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茅危机（杜课513期）
目录
1、杜骏飞：《鸿茅危机》
2、新闻背景
3、相关评论
鸿茅危机
（谈话实录）
Q1
内蒙凉城警方对吐糟鸿茅药酒的医生实行跨省抓捕，在媒体曝光后，为什么会引发如此巨大的舆论冲击波？
杜骏飞：
社会公众对鸿茅跨省追捕事件的激愤，应视为社会心态在多个维度上积聚反抗力的结果。
在千头万绪的议题中，最大的焦点不是基层警察队伍的法律素质不高，也不是警权不受法律约束的问题，而是：地方公安跨省抓捕一个行使法定批评权、言论权的公民，涉嫌滥用强制性的公权力压制正当的舆论监督。
这一类针对社会批评的滥权行为，这些年来屡有发生，甚至愈演愈烈，使得社会心理危机日益加深。鸿茅药酒的舆论狂潮，只不过是这一高密度情绪寻隙喷发的一个新例证而已。
Q2
据《健康时报》报道，鸿茅药酒因发布严重欺骗和误导消费者的广告，违法2630次，被暂停销售数十次。违法千次的企业为什么迄今安然无恙？您觉得在这起事件中，凉城地方政府、药监部门应该负什么责任？
杜骏飞：
我不是法律专家，无法厘定它们的具体责任。不过，从中央媒体的报道来观察，这些年来，颇多地方政府为了保税收、保地方利益，不惜违法、违规、违宪，甚至达到肆无忌惮的程度。
究其本质，一方面，一些地方政府自甘成为了少数违法企业的“门客”，企业控制人对政策权力予取予求；另一方面，当地公安部门自愿成为地方领导的“家丁”，对上级旨意竭力迎合。
一些涉嫌违法企业周身是病，甚至危害社会多年，为什么却屹立不倒？这与地方政府的“门客化”和强力部门的“家丁化”密不可分。
至于药监部门，这些年也早就成为了公共卫生、社会健康危机的舆论焦点，新闻报道中，有大量腐败、渎职案例可鉴。其不作为、乱作为、违法作为，堪称是“鸿茅现象”的上游。
Q3
您认为，怎样才能杜绝鸿茅跨省追捕这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杜骏飞：
根据刚才所说，我们可以小结一下鸿茅式危机中的几个角色：1、无良企业日益坐大后，2、地方政府自愿附庸，3、强力部门无条件服从，与此同时，4、行业监管付诸阙如、甚至为虎作伥，5、而对不良企业的舆论监督饱受权力压制。
这就是我们今天在鸿茅跨省追捕事件里所看见的图景，我们姑且称之为“鸿茅化”社会生态。
一个鸿茅药酒事件，其风波会很快消散，但真正的危机是同类事件的体制化发生，而最大的危险则是整个社会环境的“鸿茅化”。为了防范这样的风险，我有几个具体观点：
1、要警惕地方政府的“公司化”。不管是哪一级政府，都不要唯利是图、利欲熏心、见利忘义，以“为公经商”者自居，甘当财富、GDP考核的奴仆，更不可被企业寻租者所收买、被经济绑架者所裹挟。
2、要警惕行政治权的绝对化。不管是部委、还是地方，绝对权力一定会滋生权力之恶，为此，司法改革早已刻不容缓，尤其是检察和审判的独立至关重要。
3、要警惕社会压力的密闭化。要保护社会公众的批评权和新闻媒体的舆论监督权，因为它们可以有效约束权力的滥用，防范地方治理和市场监管隐患的扩大化。广义地说，它们也是社会管理这个高压锅的减压阀。失去它们，无疑会导致官民对立、阶层对立，增大爆发社会冲突的可能。简言之，鸦雀无声中，反而蕴含着最大的危机。
新闻背景
2017年12月19日，广州医生谭秦东在“美篇”APP上发布的《中国神酒“鸿毛药酒”，来自天堂的毒药》一文引起广泛关注。谭秦东在文章开头称，“中国神酒，只要每天一瓶，离天堂更近一点 。”同时，作者认为在老年人群体中热销的“鸿茅药酒”，实际上是酒剂类中药，成分中含有多种毒性中药材。
（图片来源：红星新闻微博）
2018年1月初，内蒙古凉城县公安根据内蒙古鸿茅国药股份有限公司委托员工有关该公司产品“鸿茅药酒”遭恶意抹黑的报警，千里赴广州，抓捕了谭秦东。1月10日，谭秦东在自家楼下被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察布市凉城县警方带走，目前被羁押在凉城县看守所。
2018年4月16日，澎湃新闻在《医生吐槽"鸿茅药酒"被跨省抓捕，谁是鸿茅药酒的护身符？》这则报道中称，鸿茅药酒广告曾被江苏、辽宁、山西、湖北等25个省市级食药监部门通报违法，违法次数达2630次，被暂停销售数十次。但是，内蒙古食药监管理局作为监管部门和广告批文核准部门，却一路为鸿茅药酒广告“开绿灯”。
16日下午，中国医师协会发布《中国医师协会法律事务部关于鸿茅药酒事件的声明》称，中国医师协会认真阅读了《中国神酒“鸿茅药酒”，来自天堂的毒药》以及内蒙古自治区凉城县公安局2018年4月15日的官方微博，认为刑法应当谦抑。同时表示，愿意为谭秦东提供法律援助，正设法联系谭秦东的妻子，以进一步了解案情。
16日晚，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针对鸿茅药酒事件进行回应，责成企业对近五年来各地监管部门处罚其虚假广告的原因及问题对社会作出解释，对社会关注的药品安全性和有效性情况作出解释。同时，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表示，现已组织有关专家对鸿茅药酒由非处方药转化为处方药进行论证。
参考资料：
1、澎湃新闻：《医生吐槽"鸿茅药酒"被跨省抓捕，谁是鸿茅药酒的护身符？》
2、北京青年报：《医生吐槽"鸿茅药酒"被跨省抓捕:文中没虚假事实》
3、国家药监局官网：《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关于鸿茅药酒有关事宜的通知》
相关评论
1、鸿茅药酒作为非处方药，既是药又是酒，说是药又到处宣传“所有人都能喝”，说是酒又正如网友所说，除了肝癌没有它治不了的病。一家屡屡违法宣传、欺骗消费者的厂家，竟然还认为质疑者损害其名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管怎么说，厂家动用公权力千里跨省抓人，看似牛气冲天，其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样做只会让更多人知道其违法违规劣迹。
——人民日报《跨省抓医生 鸿茅药酒底气何在》
2、鸿茅药酒广告违法2630次，安然无恙；谭医生一篇2000多点击的小文章，却被千里跨省抓捕。这不是公众期待的风清气正的舆论环境。
如果对所有失实的言论（甚至并不是失实，只是做了情绪化的表达）不问主观动机，不问客观危害后果，都要跨省抓捕，既违背了传播规律，也可能造成寒蝉效应，搞得人人自危，无法正常表达。
警权动用应当谨慎，特别是当进入刑事程序，直接可以限制一个公民的人身自由，涉及到将来的定罪处罚时。原本可以通过网络平台申诉-删贴解决的问题，一脚油门踩到死，直接动用国家机器跨省抓捕一名医生，是否妥当？
——澎湃新闻网《医生吐槽鸿茅药酒 跨省抓捕要慎重》
3、刑法是解决社会矛盾的最终手段，可现实中，有些纠纷本来是普通的民事纠纷，完全可以靠民事诉讼之类的方式解决，却出现了以刑代民的情况，在一方报警后，个别警方不当地插手，混淆了民事纠纷与刑事案件的界限。
这类现象不少见，而且被“刑事化”的民事纠纷范围也不局限于企业之间的纠纷，其“版图”还延伸到了因个人批评、投诉、控告引发的纠纷上。“民事纠纷刑事化”严重伤害了法律严肃性，损害办案者的公信力，也会导致个人权利被侵害。
——光明网 《医生吐槽药酒遭跨省抓捕：警惕民事纠纷刑事化》
4、内蒙古食药监管理局作为监管部门和广告批文核准部门，却一路为鸿茅药酒广告“开绿灯”。近7年间却取得1167个“蒙”字开头的药品广告批准文号，令人遐想。如今，当地警方仅听鸿茅公司的一面之词就“采取措施”，人们难免怀疑，其间的诡谲是不是如出一辙？这是不是公权力“乱作为”的另一种表现吗？
——新浪新闻《吐槽鸿茅药酒就遭抓捕，是不是警权“乱作为”？司法应该给予回答》
5、个人权利和安全的确定性是社会稳定的公共心理基础。这些年反复出现的公共舆论事件大多因为触碰了公众的这一敏感神经。需要看到，中国是公权力和集体权益相对强势的社会，个人权利的空间有时确有受到挤压的情况，这是舆论对公权力正常履职时发生个别纰漏也会穷追猛打的深层原因。
——环球网《单仁平：我们应从鸿茅药酒争议中看到什么》
6、执法人员长途奔袭，抓捕违法犯罪的嫌疑人，是法律所赋予的职责。没有说嫌疑人“跨省”了，就可以逍遥法外的。但另一方面，媒体在某些事件中刻意使用“跨省”一词，所要表达的似乎是对“大张旗鼓”背后动机的质疑。谭秦东的行为，真的值得凉城警方耗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把他“绳之以法”吗？很多人都对此表示怀疑。
——北京青年报《鸿茅药酒的“酒劲”怎么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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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黄玉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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