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患关系怪圈何解？| 圆桌论坛第04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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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生活的政治·圆桌论坛

第四十二期——医患关系怪圈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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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发布

       2020年1月20日14时许，北京朝阳医院门诊楼内一位患者家属崔振国持菜刀伤人，造成三名医护人员及一名群众受伤，其中陶勇医生受伤最为严重，后脑勺、胳膊多处被砍伤，目前正在医院治疗。1月22日，检察机关依法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对其批准逮捕。这已经不是北京第一次发生重大医患事件了。2019年12月24日，孙文斌因不满北京市民航总医院急诊科医生杨文对其母的治疗，在急诊抢救室内，持尖刀砍伤值班医生杨文颈部，致其死亡。2020年1月16日，凶手孙文斌被判处死刑。医患纠纷远不止于此，2019年4月24日上海仁济医院胸外科主任医师赵晓菁在接诊过程中，因患者家属多次插队而拒绝为其诊断，与患者发生纠纷被警方铐走。

       广大医生为人类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但是近年来医生受到不公正对待的事件却频频发生，医患医闹的发生频率越来越高。本是共同战胜疾病的“战友”，现在却隔着一层不可捉摸的屏障。二者的信任度越来越低，冲突越来越极端，医患之间的矛盾真的不可调和吗？患者的就医权益、医者的人身安全该如何同时保障？二者之间的“信任鸿沟”该如何填补？本期圆桌论坛邀请各位专家以“医患关系怪圈何解”为主题展开讨论。

嘉宾介绍

参与嘉宾：

靳永翥

贵州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

教授

刘成良

苏州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

副教授

李石

中国人民大学

政治学系

副教授

陈亮  

上海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副教授

医生

某医疗从业者

问题讨论

一、医患关系为何紧张？

李石

对于医患关系紧张的原因，我有两点看法：第一是因为医疗资源非常匮乏，我们也都深有体会，去大医院看病都要预约、排队，很难挂上号，即使挂上号也要等待很长时间。我们看到中小医院和边远地区的医院的医疗资源并不紧张，医疗资源的紧张主要集中在大城市的重点医院。从根本上是医疗资源市场化导致的大医院越来越强，患者越来越多，小医院越来越弱。并且当前的医疗制度，也会使得医生的行为助长医疗资源的不平衡分配。所以我们看到的是一种医疗资源紧张的假象，因为医疗资源并不是平衡分配的。第二个使得医患关系紧张的原因与医生的工资制度相关，医院的收入越高医生的工资也会越高，就会导致过度医疗。医生、患者和供应商之间的关系是扭曲的，所以讲的露骨一点，医生可能成为“披着羊皮的狼”。当医生的工资和药品供应商的利益是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医生和患者的利益就是分裂的。他们的利益不在一个立场上，所以才会刺激医患关系，在根本上破坏相互信任的医患关系。所以我们看到医患关系的紧张化，一触即发的各种医闹和矛盾，实际上背后是制度的问题。

在此类事件中，最应该反思的是患者的行为。这次“北京朝阳医院伤医事件”发生的原因为患者不满手术并发症，从而为了发泄不满，持刀伤人。任何治疗都存在风险，手术并发症发生的原因众多，在没有独立第三方评估的情况下不能将责任归结到参与诊疗的医生，并以医生为个人泄愤对象，与此同时，回看“上海仁济医院伤医事件”事件：试想，如果赵医生没有给陈某、韩某提供加号便利，那么按照正常的挂号排队流程，陈某、韩某看病应该延到4月24日之后。赵医生对于患者的特殊处境给予了人性化的考虑，患者也应对医生接诊过程中的各种复杂情境给予理解。显然，在这个事件的过程中，患者将其与医生之间的下午三点接诊的约定视为必须准时履行的行为，没有充分考虑到医生职业的特殊性。特别是在本事件中，患者不听劝告、引发推搡、制造头撞橱柜后继而报警称医生打人的行为于情于理更是站不住脚，理应引起总结和反思。

陈亮

刘成良

有限的优质医疗资源无法满足群众日益增长的健康需求在当下乃至更长一段时间内仍然是医疗保障行业中的突出矛盾，在这一矛盾中滋生出的医闹事件也很难通过设置严格的就诊规则来解决。对于公众来讲，理性认识这一矛盾，更加包容理解的看待当前存在的这些问题以及医警等行业的规则与压力，对建设和谐融洽的社会是必要的。

二、医患关系与医生工资、医院绩效挂钩吗？

李石

医闹事件中国特有，跟制度有很大的关系。国外的私立医院的医生工资并不会与医院的收入挂钩，这是个很奇怪的制度。个人收入和集体收入挂钩，其实应该是一种激励制度，为了提高个人的工作积极性，激励制度本身是没有什么错误的，可是因为不适应医疗环境，所以才导致各种不良后果，医药系统的目的不是创造GDP增长，医生和医院都不应该是盈利组织，医生要是拿固定工资，就不会有“过度医疗” ，而医患关系紧张会进一步加剧“过度医疗。

在现行体制下，医院如果没有盈利，可能很难留住医学人才。但我们作为一家公立医院，并非像很多人一样认为的“医院拿病人当盈利工具”。至于患者支付诊疗费用，都是在医保规定的框架内，国家允许的，而且国家还控制了医院的绩效总量，医院在国家规定的制度下诊治病人。医生工资与医院效益挂钩的制度并非与医患关系紧张的现状有关。

某医疗

从业者

三、为何背锅的总是医生？

李石

整个医生群体，在社会舆论当中处于道德的弱势，大多数人对医生都可能有满腔怒火。当然，这不是医生个人道德的问题，是医生工资制度和整个医疗资源分配制度造成的。现在的整个医药系统都有以“病人”盈利的倾向，这必然激化医患关系。工作在第一线的医生，也是受害者。解决这个问题，保护医生，根本的办法首先应是对于医生的工资制度的改革，也就是使医生工资和医院的收入不挂钩，由此让患者多做多少检查，医生的工资相对固定，同时，这样医生也没有动机助长过度医疗。

在上海仁济医院4·24事件中，医生看病执业期间不受阻挠，但面临医患冲突之时，你的身份将转化为“行政相对人”。医生的错误就在于没有意识到患者报警后，他已经不仅仅是一位正在看病的医生，而是与患者一起成为了警察执法的行政相对人。对角色认知的错位，还是因为医生缺乏对于公共精神内核的理解以及对于社会网络中个人的多种角色的转换与调适，以此做好自我情绪控制与管理。医师不能依仗“专家权力”，而应该感受到法律的威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是儿戏，知识精英更应该起到带头和示范作用。作为白衣天使，当愤怒的情绪一触即发，最需要冷静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样做是否值得？想一想自己救死扶伤的社会形象和忠于职守的职业精神，只因为一时冲动，医生整体形象毁于一旦，就需要保持克制、冷静。当不能自我控制，就要问问自己：为何这样激动？只有通过“动手”才能消解“愤怒”吗？第三，问问自己：这样做合理吗？真的就只有这种暴力手段才能解决吗？第四，（事件发生后）问问自己：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如何调适自己的心情？医生是从事公益服务的公职人员，其救死扶伤的执业品格就是公共精神的集中体现。只要医生提高职业伦理的自省、自律与人格成长，这种内在化机制将大大降低医患冲突中的医生过激行为或者对于患者的“漠视”行为。

靳永翥

刘成良

保护医生，首先是莫让大多数为少数规则破坏者买单，类似的公共事件发酵所造成的影响是深远的，事件中的主体基于自保的需要往往会对公共规则做出新的调整。当然，有一些规则的调整是必要的，但有的公共规则调整实际上是让大多数公众为少数规则破坏者的行为来买单，从而使得原本相对便利的事情有了更多规则约束。

四、医患关系困境如何解决？

“公民公共精神教育”应该是当下（社会）教育的一大硬伤。高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大旗之下，应该有具体可操作的公共精神教育与公民人格成长的有效运作机制。对患者自身而言，应该有自律意识的逐步强化，在医患矛盾一触即发之际，尽可能保持冷静克制，自觉形成“情绪管理”的基本操作规范，患者不仅是患者，也应是遵从公序良俗的守法公民。在医患关系发生矛盾纠纷后，双方总会将自己扮演成“弱势者”，根据目前的资料，患者则更容易将自己扮演成“受害者”以此博得舆论对自己有利。当然，医院一方也会通过公共媒体发声证明自己的“弱势群体”地位。传统意义上，双方所运用的工具，就是医疗事故后的“医闹”与医院保安的诉诸武力排除威胁。当下，双方掐头去尾的视频发布自证清白与突发性人身攻击则是双方所采取的应急之策，由此导致医患关系的恶性循环。要处理好医患关系，双方各自平衡好理性与情感，尤其医生作为专家型的知识精英，更应以平和心态和人文关怀感召患者及其家属，面对当下各种压力，将矛盾化解在萌芽状态。

靳永翥

陈亮

我们应当基于公共精神来营造公共生活，透过此类事件在社会产生的强烈反响，不得不说个别媒体的不当解读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借助互联网的传播，一些博人眼球的字眼和标题更容易获得点击和关注，继而引发了一定程度上的脱离情境、盲目跟风的羊群效应。

如果跳出这一事件本身，如何构建开放、包容、理性的对话空间的问题，可能是引发全社会思考的另外一层话题。总之，“北京1·20朝阳医院事件”“上海仁济医院冲突事件”是一件涉及多方利益相关方的复杂事件，评价它应基于情境的还原、公共精神的底色，去把握整个事件的涉及的权力的运作、职业的边界以及个人的行为。理性的公共空间需要公共精神去引导，善治的公共生活需要我们每个个体基于公共精神去营造。

李石

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的办法，首先应是对于医生的工资制度的改革，也就是使医生工资和医院的收入不挂钩，由此让患者多做多少检查，医生的工资相对固定，这样医生就没有动机助长过度医疗。过度医疗还包括过度挂号，因为有时候我们去医院看病，本来一次就可以看好了，结果医生让你去挂好多次。所以这样过度挂号也会变成一种医疗资源紧张的一种假象。

总体来看，医疗不能过度的市场化，医疗资源的分配也不能过度的市场化，所以当药品成为一个商品的时候，实际上其目的就不是就救病治人了，而是为了赚钱。药品和其他商品是有特殊性的，因为挑选药品需要特殊的知识背景，而且普通的患者是不掌握这种知识的。

何为正义？正如柏拉图所探讨的那样，各司其职，即为正义。我们无法苛责医警等从业者时时保持着理性而又不失关怀的刚柔并济工作作风，但是我们期待各个行业能够秉持其专业伦理，这是社会公正的底线。公共秩序的维护，不仅需要各职业群体能够各司其职，还有赖于更广大的社会公众能够保持理性、克制的精神，而这也是当前社会建设的难点所在。

刘成良

温馨提示

      ⚠️⚠️⚠️ 近期，全国多数地区发生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在此提醒大家注意防疫：建议大家少去人群拥挤的地方，记得戴上口罩；外出归家后，尽快清洗双手，避免将病原体带给家人；不要吃未经检疫的野生动物、生鲜等食品，比如路边摊售卖的肉食。请尽量待在家中，不要外出游玩。若有需要外出的情况，请戴好口罩，身体不适应及时去医院就诊。如果不方便去医院，可以联系当地正规公立医院，告知医生症状及时作出判断。

       积极做好防护，不仅是对自己和家人负责，更是守护在一线医护人员背后的无声力量。缓解医患关系，从我做起。 应对疫情，我们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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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刘  苏

审核：大  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