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伦:太行深处访穽底
作者简介:王明伦,山东青岛人。中国散文诗学会、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省民协会员,青岛市作协会员、民协理事,崂山区作协、民协副主席。1980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诗歌散文集《琴屿海风(合著)》,作品入选多种选本。
太行深处访穽底
文图 / 王明伦
久闻穽底村大名,据称其景色之美、山势之险与近年声名鹊起的郭亮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次金秋晋豫采风行,第二站便来到了太行山深处的穽底村。
穽底村位于山西省平顺县东寺头乡。进入平顺县境,眼前全是连绵无尽的大山,看似新修不久的盘山公路迂回曲折,一路驶去险象环生,碰到急转弯,我们乘坐的中巴车须先后退一下方能拐过去。山体石多土薄,在岩缝中艰难生长的灌木已被秋霜染红,东一缕西一片,打眼一瞅,颇像僧侣身上披的百衲衣。偶尔在谷底可见到几块已经收获过的平地,里面也是土石各半,如此硗确贫瘠,想来定然收成无几。
不知拐了多少道弯,车子终于爬上山顶,来到了“天脊山国家地质公园”。蜿蜒的公路像一条草绳系在山之半腰,这便是著名的“挂壁公路”了。群峰高耸如剑似戟,峡谷幽暗深不见底。一路走去,宛若在欣赏一曲回肠荡气的交响乐,让人真切感受到了太行山的雄浑与奇险。
行至半程,忽被大山所阻,正疑无前路时,却见车子已驶入岩洞之中。洞为人工开凿,裸露的岩石犬牙交错,完全呈原始状态。洞顶垂石如利剑高悬,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坠落下来。令人惊奇的是,在这危机四伏的岩洞中,竟有燕子飞进飞出。它们像勤劳质朴的太行山人一样不畏艰难,在岩缝间衔泥做窝,生儿育女,即使身处困境亦能泰然处之,笑对生活中的风霜雨雪。
这条挂壁公路全是在坚硬的山体上开凿出来的,因此被誉为“天路”。为了利用自然光,洞内每隔一段距离便将崖壁凿穿,其间共形成35个天窗,阳光由此射入,车行其中毋须开灯。透过犬牙交错的窗口向外望去,眼前群山如立画屏,坍塌的岩石沿陡峭的山坡倾泻而下,宛若银河从天落。近些年炙手可热的太行山崖柏,从峭壁上奋力探出身子汲取阳光雨露。枝干虽不粗壮,根系却深深扎入岩缝之中,其坚韧不拔之品质让人肃然起敬。崖柏的生存环境如此艰难,若要挖掘更是惊险万分,其价居高不下也属情理之中。
因为临近黄昏,将要落山的夕阳将山体映照得十分柔和,可惜山路狭窄,无处停车拍照,急得几位摄影爱好者抓耳挠腮。车子在众人的长吁短叹中缓缓驶进了穽底村,此时暮色渐浓,雾霭让峰峦变得朦胧起来,近处山坡上火红的霜叶也不再那样明艳。仰望四周黝黑的山影,一时间真让人有了置身井底之感。
住处为一幢近年新建的五层楼房,样式新颖,色调明快,与那些石板垒就、几乎与大山融为一体的老房子极不协调,这些鹤立鸡群的新建筑严重破坏了古村落的原始风貌。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若想开展旅游事业,单靠那种低矮阴暗、设施简陋的旧民居是很难能留住客人的。发展与保护,成了当下农村开发建设中的一对冤家。
因处于谷底,穽底村的天黑得早,亮得晚,让我们这些远方游客很不适应。当地人秉承“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古训,习惯了早睡早起。吃过晚饭,那些临街的店铺也都相继打烊,我们只好入乡随俗回房休息。夜深人静,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偶尔响起的一声鸟叫,却将四周衬托的更加静谧。房间窗外便是高耸的山峰,一座座如蹲伏于半空中的怪兽,仿佛随时会扑将下来。我一时心头惶然,便信步踱到室外。站在四楼平台上,任寒气扑面,夜露湿身,独自感受着这世外桃源般的幽静。如磐的夜空中看不到一丝星光,由对面山坡上的人家中透出的灯光也是暗淡如豆,让我想起遥远的童年岁月,想起乡村夏夜流泻的萤火……可惜山中早晚温差太大,彻骨的寒气使人不敢在外久留。
翌日曦光微露,我与两位摄影爱好者按昨晚的约定,全副武装地出门拍摄。此时的街道上鸦雀无声,既无车辆亦无行人,甚至连乡村中特有的早炊也若有若无。站在路边远眺,近景是郁郁葱葱的山坡,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树木姿态优美,如纯净质朴、天然去雕饰的村姑。土坡之后便是壁立千仞的大山,虽然谷中有雾,但山那边朝阳的余晖,还是给西侧的山峰涂上一抹绯红。仿佛一群在此站立了千万年的耄耋老人,面对流逝的时光沉默无语。山势连绵起伏,危峰猴猱难攀,雄险奇绝的太行山,只须见过一次,便会令人终生难忘。
涉过谷底来到对岸,景色为之一变。仿佛旧日时光再现一样,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原始小村落:片岩垒砌的石墙,石板铺筑的街道,更大开眼界的是充作屋瓦的竟是一方方整齐划一的薄石板。甚至连院中桌凳也由石头做成。原本灰白色的石板通体披满岁月的风霜,黝黑的面容与周围的山石融为了一体。
穽底村的老乡憨厚善良,为了找到更好的拍摄角度,我们推开一住户家的大门,说明来意后受到了热情接待,甚至爬上房顶去拍摄他们也毫不在意。要离开时,正坐在天井里切山楂片的女主人赶紧起身相送。在另一户农家,我们站在院子里喊了几声见无应答,索性直接登上了楼顶平台。等拍摄完毕下来,却被一条大黄狗拦住去路。主人听见狗咬,立即出来将其喝住,并满面微笑的将我们护送出门……
俗话说“山恶人善”,这样的情景在每一个小自然村里都会遇到。因为贫困,青壮年们都出远门打工去了,村里能见到的全是老弱病残。那些无人居住的院落因此破败不堪,灰白的泥墙与黝黑的屋顶对比鲜明,给人一种沉重的历史沧桑感。在一个长满杂草的小院里,一株老梨树像个老仆守在那里,即使主人不在,依然忠诚如往。满树果实掉落在地腐烂干瘪,两只觅食的鸡雏在院子里东啄一下,西啄一下,见有人来,咯咯叫着躲远了……
沿石板路信步走去,发觉村子似乎仍停留在那种“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纯真年代。几条木棍绑扎成的栅栏门上连锁都没挂,或许只是为了挡住鸡狗而已。黑山羊在陡峭的崖壁上啮草,野蜂在花丛中徜徉。老梧桐横空探出的枝干上,挂着一个篮球般大小的马蜂窝,甫一发现即引起一片惊呼声。行走间,忽见两位老乡正在地里砍白菜,有好事者上前询问:为何不到季节便要收获?答曰:因邻居家老人去世,中午需做饭招待帮忙的乡亲们。顺老乡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河对岸孤零零的楼房里人影穿梭,却并无哭声传来,也许是在远方打工的子女们尚未赶回家中吧?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传统美德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传承。当大家向一位肩扛柴火的老乡表示对此地风光的赞美时,却被他毫不客气地将话打断:“有什么好?地少人穷,粮食不够吃,还得挖野菜充饥!”环境虽恶劣,但当地人仍对生活满怀向往,对天地心存敬畏。土地金贵,他们便用陶罐栽种花草,在石墙中建造神龛,以鲜花装点岁月,求神明保佑平安。屋檐下金灿灿的玉米穗和房顶上红彤彤的山楂果,让苦日子焕发出希望的光彩。
随着时代的进步,穽底村也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我们去的时候,河谷两岸正在大兴土木,前来写生的美院师生给沉寂的山谷带来了旺盛的人气。那些临街旅馆的墙上大都镶嵌着金光闪闪的牌匾,上书“某某学院写生(实习)基地”等字,我们甚至在这里遇到了好几拨山东老乡。一座横跨公路的拱形门洞上勒有“造化门”三字,两旁联曰:“鲁班神雕白云谷,娲媓细绣穽底村”。而不远处一座没有名字的“倒坐庙”里的对联也寓意颇深:“问大士为何倒座,恨众生不肯回头”,横批则为:天理昭彰。想来这两副对联肯定蕴含着神奇美丽的传说,可惜我们无从知晓。
吃过早饭,山谷中开始云雾升腾,远山近景全是一片灰蒙蒙,这样的天气是写生和摄影的大忌。大家商量了一下,索性再走回头路,到挂壁公路那边的“神龙湾景区”游览。车在一宽阔处停下,大家自由组合分头行动。我与几位画家剑走偏锋,打了一辆“面的”去往对面的山顶——据称那儿是观赏挂壁公路的最佳位置。九个人将小面包车塞得密不透风,提心吊胆地在山路上行驶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了观景台。果然司机所言不虚,此处视野开阔,高悬半空的挂壁公路尽收眼底。隔涧望去,一个个天窗彷如蚁穴,而行驶于其中的车辆游人则像蚁群在缓缓游走。涧谷深处白雾如纱,悬崖之上怪石嶙峋,满坡霜叶点缀其间,此景此情,不觉让人想起李可染那幅著名的《万山红遍》来。与我们同搭一辆车的另外两位游客更是兴致勃勃,连声说能看到如此美景真是不虚此行。
回到停车的地方,发现岩洞入口处有方石碑,寥寥百余字,记载了天路的修建过程。这条长仅1.5公里的公路是当地人耗时15年之久,用钢钎和炸药开凿而成的。15年,5470多个风霜雨雪的艰苦日子,这该需要多么坚韧不拔的个人毅力和万众一心的团队力量?返回的路上,大家不仅感概万分。虽然只在此逗留了几天,但太行人百折不挠的愚公移山精神,将与这绝美的风光一起,成为我们这次晋豫之行的最大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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