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浪手记||于芊:有种生活叫都城
有种生活叫都城
于芊
【编者按】用眼观察,用心阅读,用脑思考,用脚丈量,走进生活,走进一线,走向实践,走向社会,回望脚步,回味岁月,记述点滴,记录成长。《后浪手记》通过“后浪”的文字笔触和镜头影像记录琐碎的日常、成长的脚步和岁月的美好。《后浪手记》提供一个吐露并展示自我心迹的平台,让我们“后浪”的文字也可以被“看见”。我们期待,来自“后浪”们的《后浪手记》有更多书里书外、故里他乡、街角市井、茶余饭后的稚嫩笔调和青涩文字让路过者驻足回眸、流连忘返。
生活有很多种模样。央视综艺节目《你好,生活》描绘了大多数人心目中理想的诗酒生活:寻一抹静谧,泛舟湖上,三五好友,一壶老酒,家人作伴,唱歌会友。而在远离现代社会的神秘角落,那些不生气的因纽特人、浪漫的特罗布里恩群岛人和不在意未来的皮拉哈人,同样过着超乎我们想象的“乌托邦式”生活。但那些理想生活的模样,一定是远离喧嚣,放下人生的搏击手套,去寻求无边界的自由吗?并非如此。在我身边,就有着将平凡又俗常的日子过成一首诗的“生活诗人”——他们是我的小姨一家——他们是辛苦劳作的卖菜户,日夜奔波于最俗常的闹市;他们也是最有趣可爱的生活诗人,对待生活重担应付得游刃有余,将他们的平凡日子谱成了一首诗。
忙活的练摊生涯
小姨的名字有一个“坚”字,我称呼她“坚姨”。正如名字所写,她坚毅、坚韧,不辞劳苦;她的生活明亮、有趣、别有风味。
坚姨一家,生活在云浮市的一个小县城——都城。他们是在都城市场工作的卖菜户,一卖就是几十年。他们的菜档坐落于都城市场最显眼的位置,原本就不大的档口挤满各种泡沫箱和菜篮子,一个空心大石桌、一条由泡沫箱子堆出来的小路,就构成了坚姨家菜档的全部。这个简陋的菜档,成了我每个假期必去的打卡地。有熟客来看到我,就会问我是不是坚姨的女儿。坚姨和姨丈都笑眯眯地回答说“是啊,是我们的小女儿”。每次回答这个问题,我看到坚姨和姨丈眼睛中总会流露出温柔。菜档虽小,却无所不有,空气中漂浮着新鲜的水汽,连蜜蜂和蝴蝶都偏爱我们卖的蔬菜,成了常来“光顾”的熟客。坚姨和姨丈各自经营着自己的“分管部门”:坚姨负责泡沫箱小路的绿色蔬菜打理和称重售卖,姨丈则负责另一边土豆、马蹄之类的“非蔬菜类”。我通常帮不上什么忙,便在石桌后面晃着腿,吃着姨丈空闲时在摊档顺走一根然后削给我吃的黄瓜,惊叹于坚姨面不改色地徒手撵走一只大菜虫,好奇于在她手里格外听话的小刀总能削掉青菜瑕疵的那一部分、佩服于她能用rap向客人精准快速地报出各个菜价。另一边的姨丈则更精彩:我时常津津有味地看他用相同频率和相同时间分别给一根胡萝卜和一个马蹄削皮;看他一手抓酸菜,一边向我美美展示他经酸菜短暂腌制出来的黄色美甲;看他大长刀在一只大冬瓜的脖子上一架就能准确切出顾客要的量和价钱的神奇绝技。原本乏味的守摊日子,因为各种拿手绝活的轮番上演而变得格外有趣起来。
打趣的摊下日子
当客流量高峰期过后,一场闲人茶话会便展开了,从进货时发生的小纠纷,到哪个卖菜老板有喜事,无论是否与我们有关,我们都要感同身受一番。一时为好番茄却卖不出好价钱的好番茄们惋惜,一时对对面鸭档的鸭子们感到同情,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它被杀;一时感叹于隔壁摊主儿子干出一番大事业赚到了钱,一时又对那些无人带回家的瓜果蔬菜们发愁。有时,我还会对我的所见所闻,举行一次总结大会。比如戴眼镜的、不会讲粤语的外省人买菜比较抠门,因为他们每次来买都要为几毛钱讲价,唯独买娃娃菜和大白菜时却出手大方,是因为他们对种类繁多的其他青菜不熟悉;又比如买西兰花的顾客大多数都是带着孩子的,估计都城的孩子普遍口味就是西兰花;再比如堆成金字塔的番茄堆里,那些“边缘番茄”从来不会有人买,他们只会从视觉中心去挑,3.5元一斤是都城顾客对于番茄价格接受范围的上限,高于3.5元一斤的番茄他们就不会买。我的总结常常会逗得坚姨直乐,表示他们也很赞同我的看法。有时我起身为坚姨打下手,她会悄悄告诉我来收地上的残枝败叶的那个老太婆很小气,每天巴不得你卖不出去剩下很多烂菜叶子;姨丈在空心石桌下午睡的时候,打的震天响呼噜会把蟑螂和老鼠吓跑;本地人和外地人凑整方式的迥然不同:普通话讲得字正腔圆的客人们眼里通常不存在几毛钱,认为2.3元可以直接算2元,3毛可以忽略不计,有些甚至直接扫完整数就走,丝毫不会意识到几角钱在菜市场交易中至关重要,但是本地人往往会细致入微,他们通常会买多两根葱来凑到2.5元或3元;对面卖鸡的阿姨人很好,会把客人不要的鸡内脏留下给我们的咕咚(是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托付给坚姨养的小狗)吃;咕咚已成为都城的带货明星,很多小朋友路过都会停下来和咕咚玩,家长们等他们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买一些菜……
狗眼不顺的光头佬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客人,是一个“狗都看不顺眼”的光头老板。他属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类型,拥有一把十公里外都能听见的大嗓门。他每次拖着水鞋走过,挥舞的手臂能带动泡沫箱上的菜叶子跟他一起跳广场舞,惹得咕咚都不得不从睡梦中惊醒站起来对着他狂叫。所以,光头老板的出现总是伴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狗吠声,颇有排面。据我所知,他是一家餐饮店的老板,经常从坚姨家进货食材,一来二往成了老熟人。离谱的是,不知何时他成了咕咚的干爹,每次还没走到菜档面前就跟咕咚开启了吵架模式,边用大嗓门画着有空带它出去玩的大饼,边粗鲁地把它反手捞起扛在肩上,仿佛肩上不是一条有生命的小狗,而是一捆要被他扛回去下厨的茄子。为了给沉睡的咕咚做好下一秒要被悬在半空中的心理准备,坚姨老远看到他来,都会朝咕咚喊:“快!骂光头佬咧!”于是就会出现上述所呈现的光头佬老板最有排面的出场方式。记得我小时候,还因为他和咕咚的“畸形父子关系”吃过醋,后来长大慢慢想通了,认为我还得感激他的“粗鲁行为”为我在咕咚面前树立了一个多么温柔的形象。
后来,我有幸去了这个餐饮店老板的大排档吃饭,亲眼看见他叼着烟在猛火中熟练爆炒通心菜,也看见他时不时和客人勾肩搭背喝酒吹牛,心里暗暗嘲笑他到底画了多少个大饼的同时,也对他的勤劳能干,善于交际的朴实形象油然产生了亲切之情。我想,光头老板一定活得很自在,看来,将生活嚼得有滋有味,把日子过得活色生香,往往靠的不是嘴,还要有一颗浸透人间烟火的心。
可切换的生活循环
坚姨的菜档实行轮休制,即“用一个月的忙碌换下个月的自由。”当他们开满一个月店后,就会由坚姨的小姑接手下个月的摆档,所以他们每次放假都有一年。每到休息月,坚姨一家就会从工作月的起早摸黑,彻底切换到“不知天昏地暗”的生活模式。好像上个月还在北半球,下个月就搬到了南半球居住,生物钟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工作月的时候,姨丈凌晨4点钟就要起床前往批发大市场拿货,坚姨凌晨5点起床开档,黑夜里入睡,起来时仍是黑夜,经常能和通宵打完游戏正准备睡觉的表哥撞个正着;到了休息月,他们却与我们年轻人同流合污,经常一睁眼就是下午,甚至还会出现“昏迷不醒”的状况,夜晚更是月亮不睡他们不睡,追剧打牌一样不落下;对于他们而言,休息月从来没有饭点的概念,只有“醒点”——即睡醒就该做饭了。总之,用“最困星人群像”来概括休息月的坚姨一家最合适不过了。五十多岁的他们,从朝四晚十到乌托邦式,生活模式任意切换,来去自如。当人生一半是拼搏,一半是自由,一手戴上搏击的手套,一手拿起生活的画笔,就像闲适的诗人住在云端,偶尔下人间看看。
三餐四季,素而不腻
看过很多博主的vlog,总结出一个道理:懂生活的前提是懂烹饪。与博主们不同的是,坚姨家没有精美的摆盘,没有精致的餐具,更没有温暖的滤镜下充满情调的vlog,只有真实的热气腾腾。猪脚姜的一锅炖、紫苏凉拌酸黄瓜、姜葱爆炒白切鸡剩下的“隔夜鸡”,味超足的枸杞叶猪杂汤,再配上一蝶拿手小炒,基本上构成了他们的饮食框架。姨丈有时更简单,白粥和烧酒的经典搭配百吃不腻,胜过山珍海味。当然,说“素”是由于他们用于烹饪的调味料也很素,只有酱油、盐、蚝油和花生油,就是这几样最常见的搭配,成品菜上盘却异常地香,尽管他们做的家常菜并没有一期一会的vlog拍的菜式那样丰盛,却成了我心中的天花板。那些仅存在于坚姨的餐桌上的一粟一蔬一羹汤,亦是绵绵不断的乡愁源头。
挂在嘴边的旅行
在都城,有一座海拔不高、名字却很霸气的山,叫做大王山。大王山对于都城人来说,相当于富士山对于日本人的地位,是都城人的快乐天堂,我称之为“都城富士山”。他们在街上遇到熟人,第一句话不是问“吃饭了吗?”而是“去大王山玩啊?”我不认为大王山可以百去不腻,他们却乐在其中。就像小时候的我,因为同时买到经常断货的辣条和兑了水的廉价袋装豆奶就会感到无比幸福一样,大王山于他们而言也是快乐的象征。山上只有一些简单的流动摊贩卖着小吃,还有一片并不成型的桃花林,崎岖的山路很少人走,山顶的人工湖旁只有一些稀稀疏疏的小树。但大王山的流动摊贩,通常是卖一些自制的纯天然食品,有鲜榨的甘蔗汁,也有自己腌制的黄瓜酸、木瓜酸等开胃小零食。在坚姨和姨丈眼里,走在山顶上桃花成片的小路,呼吸着泥土和新鲜的气息,小酌一杯甜甜的甘蔗汁,吃着合口味的酸芒果、酸木瓜,一辆摩托、一条狗、两个人、一片风景,那就是属于他们妙不可言的世界。他们的快乐简单、无逻辑、亘古不变。原来,我们不是去追求过山车一样的大起大落,往往生活中那些不值一提,才是我们努力生活的意义。
只有生活,才叫风景
他们只是一辈子生活在小小的甚至不为人熟知的小县城中普普通通的人,不认识新网络、不习惯大场面。他们是在最接地气的市场上战斗的勇士,不辞劳苦,不怕吃亏。这样普通又平凡的他们,却比我们更懂得寻找那些藏于纷纷扰扰市井下的惊喜和简单纯粹的快乐。姨丈会给自己的小三轮车起名“都城法拉利”,赢了牌还会哈哈大笑地称自己为“地主佬”,做饭干活样样精通,还自豪于自己的手艺,自称“苏记大排档老板”;坚姨会给咕咚做衣服,用袖套改装出一套独一无二的“热狗风”,闲着没事就抓着姨丈的耳朵找茬,一家活宝可以拍无限集的电视连续剧。但他们更是伟大的诗人,从来不向生活低头折腰。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反观我们作为大学生,理应来说是最具活力与无限可能的一群人,却成了上课的机器,每天的生活就是复制粘贴的无限循环小数,要如何将这个生活的闭环剪断,将不完美变成生命中无限的可能,这就是几位鲜活的“生命诗人”给我的启发。是他们让我明白,人生有千万种旅途,生活有千万种模样,有晦涩的、灰暗的,也有明亮的、期待的。但只有生活,才叫做风景。
作者:于芊,广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社会学专业2020级本科生。备注:手记图文凡3000字以上,经班主任编审,可提交学工办谭宇轩老师处。此外,《后浪手记》载文作者可到大学城文逸楼515室学工办领取学院教师签名赠书一册。
公告2022
承传广府学脉
躬耕湾区未来
公达家书||第3封:带着爱与支持,成就更好自己
公达家书||第4封:前路漫漫,相继而行
公达家书||第5封:云中锦书,衔于桂花
公达家书||第6封:寻找大学生活的社会现场公达家书||第7封:心怀感恩,砥砺前行
公达家书||第8封:不说再见,只因远行是归程
公达家书||第9封:你是我人生最美的遇见
公达家书||第10封:来时携初心,别时亦如初
公达家书||第11封:让阅读和城市的温暖传递
公达家书||第12封:永生难忘的美好时光
公达家书||第13封:在光与爱中努力奔跑
公达家书||第14封:无高考,不青春
【联络】广州大学城外环西路230号文逸楼。邮编:510006。电话:(020)39366783(行政)、39366775(教学)、39366776(学术)、39366703(学生)。邮箱:gzggxy@sina.com。微信:gzdxggx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