雕塑、建筑物等),就已经死亡。我说的死亡,主要指“原作者的死亡(罗兰巴特语)。文本的寓意,并非是凝固在作品中,等待人们去释读。文本的寓意,与其说“等待释读”,不如说“等待再生”。
7)认识论到底是什么?我不觉得认识论是先假设有一个客观如实的神马玩意儿,它外在于我,就等我去“发见”,好像啤酒就是等你买回来,喝下去那么简单。认识论不是这样的。不能这么无趣。所以有(6),我将这种认识论上的“两分法”,视作对自己智商的“调戏”。
但主流的认识论,还真是这个模样。它总是假设,一切的努力都在于你努力向外(或者向内)去“寻找什么”、“发见什么”。自然世界或者人工世界,都是这种样子。
8)在这种“我的”认识论支配下,我可以再谈谈我的“艺术观”。
对浓眉大眼的英雄脸谱,以及粗壮的艺术字体、以及革命戏剧环境下长大的我来说,艺术的最初种识,被播种为“戈培尔式”的。看到梵高之后,我似乎可以了解凝结在鲜艳色块和无视透视法的笔触、框架、构图里,那些挣扎的灵魂。但是,杜尚的尿壶所做的《泉》完全解构了一切。殿堂的威仪和艺术套装语言的诠释,以及任何试图“呈现不可能呈现”之物的种种企图心,总是引人警惕。
我承认我是被“坏的艺术”,乃至于“坏的哲学”弄倒胃口的人。能否康复,我不知道。甚至我多少有点“放弃治疗”。原因很简单,无解。
9)在上述曾被艺术“强暴过”的躯体里,再度燃起对艺术的信念,并非是一个“疗伤问题”这么简单。我决定自己回答“什么是艺术”这个问题。说回答,不如说内心有“回答的渴望”。能否回答,我决定不去关心,这才是我能面对这个问题的理由。
10)艺术其实就是某种“发呆”的状态,艺术品则是对这种发呆状态的回忆,投射到介质上。
艺术不是一个名词,它本身就是动词。
[1917年,纽约独立艺术家协会要举办一次展览,作为评委之一的杜尚化名“R. Mutt”,送去了一个在公共厕所中随处可见的男用小便器,并在其上署名:“R.mutt”,这就是《泉》。这件作品立刻遭到了独立艺术家协会的拒绝,当然,他们不知道作者是当时赫赫有名的杜尚。看到同行们的反应,杜尚终于验证了自己的预测,他明白自己的艺术观念太超前,时人无法接受,于是他立即退出了独立艺术家协会。杜尚把小便器搬到博物馆,用这个现成品向人们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到底什么是艺术品,什么是艺术?艺术与生活的距离有多远?现成品艺术成为杜尚最重要的艺术观念。2004年在英国艺术界举行的一项评选中,已故法国艺术家马塞尔·杜尚的作品《泉》打败现代艺术大师毕加索的两部作品成为20世纪最富影响力的艺术作品。而所谓《泉》其实就是一个陶瓷小便池,而且这个小便池也不是杜尚自己制作的,而只是从商店买来,签上他的大名,并冠以《泉》的名字而已。]
最接近“艺术状态”的状态,是这样一些“刹那”(让我勉强说出来,其实一说就漏):面对悬崖纵身一跃的刹那(克尔恺郭尔语);神情恍惚手舞足蹈的间歇,断片儿、愣神、一片空白的刹那(尼采之酒神);性交时将射未射的刹那(巴塔耶的感受)。
所以,在我眼里,一切“艺术品”都是这些刹那的回忆之作,临摹之作。一切艺术品,都是赝品。
当人们(艺术家们)把“刹那”的“尖峰体验”(马斯洛语),投射到画布、泥胎上的时候,当他或她屏气凝神潜心“创作”、在心中无数个“XX”奔涌不息、左冲右突的时候,他或她其实只是聆听内心深处那无数个“刹那”的echo。
对艺术家来说,这些echo当然是彩色的,是质感的,亦或是如醉如痴的。
作品完结之后,就是生命喷射之后的疲倦和惊悸跳跃之后的缓慢的平复期。
再往后,就是挂在墙上,摆在桌上的物件儿,标以价签儿,安好底座,裱好画框,成为一件扎扎实实的艺术品。
11)我倾向于认为艺术是全然属于“个人”的。只是我不甘心“艺术只属于”个人。否则我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乘信徒”。我觉得我不是。我做不到。我钦佩苦修者。特别对印度苦行僧的苦修报以崇高的敬意。如果说艺术属于谁的话,我只想说,真正的艺术,属于苦修者。
12)但我并不甘心。于是才有我对“交流是否可能”的焦虑。
2、关于“交流/对话的可能性”部分
羅一释读出我对交流之可能性的两难:“一方面极度怀疑交流(更别说跨界交流)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又用实际行动以更大的耐心和尽可能的精准意图促成有效交流,即跳过是否可能而进入如何可能的实践中(或许直觉使他意识到只有尝试‘如何’才能解决‘是否’)”。
这部分有关“方法论”。
羅一的观察真可谓细致入微。我想回应如下,哪些是击中我心的,哪些需要我加以厘清,哪些需要“辩解”。
1)我很高兴承认,我的确是希望从方法论的“如何”来解决认识论的“是否”。
2)但有三点不太准确的地方:其一,我不指望“解决”什么。我这些年达到的一个认知,用一句话来说,是“盼望但不指望”(这个或许有基督徒的情怀,J)。
在怀疑论和行动主义之前,冠以“消极”、“积极”的字眼,勉强可以接受,但不可过度解读。我眼里,“消极”如太极、咏春,而“积极”则如各种南拳北腿而已——当然,反过来说,也未尝不可,可得志趣之妙。
其三,“对知识本身的崇拜已经超越了对真相本身的追求”,这一判断我不认同。不过这个可以放入第三片段来谈,这有关“什么是知识”这一话题。
3)我大致同意羅一对我,以及对“后现代”“叛无可叛”的评语。这个要怪我,可能太迷醉于引用后现代思想者的话语了,以至于“似乎陷入了当代那些虚无做空气质的文本海洋中”。
不过我辩解一句的地方是:我的观察是,后现代思想者正是因为干脆拒绝建构,来保持自身批判的一致性和锋芒。
这本身就是一种逻辑上、语义上的“自相缠绕”。任何标签化、程式化的图谋,在坚定的后现代思想者面前都毫无立锥之地。我赞同这种态度。他们是圆满的,自洽的。
我说“大致同意”,就是我有一点保留。后现代思潮在1980-90年代萨特(1905-1980)、罗兰巴特(1915-1980)、拉康(1901-1981)、福珂(1926-1984)、列斐伏尔(1901-1991)、费耶阿本德(1924-1994)、德勒兹(1925-1995)、利奥塔(1924-1998)相继去世之后,就已经德行圆满地“寿终正寝”了。思想世界旋即(匆忙地)进入“建构的后现代主义”阶段(以大卫-格里芬为典型代表,以新儒家、世界主义、天下主义、新清史为样本,以新世纪运动旗帜下的正念禅修、灵修运动等等为特征。当然,也可以加上信息时代、全球化、后殖民主义等等。
后现代的确已经“叛无可叛”,的确已经“声嘶力竭到无力”的地步,的确已经“失去了靶向”——但是,这恐怕不能用来评判“后现代思想”可以如其在西方语境下“寿终正寝”一般,我们也可以将其“封装入库”了。
这个需要花一点笔墨来解释。
东西方虽然共享同一个物理时空,天然无法区隔开来。但文化思潮上错综复杂的缠绕、交织,使得梳理过去30年、50年、100年,乃至更久的思想史极其困难(顺便说,彼得.沃森的《20世纪思想史》,最不能令人满意的,就是对20世纪后半段的思想审视,我认为是粗糙的,甚至有重大缺憾的)。
究其缘由,简单说,我认为我读到的有关著作里,充斥着西方中心主义的语调,以及事实上的“西语语境和视角”。
正像西学东渐以来,漂洋过海的机器、主义、日语汉字译名、电子产品、现代化、全球贸易体系、奥运会,落在东方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的时候,它所激荡而起的,太多是洋泾浜英语的舶来品,太多是以西语为对标,甚至灯塔的思想的沙尘暴。(需要立刻补充说明一句:我对什么“主义”素来不感兴趣,也试图努力不秉持哪个主义的预设立场,我只是描述我的内心感受,或者说,投射在我心目中,过去几十年来的思想“影像”)。
“后现代”这一思想进程,从来就不是“全球的”,它只属于“西方”,是西方思想者对自己的反省和批判,对自身文化的解构和控诉。
我想辩解的是,我在沉浸后现代文本的时候,时时在提醒自己不要成为它的“俘虏”。如果我给羅一留下了这个印象,这是我的错。
4)我真正想回应这一段的地方,依然是“交流是否可能”的问题。
感谢羅一清醒、睿智的判断,给了我极大的信心和勇气。确如她指出的那样,我希望通过“如何”来进入“能否”。前者是方法论问题,后者是认识论问题。
长期以来,我醉心于先回答“能否”的问题。如果能找到是或者否的判断,我将义无反顾地进入选择程序。好比生活中每每做出的抉择一样。
但是,我越来越觉得“能否”的问题不但是一个奇硬无比的石头,而且倾向于做出“不能”的回答(这个话题又太大,我的心路历程,或可交代一点点30年余前的一桩“狂妄之举”,当时我打算写一本书,名曰《论人的思维》,数万字后搁笔至今,基本上我自己回绝了这一念想。)
这种“不能”,我当然不会同意被贴上“虚无主义”的标签。这个也不展开了,回头有机会再回到这个话题。
我希望用“方法论”的行动,来“迂回接近”这个认识论难题。甚至回到现象学,借助斑斓五彩的方法论“脚手架”,日渐勾勒出认识的画面。
我的方法,简单而粗暴,就是不管不顾地、信马由缰地阅读,大量的阅读,从日常生活,从工作事务,从读书写作,从沙龙聚会,授课演讲中,兴之所至、跨界跳跃。当然,真相是生吞活剥,频频移情。
5)知识论,在我眼里属于“本体论”。虽然知识论本身是又一个超级宏大的领域。借此机会,我想结合下面的回应,谈谈我对这一话题的看法。
3、关于“知识的态度”部分
1)谢谢羅一的夸奖。首先表扬我“内在承继了认真正统的老牌知识分子的风骨”(此说容我得意一小会儿,J,也是心向往之的)。但羅一的批评,如“对知识本身的崇拜已经超越了对真相本身的追求”,这个我觉得没有击中靶心。容我把靶心自己抖落出来。
我认为我对“知识”的态度,经由了崇敬、怀疑、畏惧,三个阶段。我是否从“崇敬”进而超越了对“真相本身的追求”,这个需要自我分析一番。
“知识就是力量”恐怕是深深刻写在一代“有为青年”心底的烙印。揭去这个烙印的苦闷和痛苦,只有亲历者才能感受得到。这一点,在我近期阅读法国思想家皮埃尔.阿多的《伊西斯的面纱:自然的观念史随笔》、美国人类学家马丁.贝尔纳的《黑色雅典娜:古典文明的亚非之根》之后,得到了心悦诚服的印证。
我们今天阅读吸收信奉的绝大多数被写入教科书,进入主流公共话语的“知识”,是启蒙运动之后的西方学者“包装出来的”。这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结论。
今日之知识谱系的宏伟建筑,固然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拎出来说清楚的,但这些知识谱系留在我们心目中的“认知结构”,我觉得可以标记出来,那就是:这完全是“轴心时代”之后的文明构造。
我同意福珂的判断。已经被摆上书架、进入谱系的种种细分知识,统统试图给出这样一种面相:知识的历史和构造是层叠累进地建造起来的,是连续的、总体的,也是迭代的、演化的,因而是总体的。
抄一段福柯《知识考古学》里的话:“假设在某一特别限定的时空层的全部事件之间,在人们重新发现其印迹的各种现象之间,人们可能建立某种同质的关系系统:因果关系网络,——它可以将这些现象中的任何一种现象派生出来,类比关联,——它能说明这些现象是如何互为象征的,或者它们是如何一致地表现出同一中心核的。其次,假设历史性惟一的同一形式包含经济结构、社会稳定性、心理情性、技术习惯、政治行为,并把它们全部置于同一类型的转换中。最后,假设历史本身可以被一些大单位连接起来——阶段或时期——这些大单位在自身把握着它们的内聚力的原则。”
这种知识的构建过程以及成果,其实本身就是“权利”(而不是培根所说的什么“力量”,这是一个巨大的误读)。
2)基于这样对现存“知识构建与面相”的不满,我成为一个“后现代话语方式”的热情拥趸。我把这种知识面相统称为“装逼”。
当然,这样做的危险是,很容易被贴上“反智主义”的标签。而且我也注意到,特别对“科学知识”,如果有人胆敢对“科学知识”表示不敬,那就够他喝一壶的,呵呵。
3)羅一对我的“知识的态度”的猜测,我觉得全部“错”了。当然,这个问题不能归之于她,而是要归之于我。这至少说明我迄今为止,尚未认真回答“我心目中的知识面相”,到底若何的问题。下面请允许我再花一点笔墨,略做陈述。(写不完这一点,憋得慌啊,J)
4)如前述,我的“认识论”假设是“不能”,而不是“能”,亦即我——轻则不确信,重则不相信,对“万有知识”之认知,是可以稳稳地“达成”的。
先解释为啥要在“知识”前面加“万有”二字。这是有意为之,是为了用夸张的办法,说出我对眼下“知识认知”的一个总体评判。
最古老的知识分子,大家大致都可以公认为史前时期的“巫师”和“通灵者”。我暂且接受这一解释(目前我看不出来有比这个更合理的,关于知识、知识分子起源的解释)。
早期通灵者、占卜的巫师,是语音时代的产物。漫长的语音时代,使得那些能够惟妙惟肖地模仿大自然虎啸猿啼、鸟叫虫鸣的神异之人,令人肃然起敬甚至惊惧万分。
出现文字之后,情况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何出现、以及何时(哪个阶段)出现的,是一个令我着迷的大问题。
简单说,我认为文字出现之后,知识分子的地位、价值和意义,有了与漫长至几十万年的语音时代绝大的不同。我猜想,这个不同表现在两个方面(尚未做更深的文献探究,且深感学力不逮):
其一,在于语音时代是“即时通讯”的,是“即时生产-消费的(或者叫边生产边消费的)”,是在线的;而文本时代是“离线式”的,是“生产与消费分离的(或者叫先生产后消费的)”,是高度有赖于“诠释”和“再诠释”的。也是有赖于“理解”和“认知”的。
其二,意义的呈现方式发生巨大变化。语音时代意义是高度依赖“流动性”,是“撒播的(德里达语)”;而文本时代,意义是“贮藏的”、“驻留的”。
我们今天的知识构建、继承、流转,是文本时代的产物。这直接导致了今天“意义”的存在、表征、呈现和诠释,是一个“由此及彼”的过程,是一个层叠累加过程。这种特性直接刺激了这样一种知识图谋:发现这个世界的“全部”知识。谦虚一点说,相信能够发现这个世界的“全部”知识(至少逼近这个目标)。发现的目的很露骨:那就是可以攥在手里,可以“屡试不爽”,可以成为灯塔,成为指南,成为准则。
一切当今关于观念世界和生活世界的知识构建,基本是这个套路。我称之为“对知识无以名状的贪婪”。
5)这样的知识面相,我认为是病态的。知识构建的历史(无论数理科学,人文和社会科学),统统指向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结局:“你不能!”(量子力学/哥德尔定理/韦伯悖论/孔多塞悖论/阿罗不可能定理等等,近100年的知识成就,都指向了“impossible”这个词语。这意味着什么?(关于此的阐述,可参考拙著《互联网思想十讲:北大讲义》,或者2008年的《互联网:碎片化生存》)。
我之谓“不可能”,也断不是字面意思上的“否定之语”,否则很容易被误认为“虚无主义者”。所以我在今年讲述“互联网思想”的过程中,尝试希望找到表述这个问题的另外的支柱,目前暂时找到两根柱子,一个叫“不确定性”,另一个叫“悖谬丛生的世界”。
我对paradox有很深的痴迷。我坚信新的知识谱系,如果能搭起一个框架的话,一定有以下三个特征:一个是能容纳paradox的表征(现代西语体系,对paradox是排斥的);一个是彻底更新西语语境下的表征体系,也就是说逻辑演算体系必须能同时表征东方的“相生相克”;再一个就是找到新的数学语言(对牛顿的微积分升维)。
这三点,哪一点都可以立刻让我成为一个“狂妄自大不自量力”的人,呵呵。请各位看官海涵。我除了与姜奇平老师,在去年8月份往返上海的火车上,较为深入地畅聊了10余个小时外,还真没在其他场合胡说过这些呢,嘿嘿。
6)好,来到最后一点意见,总结一下我对知识的态度:我认为关于知识的理论,需要重回语音时代。“重回”,不是返古复古,返不会去也复不了。其实就是试图用这个说法打开“对后天的想像空间”。
我们对后天的态度,如果被锁定在明天的延长线上的话(赶紧声明一下,我不是历史虚无主义,也不是后现代愤青),我们可能很难在这个互联网的千年大变局间,找到“认知重启”的思想支点。
我不敢妄言我找到了什么,我只想说:这真的是个问题。至少对我而言,J
最后,再次感谢羅一给我的真挚又睿智的回应,也特别感谢在3画廊给我这个极其难得的机会,各位老师的宽宏大量,任我口无遮拦喷了一段又一段。
作揖了,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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