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菲的诗作文采华美,通达人情,题材多元,思想深刻,又因其大胆的想象力与写作策略,而显得快意恣畅且美妙平衡。她的诗作常以平近易懂的语言,传达有关压迫、性别与暴力等议题的理念。当下诗歌正日益失去读者,达菲却是英国图书畅销榜的常客,是英国最受欢迎的当代诗人。达菲,应属于英国“后战后时代,也即撒切尔时代”的诗人。她的情爱诗,多采用戏剧独白的形式,抒发了城市边缘人群的怨愤心声。早期的情诗,性别倾向并不明确,直至1993年出版《卑鄙时刻》,才公开自己有同性倾向。达菲诗歌的女性主义立场,在《站立的裸女》中表现最为明显。此诗中,达菲解构了艺术中关于女性美的传统观念,诗的最后一行更是对之予以断然否定。让达菲成为桂冠诗人的呼声,自1999年开始就不绝于耳,当时的布莱尔政府急需推出一位能体现“新英伦风范'的诗人,达菲正好符合这些预期(出身于苏格兰劳工阶层,父母政治立场激进,达菲与其同性伴侣还一起抚育孩子),但是布莱尔由于担心媒体兴风作浪,最后任命AndrewMotion为桂冠诗人,而让达菲落榜。KatherineViner在《卫报》撰文认为:达菲的诗歌,妇孺皆可阅读,充满智趣;其诗歌形式具有古典诗歌的传承,且诗艺精湛,因此也深得诗界同行的好评。举凡有她的诗歌朗诵会,诗迷们掌声雷动,形同摇滚盛会。1999年出版的《世界之妻》,再次证实了达菲的实力。JaneSatterfield认为:达菲的这本诗集,以大师般的诗艺,颠覆了神话与历史——诗中的叙述者,皆是男性背后的女性,有真实的,也有虚构的,她们是妻子或情人,对这些男性说出了自己的种种看法:比如伊索、浮士德、弗洛伊德、达尔文、西西弗、怪物金刚、钉死耶稣的古罗马犹太总督彼拉多、圣经中的麻风乞丐拉撒路、点石成金的麦德斯等。达菲涉猎十分广泛,除了诗歌,她还创作了大量剧本和儿童文学作品,比如诗集《午夜见面》,以及为年轻读者改编的八个格林童话故事。另外,她还编辑了两部文选:《情人节我不说谢谢:献给年轻的女性主义者》,《为死亡停下来:关于亡佚》。达菲的最新诗集,是2018年出版的《真诚》(Sincerity)。达菲终于在2009年5月获得英国桂冠诗人这一殊荣,任期十年,她将于今年五月卸任。
站着的裸女
六个小时就这么站着,只为几个法郎。
肚子奶子腚子都晾在窗外投进的光里,
他抽空了我身上的色彩。再往右一点,
女士。还要尽量保持不动。
我将被条分缕析地表现出来,而且挂在
著名的博物馆里。有产阶级啧啧称羡的
竟是江边野鸡的这种形象。他们称之为“艺术”。
或许是吧。他关心的是体积、空间。
我关心下一顿晚餐在哪儿。您近来瘦了,
女士,这不好。我的乳房有一点儿
下坠,画室里很冷。在茶叶当中
我能看见英格兰女皇张大嘴巴,瞪着
我的形体。妙极了,她自言自语,
继续往前走。这让我发笑。他的名字
叫乔治。他们都说他是天才。
有时候,他画画不太专心,
我的温柔使他的身体变得僵直。
他在画布上占有我,当他往颜料里
一遍遍地戳着画笔。小男人,
你没钱,买不起我出卖的艺术。
我们两个穷人,勉强着过活。
我问他你“干吗”要做这种活儿?因为
我必须做。我没有选择。别说话。
我的微笑让他纳闷儿。这些艺术家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晚上,我让自己
喝得很多,围着吧台跳舞。完事之后,
他骄傲地拿给我看,点上一支烟。我说,
十二法郎,把浴巾递给我。这个人不像我。
译注:选自诗集《站着的裸女》(1985)。
抽掉颜色:立体派中期,普遍使用灰白蓝褐等色调。
条分缕析:立体派绘画有一个阶段,称为“分析的立体派”。
江边野鸡:指在港口为临时停靠的海员服务的低级妓女。
乔治:指乔治·布拉克,二十世纪初法国立体派画家。
随便说些什么
东西沿袭着你的形状;丢弃的衣服、卫生间里
潮湿的裹布、空空的两手。这不是虚构。这是
爱的材料,平凡而温暖。我的心沿袭着它。
我们醒来。私密的语言开动了白昼。在房间里
我们做着各种熟悉的动作。无法用词语形容的
那些梦,从我们的指缝间溜走,变成一缕轻烟。
我梦见,我不在你身边。溜达在你不曾居住的
某个城市,我凝望着陌生的路人,搜索
一个词,试图把他们变成你。我在你身边醒来。
“心肝儿”,我说。日光下平庸的片语搔挠着
更暗的表面。你不在,留给我爱的阴魂;几只
尚有余温的咖啡杯子或者床单,最温柔的吻。
回到家,我看见你正打开灯。我从外边
走进屋里,叫你的名字,随便说些什么。
才艺
这个词叫“走钢丝”。想象一下,
有个男人,在空中的钢丝上一步一步
走在我们思想的中间。他让我们不敢出气。
没有“网”这个词。
你想要他掉下来,是吗?
我猜也是;他摇摇晃晃,但是成功了。
他浑身写满了“喝彩”这个词。
译注:选自诗集《站着的裸女》(1985)。
名字
你的名字是何时
从一个专有名词
变成了一个魔咒?
它的三个元音
就像一串玉,系在
我呼吸的线上。
它的那些辅音
摩挲着我的嘴
就像一个吻。
我爱你的名字。
我一遍遍地吟诵,
在这盛夏的雨中。
我看见它,
每个字母都不很起眼,
像一个许愿。
我用它祈祷,
唸入黑夜茫茫,
直到它的字母发光。
我听见你的名字,
音韵协调、音韵协调,
与万物押同一个韵脚。
爱
爱是才艺,世界是爱的隐喻。
十月的枝叶,着火似地爱慕秋风,
秋风的急喘,将它们卷入死亡。
不仅在此,你无所不在。
晚空
崇拜大地,俯身向下,田野
在昏暗的山坳里渴望。夜是同情,
闪着幸福的泪光。不仅在此,
你就在我身边,倾听大海,狂恋着
海岸,看着月亮为地球而心痛、
忧伤。当清晨来临,热忱的太阳
用金色覆盖森林,你漫步
走向我,
超越季节,超越爱的理性之光。
黄 福 海 译
这当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也算是为了今后的家庭和睦而采取的一项有效的预防措施。于是这个尚在懵懂中的范家孩子就以朱说这个名字开始新生了。继父待他不错,等他长到读书的年纪之后,对家庭的唯一不满就是:生活能不能不要这样富裕啊?!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范仲淹早早就认定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他坚信富裕、安逸的生活会消磨人的意志,而解决之道只有一个,那就是自讨苦吃。范仲淹于是到山寺里寄宿读书,刻意用苦行僧的生活标准来磨砺自己。他每天的伙食只有稀饭,而为了把稀饭当干饭吃,他总是等稀饭晾凉、凝结之后用筷子划成四块,早晚配着咸菜各吃两块,大约就像今天吃果冻一样吧。所以流传下了“划粥割齑”这个典故,与悬梁刺股、凿壁偷光齐名。这已经算是勤学苦读的极致了,但命运偏偏还要给他一点刺激:少年朱说意外得知自己原本是范家的儿子,这些年一直靠着继父的接济度日。少年人的敏感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从那一刻起他便下了决心,将来一定要自立门户,靠自己的双手搏出一片未来。那么可想而知,他今后读书一定读得更苦。是的,他不顾母亲和继父的苦苦阻拦,只带着最简单的行李辞家而去。他不再想要继父的哪怕一点点接济,他相信自己有本领闯出一片天。二十三岁那年,范仲淹如愿进入了应天府书院。这里是宋代四大书院之一,书籍齐备,精英如云。今天我们很难想象古代书籍的稀有,那时候虽然印刷术已经成熟,但印制、流通成本不菲,即便是富家也很难置办起几部像样的书籍,所以书香门第才有令人艳羡的教育优势。范仲淹如果进不了书院,确实是很难获得知识竞争力的。书院里的书籍可以免费借阅,这是一座何等的宝藏啊。范仲淹任由自己徜徉于知识的海洋,在同学们看来,图书馆里似乎具备了这个穷孩子所需要的一切,以至于他不需要吃饭也可以生存下来。当然范仲淹还是要吃饭的,只不过他吃的东西在同学们看来完全玷污了“饭”这个神圣的字眼。有官二代同学受到了感动,拿自己的高级点心分给范仲淹。然而几天过去,却发现这些点心完全没有被人动过,只在静默的空气里孤独地发霉。范仲淹这样安抚官二代的恼怒:“我不是不识抬举,只是担心一旦吃过这些高级点心,今后就再难挨得住吃糠咽菜的日子了。”这是何等的定力啊,如果这样还不能出人头地,恐怕所有人都会三观尽毁。那时候范仲淹写过一首明志诗赠给同学晏殊,最后一联是:“但使斯文天未丧,涧松何必怨山苗。”寒门子弟如同山涧深处的松树,长得再高也没法从山涧里露头;官二代、富二代如同山顶上的小草,才一露头就站在最高处,接受阳光和雨露的滋养。但是,只要天下大道没有彻底沦丧,涧底的松树就总会有出人头地的日子,何必向官二代、富二代们抱怨命运的不公呢?!这真是很励志的诗句啊,当初孔子和孟子也是这样靠着对天道的笃信渡过一个又一个难关的。今天的我们当然知道这样的信念其实一点也站不住脚,但人总是需要信念,需要精通自欺欺人的本领,才能够在困难面前不至于畏缩或心理崩溃。哪怕你相信猪八戒是宇宙真神,只要你一往无前地笃信下去,对你的生活也一定大有裨益。大中祥符七年(1014年),宋真宗大驾出巡,朝拜道教太清宫。盛大的车马仪仗经过应天府书院,全城轰动,书院的学生们也抛下书本,狂迷一般地挤进看热闹的人群里去。如果你在北京奥运会那年清早起床,奔到几公里外,挤在人群里守候火炬传递的队伍,还跟着火炬疯跑过一段,你就能够体会宋朝人对真宗皇帝的车队抱有怎样的热情。整个应天府书院里,只有一个人岿然不动,如往常一样钻在故纸堆里,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当然,这个人一定就是范仲淹了。有好心的同学提醒他,千万别错过这千载难逢的瞻仰皇帝真容的机会,他只淡淡答道:“将来有机会的。”这就像同学们拉你去看奥运火炬传递,你淡淡然说“将来有机会的”,于是四年之后,你在所有火炬传递者的簇拥下气定神闲地出现在奥运会的主席台上,而范仲淹仅仅等了一年就以新科进士的身份站在金殿和御宴上目睹了真宗皇帝的真容。这算是踏上了功成名就的第一步,从此范仲淹正式加入了帝国管理者的精英集团,出将入相,风光无限。姓氏也终于改回了范,他不再是朱说,而是范仲淹了。官场凤凰男有固定的人生模式,因为早年太苦,拼搏太勤,所以一朝得势,很容易沉溺在权力和财富的世界里不可自拔。范仲淹是个例外,他自幼追求的是孔子之“斯文”,是天地之至道,在如此高远的理想之下,一切功名利禄当真只是过眼云烟。他要的只是理想,不是其他任何东西。他是一个富于实干精神的理想主义者,而恰恰是这样的人,非但出身苦,做官也做得很苦。官场通则是多表忠心,多结人脉,少做事,范仲淹却是个甘愿多做事的人。多做事就意味着多受累和多犯错,总之是费力不讨好的。所以镇守西北边疆、抵御西夏入侵,这种武将都做不来的事情会交给他这样一个文官去做,而他居然也做得不差。戍边期间他填词以寄托情怀,在那个还无所谓婉约词与豪放词之别的时代率先唱出了豪放的歌声:这样的《渔家傲》,范仲淹一共填过多阕,皆以“塞下秋来”起首,可惜流传下来的只有这一阕而已。词的意境很悲,是在边城的秋色里感叹离家万里而功业不就,自己熬出了白发,士兵在无眠中留下思乡的泪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平安还乡。范仲淹填词来排遣心底深处的愁苦,却不小心犯下了政治错误:身为边防主帅,非但不去激励士气,反而散布负能量,这怎么可以?所以欧阳修讥讽这几首《渔家傲》是“穷塞主”之词,不是大元帅该说的话。事有凑巧,后来又有一位高官外出守边,欧阳修便也作了一首《渔家傲》相送,词中尽是“战胜归来飞捷奏,倾贺酒,玉阶遥献南山寿”这等正能量爆棚的句子,还说什么“此真元帅之事也”。欧阳修这首词仅仅流传下来这几句,仅从这几句来看,不过是一派官场混账话罢了。但事要两说,欧阳修的意思无非是要将文学与政治区分开来,文学上正确的未必政治上正确。换言之,词的创作应该合乎身份和环境,如果你是职业词人,不妨为艺术而艺术,但如果你是国家大臣、一方元帅,写出那么悲悲切切的东西来就是不合适的。官场的话和词人的话各有各的适用范围,其间的疆界不能逾越。当然,如果范仲淹有机会回敬欧阳修一句,一定会说:“你做官做得那么舒服,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范仲淹很可能真会那么讲的,因为他这一辈子最不晓得的事情就是圆滑,为此没少开罪当朝权贵。假如不是他个人能力太强,又十分踏实肯干的话,早就被排挤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这就和现代职场里的生存法则一样:如果你处不来人际关系,不懂得阿谀奉承的话,就必须有过硬的个人能力和老黄牛一般的吃苦耐劳精神。范仲淹是从小拿黄连当饭吃的人,不介意一切逆境。他当然也有愁苦需要排解,而诗歌又是一种太严肃的文学,一切愁绪就尽情放在词里边吧。他也写过很婉约的词,那愁绪的味道不是悲壮,而是缠绵。比如那首《苏幕遮》:这首词写得凄婉,越读越有百感交集、百转千回的味道。同样类型的还有一首《御街行》,后人很诧异地评价说,想不到他这等铁石心肠的人还能写出这般销魂的话语。品味词义,似是在思念一位远隔天涯的女子,这铮铮铁汉的心里怕也在最柔软的一寸藏着些许缠绵悱恻的爱情往事。词背后的故事我们已经无从知晓,即便真有怎样的情愫,对于范仲淹而言也当是可以忍心悬置的吧?当晚年的范仲淹真的和欧阳修在筵席上饮酒赋诗的时候,他将毕生积蓄的负能量尽数填在一阕《剔银灯》里。欧阳修当然不会表示任何不满,毕竟这只是私宴,何必再背负什么政治正确的大包袱呢,既然是朋友,彼此自然就有着做对方情感垃圾桶的义务,就随他抱怨个够吧。这首《剔银灯》仿佛真是酒醉之后写的,通篇只用口语,插科打诨,全没有一点达官的架子和文人的风雅:这首词通篇都是牢骚,是因为政治改革的流产而向战友欧阳修发出的牢骚。词义是说昨夜读《三国志》,只觉得曹操、刘备、孙权纵然机关算尽也只得到个天下三分的局面,实在徒劳可笑。仔细想想人生诸般辛劳皆无谓,倒不如尽情饮酒作乐的好。想人生不满百岁,一小一老时都谈不上什么生活质量,只有青壮年一点宝贵的时间而已,但这点时间又怎能浪费在功名上面呢?就算官居一品,富有千金,也逃不过这样的自然规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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