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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鸿:重新成为梁庄的女儿

陈曦 现代快报读品周刊 2021-08-09

在《中国在梁庄》及其后的《出梁庄记》面世十年后,作家、学者梁鸿又推新作《梁庄十年》,续写故乡的人和事。


十年间,梁庄整体面貌发生巨大变化,梁庄人也在时代转折中迎来各自不同的命运。本次返乡,梁鸿再一次走访那些当初离开家乡的打工者:怀揣一百万现金、想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万敏,在北京漂流许久之后返回故乡的梁安,唯一一个移民西班牙的打工者学军,吴镇的第一个千万富翁秀中……他们中的一些人回到了梁庄,一些人誓死不归,一些人则遭逢了意想不到的变故。


建立在数十年持续不断的观察之上,梁鸿认为,村庄是非常有弹性的存在。村庄的来来去去,跟整个社会的勾连是绵延不断的。我们想象梁庄破败了,人都走了,房子空了。但她这次回去,一个特别大的发现是,一些人返回了梁庄,梁庄又盖了很多的新房:义生在梁庄修建了被当作景点参观的四层别墅,清辉借给奶奶举办葬礼的机会在自己宅基地盖了两层小楼,栓子回村担起了村支书担子,梁安在故乡治愈了抑郁症……


单单是用“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是无法解释梁庄人回乡动机的,在由新楼房与旧房屋一起构成的这个村庄内部,还运转着始终不被外界变化所打破的情感逻辑。村庄承载了“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的人们的情感,只要想起那里的一条河、家门口几棵树,就会心生向往。


如果说,在前两部作品中,梁鸿是以一种“熟悉的陌生人”的眼光去审视故乡梁庄,那么,到了《梁庄十年》,她和梁庄的关系则变成了一个人和自己家庭的关系。在这十年,一次次重返故乡的过程中,她重新成为梁庄的女儿,“爱,欢喜,关心,深深依恋,同时也忧心忡忡”。而当我们以外部的眼光去打量梁庄的种种,环境、教育、女性的生存等等时,梁鸿告诉我们,这不单独是乡村的命运,而事关每个人。


陈曦/文




爱不是伪饰,

真正的爱一定包含着冷静的思索

Q

读品:梁庄十年,您觉得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梁鸿:最大的变化还是我自身跟梁庄关系的变化。写《梁庄十年》的时候,情感上更加亲近自然,融入其中的感觉更加鲜明,之前也在梁庄,但外部意识更强一些,现在觉得自己就是梁庄的一份子,这种内部感也延续到写作上,《梁庄十年》没有前两本书那么强烈的结构意识、问题意识,但是内在的结构是我更加在意的,生死之间日常的生活、个体的生命存在是我更在意的。因为前面两本书已经充分描述了外在的社会结构和村庄的问题结构,《梁庄十年》更集中在情感的内逻辑方面。这十年中间我不断回去、也不断在思考,不单单是听了梁庄人的故事,他们内在的精神和我也是有关联的,是一种更加隐秘、更加深刻的联结。


因为写了梁庄,我找到了一个写作上的原点,不管是虚构的还是非虚构的,梁庄成为你不断思考的存在,它可以大、可以小、可以是全部、也可以只是一个,这样一个既抽象又具体的存在,在你的精神世界深处不断生长,你也愿意不断去建构它。


《梁庄十年》首发于《十月》杂志2021年第一期


《梁庄十年》
  梁鸿 著   

上海三联书店



Q

读品:梁庄系列获得了巨大的关注,也并不是所有的声音都是赞美。在持续书写故乡的过程中,您有一些观念上的反思或是改变吗?

梁鸿:批评意见我都看,有人看前两本,觉得我情感过于泛滥、过于抒情,其实写《出梁庄记》时我也在琢磨到底要不要主人公“我”的存在,最后还是决定要有“我”的引导、“我”的在场。我想表达的是,“我”作为一个观察者,有自己的眼光,也增加一种在场感,读者跟着“我”到全国各地看梁庄的打工者,“我”也毫不吝啬地呈现了自己的情感,比如“我”的脆弱,又如“我”的所谓居高临下,再有“我”看到脏乱的感想等等,我希望读者读到我的真实情感。这里面有我很深的思索,就是:我该怎么样去使用我的情感,因为梁庄是我的故乡,而不是一个陌生的村庄。还有就是,有人说,“梁庄”是社会学、人类学的文本,因为它涉及到很多社会学的问题——城乡差异、农民工、留守儿童、女性的生存困境等等,很多人都在问,那你觉得乡村解决的方案是什么?乡村到底该怎么走?我也在反思,可能是我书里面社会学的部分过于鲜明,压住了文学的部分。但不管在写什么问题,我始终认为它是一个文学文本。


 “梁庄系列”已经成为中国非虚构文学绕不开去的样本



Q

读品:还有一种看法就是,你没有生活在梁庄之中,却去写它的不美,甚至是丑。

梁鸿:任何问题都有复杂的面向,爱里面也有怨,有期待,甚至也有恨。我对我们的父母,当然有爱,但也会气他、埋怨他。我写梁庄肯定是出于爱,否则我写十年、把我最好的年华都拿来写它干嘛呢?首先是爱,爱并不意味着我要去伪饰它,那不叫爱。真正的爱里面一定包含着冷静的思索,包含了巨大的超时空的关怀,也包含了对死生的一种莫名的惆怅和直感。这是非常复杂的东西,这才叫爱。


Q

读品:对“梁庄系列”,梁庄人的看法和外部世界的看法,比如说文学界、媒体界的看法,有何不同?

梁鸿:梁庄人看的还是少,书中写到的人、有阅读能力的人才会看。栓子问我要了书,他看了说,“这就是我说过的话”。他们都支持,觉得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梁安为什么要回来?万敏为什么赔钱?我告诉他们俩我是要写作用的,你们得好好琢磨一下。他们真的就想了好长时间,最后,字斟句酌地告诉了我。他们都很支持,毕竟你是在发自内心地去书写、去琢磨、去感受。



观念的改变是最不易觉察的,

但也是最实实在在的


Q

读品:《梁庄十年》有一章专门写女性,这在之前是没有过的。

梁鸿:之前写梁庄,采访过梁庄的很多女性,五奶奶、霞子妈、韩家媳妇……突然发现根本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在农村,女孩出嫁之后就很少叫名字了,直接变成了“某某家的”“某某媳妇”“某某妈”……包括我到我爱人家乡,他们也叫我“谁谁家媳妇”,听着也挺不舒服的,但你得尊重习俗嘛,也就习惯了。这是一种很自然的观念,但这种自然的观念难道就不是偏见了吗?我的意思是说,当你真正在思考的时候,发现原来在我们的观念内部,很多已经演化成为了思维的无意识、语言的无意识,它坚固到连我们这样的所谓思考者、所谓有一定女性意识的人都很难去捕捉到,更遑论生活在乡村现场的人。所以我写这一章的时候,有一点百感交集的感觉。其实这些女性也是我自己嘛,我也是梁庄的女孩子之一。


作家梁鸿



Q

读品:书中最动人的一幕,就是梁庄的女孩们,燕子、小玉、春静,在你北京的家中久别重逢,倾诉她们从小到大面临的种种不为人知困境。我想知道,这些女孩成长过程中遭遇过的忽视、偏见与流言,你也曾经历过吗?

梁鸿:流言一般都是针对比较漂亮的女孩,或是生活颠沛流离的女孩。这种流言都不是落到实面上的,而是在闲言碎语之中,慢慢把她们给遮蔽了。因为我现在有一种比较鲜明的身份感,是大学老师嘛,议论就相对少一点。但是我知道,在我爱人的家乡,也有人议论我,但我毕竟经过这么多年教育,比较有抵抗力,不会去在意这些。(怎么议论?)听我妹讲过,把我给笑死了。说这个女的当年是个小学老师,长得又一般,不知道怎么回事当了大学老师。谁都摆脱不了这种议论。其实我书中写到的女孩,她们的自我认知都挺强的,她们在通过自己不断的努力去弥补这种碎片的生活,我想写出这种女性的存在和搏斗。比如燕子这么漂亮的女孩,长期生活在污名化的状态之中,这种状态在乡村是自然的、正常的,也没有谁去迫害她,但这实际上造成了很多女性命运的问题,我想去琢磨、去书写出来。


Q

读品:据您观察,今天城乡女性的境遇、权利意识等等方面是否还有差别?城市里面热火朝天地谈论女性主义、女性平权的问题,农村女性也会有吗?

梁鸿:女性问题其实城乡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表现形态不太一样。在乡村更多是无声的,比如家暴,因为比较普遍,反而变得隐蔽。城市也一样,大家都出来工作,场域更加隐蔽,是以一种隐蔽的文明的方式呈现出来。我觉得,社会在松动,生活的流动性越来越强,女性受教育程度也越来越高,农村女性一样会看到很多的信息,也会形成自己的思考,所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当然也需要有人自不断去叙说、去书写、去呐喊。观念的改变是最不易觉察的,但也是最实实在在的。


Q

读品:我们看到“樊胜美”“扶弟魔”往往更多是贴在农村出身的女孩身上的标签。

梁鸿:我是特别不喜欢这种二元对立的书写,真的是对乡村极大的妖魔化。看起来是个爽剧,非常过瘾,但实际上对社会发展、对乡村的现代转型很不利。难道城市贫困家庭就没有这种状况吗?也有的。但写到乡村的时候特别过瘾,特别刻薄。反过来看,比如我家,如果我姐姐当年不管我们,我们肯定上不了学。她是可以不管的,但她管了我们姊妹几个,我们一个个都走出来了,都成为对家庭、对单位、对社会努力奉献的人,这难道不是非常好吗?我姐姐牺牲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我姐夫也遭受了一些苦,当我们都熬过来之后,我姐姐的付出也是值得的,我们都围绕着我大姐,她现在退休了,她也很享受我们对她的爱,还时不时把我们姊妹拉出来批评一番,她有资格呀,我们谁也不敢犟啊,这种家庭状态难道不是长期相互扶持出来的吗?


还有“凤凰男”之说。我们要知道,一个农村家庭要托举出一个大学生来,真的非常艰难的。作为一个城市女性,你选择了他,难道不应该跟他一起面对、共同努力吗?难道你让他跟农村的家庭完全割裂开才是正常?什么叫家庭?什么叫伦理?这是非常大的一个问题。很多时候,家长生怕去打扰城里的孩子,生怕他们过得不好。


如果我们不考虑社会现实,不考虑家庭内部的纽带,一味从城市的眼光来写,不仅污名了乡村,也把城市污名化了。但没有人愿意从一个更深入的层面来理解这些问题,而是把它高度扁平化。我们在看电视剧的时候,一定要有警醒的态度。电视是大众传播,电视剧编剧应该水平更高,要珍惜手中的笔。


Q

读品:您认为自己是一名女性主义者吗?

梁鸿:我觉得每个写作者都应该是女性主义者,每个人都应该是女性主义者。女性问题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也是我们的文明话语内部的一个痼疾。如果没有这个意识,思维会有很大的缺失。你不一定要写,但你起码要思考,它应该成为你思维的某一部分。


作家梁鸿




不要都弄成大城市了,

连个退路都没有


Q

读品:走出去的梁庄人,不少又回来了。在外的梁庄人,能够进入到精英层的似乎并不多。您认为,今天来讲,在以梁庄为代表的乡村社会里,流动性枯竭了吗?农村人还存在上升的空间吗?

梁鸿:流动性肯定没有枯竭,现在人力资源这么稀缺。还有一种反向的流动:最早的一批打工者已经返乡;稍微年轻的、五十岁左右的这批打工者,现在回乡帮忙带孙子;那些在城里打工的孩子,他们将来有孩子之后还要回来。


你进入到城市,有个比较稳定的工作,但挣的钱可能还没有农村打工的人多,也不意味你的层次就一定高于农村。农村内部并没有那么强的层次感,最多就是个村支书吧。从外部来讲,年轻人出去,上升的空间不是没有,也有过得很好的,但还是比较艰难。所谓“阶层”就是一种外部的话语,取决于你有多成功。他是农村人,他出门打工,他成了这个社会里不被重视的一个人,但我觉得在普通生活内部,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在家庭里也是主角,尽管在外部可能没有多大的空间,但最起码他有自己的生活场。


Q

读品:去年的两本非虚构《三和青年》《我的二本学生》也都涉及到农村问题,前者写农村青年在城市的边缘生活,后者不直接写农村,但也包含了农村青年的命运。您关注到了吗?

梁鸿:我都看了,我觉得都很好,很有启发性。《三和青年》写了一个极端的、失序的状态,但这不是普遍性的。《我的二本学生》揭示了更大的普遍性,呈现了普通的青年人的去向和命运。这也让我思索梁庄的青年,他们绝大部分上的也是二本、三本,将来毕业也面临选择和分流。所以我觉得,社会有分层其实也挺好的,有大中城市,有三四线城市,有乡镇、村庄,不要都弄成大城市了,连个退路都没有。在中小城市一样可以谋得很好的生活。


Q

读品:栓子他有一种身份的焦虑,不知道哪儿能实现自己的价值感,于是他选择回乡当村支书。

梁鸿:栓子是一个有强烈政治意识的年轻人,他想参与社会事务,想获得明确的身份,但我觉得,就把自己日子过好其实也挺好,不是每个人都要有政治意识的。但是栓子的身份意识具有共通性。他无意间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年轻打工者的社会身份到底在哪?他们能够在哪个层面上实现自我?


Q

读品:《梁庄十年》也延续了以往的问题意识:在梁庄人意识深处,存在着两个梁庄:一个“梁庄”是自己的家,自家院子和自家的地;一个“梁庄”是“人家”的、公共的,跟个人没有关系的。乡村发展除了经济要赶上之外,您认为还有哪些问题需要重视?

梁鸿:其实城市也比较缺乏公共意识,只不过城市会要求你不能怎么样,有明晰的法律意识,乡村比较模糊,要靠自觉。在城市,难道看到小区脏乱我们会主动打扫吗?路上看到不好的事情我们会去管吗?只不多乡村以敞开的方式呈现出来了。“人家”是个深层的观念问题,还是需要慢慢更新。这不是乡村的问题,这需要我们每个人不断成长,也需要从大的社会发展方向上去琢磨。不从观念上,不从社会资源的分配上去做改变,乡村不会有真的发展。


Q

读品:“梁庄系列”一直具有强烈的现实感、介入感。您认为知识分子、作家有介入社会、介入现实的责任吗?

梁鸿:介入分很多形式,有温铁军老师那种行动上的介入,书写也是一种介入,甚至好好做自己也是一种介入。之前我也跟着他们去做过乡间调查,后来我发现这方面的能力我不行,那我就老老实实去写,把梁庄农民出去打工的轨迹梳理出来,把一些社会问题梳理出来。温铁军老师有能力去做那样的社会建设、乡村建设,那非常艰难啊,所以我非常佩服他们。我做不来这个,换一种方式去做,也挺好。







本期人物


梁鸿   作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致力于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乡土文学与乡土中国关系研究。著有文学代表作《出梁庄记》《中国在梁庄》《神圣家族》等;学术著作《黄花苔与皂角树——中原五作家论》《新启蒙话语建构:〈受活〉与1990年代以来的文学与社会》《外省笔记:20世纪河南文学》《“灵光”的消逝:当代文学叙事美学的嬗变》等。曾获第十一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散文家”、首届青年作家以及《南方人物周刊》2013年度“中国娇子青年领袖”等。

 


 


编辑:张垚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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