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不说再见
人要经历过多少次的离别，才能不说再见
作者简介
设计学 设计思维与创意方向在读，
人要学会思考才能成长
《不说再见》
按照心理学上的说法，这叫自我心理暗示。但心理学只管解释现象，却没法解释我的超能力是为什么出现的。
小学的一次放学，我和朋友告别，再见刚说出口，朋友的头顶就多出了一个黑色的“0”。我并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含义是什么，只是觉得好玩：他顶着那个鸭蛋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第二天，朋友没来上课。又过了一天，他的家里人来学校收拾他的遗物。我这才知道那天放学，骑自行车飞快的他遇上了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司机…
好友离世的冲击让我有了一种负罪感，我借了他的漫画书，还没来得及还，那一句轻飘飘的再见，成了我俩最后的对话。
没过多久，早晨出门上学的我看到邻居家门口停了一辆货车，一家人正大包小包地朝上搬东西。他们向我道别，我的再见刚说出口就发现那家人的小儿子头上飘出了0，其他人都没有。等到中午回家才得知小儿子移民国外。后来逢年过节，偶尔能听到邻居家的老奶奶接到跨洋电话和一个个发自海外的快递。只是老人经常擦拭着镜框，坐在门口朝外望去。也许是年纪大了需要晒晒太阳，也许是在等一个人回来。
等我到了小学毕业，当时毕业流行互留同学录，我们用稚嫩的语句互相鼓励和告别，期待着在中学相遇。毕业那天，大家互相道别，我在很多人的头上看到了1，出于好奇，我记录下这些人的名字。
后来的漫长岁月里，直到我快忘记这些名字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突然出现相逢。在小学互道再见后分道扬镳，再见相见的场景和当年大相径庭。尴尬着聊完回忆往事的话题，沉默中大家互道再见，在普遍上移的发际线上空，那些曾经飘过的1，这次都变成了0。
虽然不能预判生死，但我的超能力是能进化的，以前只能看到0，现在，我能看到1。
等到上了大学，我选择了心理学。多翻了几页心理学的书，没找到超能力出现的原因，反倒因此能看出人们发朋友圈背后的动机。有些人晒着美食美酒歌舞升平内心却寂寥无比；有些人喊着双11剁手要吃土了内心却依然对自己下次购物网开一面；有些人常年不发朋友圈，偶尔晒晒图，文字和配图都很素，但那种藏在文字背后的满足感竟然让我在图书馆也感觉舒适。有些人需要用朋友圈来确定自己的存在感，有些人靠购物，有些人靠交友。而我，靠超能力来选择与谁亲近，又与谁疏远，屡试不爽。
朋友介绍了不少适龄的单身异性，第一次碰面后，只需要轻轻说一句再见，便能知道有戏与否。可能朋友实在不适合当红娘，他所推荐的异性基本都在0和1之间徘徊，反倒对他说了无数次再见，他的头上都没有出现任何的数字。
20岁那年暑假快开始前，我去吃熟悉的那家店，跟老板告别的时候发现他头上多了个2。不禁多问了一句老板身体状况，老板哈哈大笑，说学校的租金太贵想要回老家重新开一个小店。吃完这一顿，老板便再也没出现过，偶尔怀念他家的黄焖鸡时，我内心并不难过：我们还有两次相逢的机会，说不定下次见面的时候，老板的厨艺又进步不少。
大学四年时间一瞬即逝，毕业的饭局上，往日里说再见再多次都不会有反应的人，头上开始出现数字，其中一位已经完全归0。果不其然，在毕业不久后，他就投笔从戎发配远疆，未来他能否荣归故里，也不是一个定数。
离开学校前，我去了图书馆的天台，往日里我常在这里看些闲书，在人类漫长的历史里，见证过无数的荒诞与兴衰，也看过群星在夜空闪耀，那些低低的细语里有人在问“谁拿走了我的摩托车修理指南”，也有影子在我的背后偷偷画19世纪的铁道轨道标准宽度。我和天台告别，那天皓月当空，撒到地上的月光黏人似漆，以至于未来踏出的每一步，脚印里都是一片皎洁。
毕业的季节是蝉鸣的夏天，我回到老家探望爷爷奶奶。当年健步如飞的爷爷奶奶背已经开始弯，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仔细翻找竟也找不到几根黑发，风一吹便露出了土褐色的头皮和老人斑。我叹了口气，他们终归是老了。
分别的时候，还是在他们头上看到了数字，都是2。返程时，后视镜里有两个越来越小的人影，想把画面定格在此时，却不知道是谁打开了车窗，乡野的风是湿润的，一些雾气被刮进眼眶。
我不再回老家。唯一安慰的是，每次和父母告别的时候，他们头上的数字尚未有数字出现。走上工作岗位后压力倍增，同事间多了些竞争少了些坦诚，但遇到离职的同事请吃散伙饭依然称兄道弟。
工作一年，我也选择辞职，同事觉得理应庆祝，我是部门里唯一一个行为低调不拉帮结派的人。虽然我只是遵循了超能力提供的信息不与人深交，但拉上了一整个部门来欢送我离开时，我依然为钱包担忧。分别的时候，大家虽然嘴上说着以后常联系，但头上的数字却昭显着一切：倘若他日能相逢，一定是个擦肩而过的意外。
饭局散场的兵荒马乱上我遇到了琳。和酒精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几个同事酩酊大醉，每一个人头上都是0，除了琳。她是唯一一个向我感谢招待而又向我道别的人。
既然遇见，那么便不要错过。失眠后一整晚后，我打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琳的笑声像银铃一般悦耳。和琳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我们兴趣爱好相同，更重要的是，我不必再担心告别时，琳的头上会出现一个数字，然后宣告我们关系的结束时间。因为我们每天都道别，但她额头光洁依旧。
直到有一天，琳换了工作升了职，我们便开始聚少离多。出差成了家常便饭的琳时常视频通话，电话那头的张牙舞爪的小怪物，往往没活跃几分钟，便会在视频里困的睡着。那时候我又一次辞了工作，打算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时间充裕，但收入极低。
也正是因为有时间，我才有机会做做家务，也才会在琳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看到一张辞藻暧昧的贺卡。贺卡上庆祝的时间，琳正在外地出差，为公司的生意出谋划策。
怀疑是朵暗红的玫瑰，在不安中生长，误解施肥，争执松土，又在无效的沟通中逐渐茁壮。等到琳的头上出现了‘2’的时候，花骨朵已经绽放。即使我学了心理学，但依然无法安抚当时的情绪。这次琳出国出差，地点马来西亚。她撒娇要我送她去机场，虽然内心已经波澜汹涌，但我很难拒绝琳，就像第一次遇见时她的笑一样。琳的行李不多，我送她到机场告别，临别前的那一刻，她头上闪过一个1。
一次次的事实表明，唯一没有骗过我的，是我的超能力。
三周年的前一天，琳突然发来一张机票的截图，上面的信息是琳的返程票，从马来西亚飞回来，让我去接她。我从住的地方搬完了全部的行李，然后轻装上阵，准备在机场和她摊牌。
到机场的时候，飞机晚点。虽然我时间多，但等了五六个小时航班迟迟没有降落已经足以让人怀疑。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新闻传来：一架马来西亚的航班失踪。我打开了和琳的聊天窗口，那张琳发给我的机票截图还在，航班的代码是MH370。
再到后来，航空公司举办的家属招待会上，我看到了不少琳的同事。他们埋头痛哭，其中就有那个给琳发贺卡的人。他见到我的时候，狠狠地打了我一拳，然后被拦住。后来的事情很简单，一个给每一个下属发贺卡的高管，发现自己最得力的属下突然要辞职，还是在即将获得大合同的当口。仔细追问下才发现，是她担心自己和男朋友渐行渐远渐无书。她执意要买最近的一般航班回国，而其他人则等到合同谈判结束后再回国。
那个被我提前放弃的人，也是因我而坐上了这架航班。这时候去解释什么我有超能力，似乎也已经于事无补了。还没好好告别，还没来得及说再见，琳便消失了。浑浑噩噩了两个月后，我加入搜查大队，去寻找那个还有一次说再见机会的人。
我盯着摄像机说道：“请在世界上某个角落的你，不要着急告别，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仍会相遇，仍会重逢。哪怕只有一次机会，哪怕只有一小会，哪怕要等待很久很久，我们都会再次遇见！”
琳扶了扶眼镜，有点无奈地对旁边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以后少给他看什么时事新闻，现在好了，还把我编成了他女朋友？我是来研究成年人职场压力的，怎么就听了一上午的魔幻爱情故事？不过这个设计公司也是服了，为了满足甲方的需求，已经疯了几个设计师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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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陈剑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