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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丨蔡坤一:18岁钟三妹以身殉情,掩埋进那个土馒头

蔡坤一 新三届 2022-01-15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蔡坤一,四川成都人。1953年出生。1972年初中毕业下乡四川雅安地区天全县。1976年回城。2002年退休。现就读四川省老年大学散文写作班。


原题

青春遗落的小山村




作者:蔡坤一
 
 

塑料厂派职工看望刚下乡的知青
 
陡峭的溜槽头

过完大年,春耕开始了。

天不见亮,队长沿着田坎从村上喊到村下:“出工了,出工了,溜槽头挖地!”

素琼、国华、小靳和我,扛着铮亮的锄头,穿着尼龙袜套新雨靴,昂首跟在社员们中间上山。

今天第一天出工。社员每户杀年猪,轮流请我们喝“血汤”,日子过得滋润,不觉一月有余,都有点迫不及待,终于要“出工”了。

山路陡窄弯曲,路两旁枯草上覆着雪,路中间的雪化成水,夜晚又结成冰,踩上去喳喳响。冰渣泥巴混水,一步一坑,隔一层薄胶皮和薄袜,脚冻得刺骨痛。脚后跟生的冻疮和裂口,渗出血粘住尼龙袜,结硬刺肉,雨靴陷进泥浆,拔出来噗嗤一声,糊满泥越来越重。爬一步喘一口气,爬几步就站下歇气,可站在路边,脚踩入雪里痛得更钻心。

眼见落在最后面的徐阿娘撵了上来,手叉着腰杆喘着粗气,叫我们一步一顿匀速慢走,不要紧走几步又停下。好不容易爬到了出工点溜槽头,朝山下一望,炊烟袅袅腾腾,是留在家里的老人为上学的孩子煮酸菜烤馍、给猪煮食子了吧?看起来溜槽头离我们的“新家”并不远。

我们这批知青跟父母所在单位走。十几个互不相识,十八、九岁的职工子女,由成都塑料厂、成都化工研究所安排,到天全县沙坪公社关家大队插队当农民。我们文革时还是小学生,停课三年后复课,短暂的“学工”“学农”“学军”后,就算初中毕业,成为知识青年了。1972年1月,腊八节后两天,我们一行人坐上大卡车,赶着到“二郎山脚,青衣江畔”,天寒地冻的农村,过“革命化”的春节。河堤边,徐副队长借出的两间房,就是二队四位女知青的“新家”。

一片陡坡上,队长吩咐一些人铲坎,剩下的站成一横排,翻挖土地。新翻过的泥土湿润带黑色,没有翻挖的呈白色。坡有四五十度,不大站得稳。我们四个紧挨着卖力挖,白生生的新锄把攥得绑紧,一锄甩下去,刨起洋芋般大小的土疙瘩。王阿伯把旱烟袋夹向耳根,吐泡口水在手心上磨几下,给我们示范:“挖地要脚杆蹬,腰杆硬,手心松。”眼见前面的人离我们几人高了,我们面前的坡地上留下了一条伸往蓝天的白路,那是坡上的积雪。

中午歇息,社员们找来一些玉米杆和树根点燃火堆,围腰帕里揣的玉米馍馍拿出来,煨在火堆边,烤热以后拍打一下,就着沟里的凉水吃得挺香,这就是午饭和午休了。我们什么也没带,四人面面相觑,还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们,接下春香分来的一块馍馍。从此,上山挨饿和难为情地吃下社员的一点珍贵食物便成为常态。这馍馍谐称“三吹三打”,又叫“火烧子”。想来玉米馍馍满口钻并不可口,但这“火烧子”吃起来却壳脆心糯微甜,尤其解饿。

新收的玉米,用石磨推时加上新黄豆,推后用面罗筛粉,分离出玉米皮喂猪。现今用粉碎机一股脑儿将玉米打细,当然粗糙些。用温水和一大盆玉米面,团成比锅盔大,厚二寸的面团贴往锅边。大铁锅中间加水,盖上锅盖,木柴小火慢慢蒸烤。两面都烤干后,铲出来埋入灶膛刚烧过的木柴灰里,直到烤出灰黄厚壳,火烧子出膛,吹吹拍拍,“三吹三打”焦香入鼻。

队长一声“收工”,穿着“麻窝子”“钉钉鞋”的男女老少“蹬蹬蹬”从我们面前跑过,有的还背着一小捆树丫树根或玉米杆。

从山上砍来有毛的茨竹,煮软制成苎麻,麻窝子用苎麻搓成绳子编织而成,轻省耐磨。像马蹄一样的椭圆扁铁,圈上有四只约一寸长的铁爪,钉向鞋底,就是钉钉鞋。晴天穿麻窝子,雨天穿钉钉鞋。穿时鞋内先垫些包谷皮,从脚直到小腿缠上麻布,再裹上毡子,用麻绳绑紧,像军人打的绑腿。这样的鞋袜,社员人人都穿,打湿了回来挂上向火坑的吊钩烘干。我们也好奇试穿过麻窝子、钉钉鞋,可是学不会。麻窝子勒脚,钉钉鞋踩到石头上,“咣”一声摔个仰面朝天。

拄着社员给的竹竿,看着陡窄的下坡路,头有点晕眩,不听使唤的脚杆打闪闪。雪融化了,泥地浮一层水,表面稀软。雨靴底面平硬,一下脚便哧溜跌个坐墩,素群走在前面,“噗”一声坐了“梭梭板”,一下子滑下去几丈远,吓得我们尖叫起来。直到屁股摔得生疼,腿肚子抽筋,站在路边眼巴巴望着山下,望着山下河堤边那灰黑的屋顶,依稀看得见门缝的“新家”,想起带队干部的话:“天全县天天下雨天天溜”,“你们要过‘走路关’、‘吃饭关’、‘劳动关’……”当初听来有点不以为然,现在看来,仅就这“走路关”就不容易通过,今后不晓得还有好多磨难等着我们。直到社员们都吃完晚饭,我们四个才一拐一拐,手脚屁股裹满泥和水,低头挪回屋。

进门锅灶冷冰冰,水缸里舀瓢凉水,“咕咕咕”灌进早已贴了后背的肚皮。门前门后堆放着一捆捆柴禾,是队里安排人新砍下的,枝丫太湿老点不燃,眼睛熏得直流泪。恐怕社员们都入梦乡了,我们终于端起知青缸,吃到了香喷喷的锅巴饭。

这晚真静,知青小屋再不闻往日的说笑声,只听得青衣江水冲向河心大石头,“唰——唰——”
 
注:本文溜槽头地名和麻窝子材料由天全县退休教师潘崇荣提供。

前排中为农田基本建设队曾书记,后右为笔者

 
山之畔河之滨

离公社较近的顺河大队有一片河滩地,每年春季,“农田基本建设”会战在那里展开:围水筑石堤填土,然后种上玉米,“战天斗地”“向荒滩要粮”。每个生产队都要摊派劳动力,各个队大多派知青去,知青单脚利手,连牲口都不养一只。我听说不用自己煮饭,欣然前往。
 
背着被卷,走了十多里山路,终于听见锣鼓声。远见一小块河滩地里,彩旗猎猎,人们手推小斗车跑得正欢,润湿的沙土上,车辙纵横,原来是县里的干部们来支援,铁锨、锄头、小推车、钢钎等家什明晃晃,棕丝垫背黄澄澄。我们一行人走近河滩地,赶快丢下行李,跑步加入其中,背起大扁石头,向河堤奔去。

住进靠河边的一户人家。阿娘笑起来缺门牙,阿娘阿伯笑眯眯,有一个儿子笑眯眯,我也笑眯眯。天天背大石头,在队里已经是妇女劳力中的满分,一个劳动日挣9分,男性全劳力挣10分。根据每年的收成,一个劳动日合0.18-0.20元。我每年劳动都在300多天,一个月最多误工两三天,一年下来挣3000多工分。

一天清早,阿娘给我炒蛋炒饭,她儿子在灶膛烧火,火苗映红憨厚老实、露出牙龈的笑脸。还有一天上工,阿娘手帕里包着毛梨儿(猕猴桃)塞给我。正在感叹阿娘对我太好了,无以回报时,就有大嫂来提亲,笑说看中了我劳动好,我才恍然回过神来。当时有部朝鲜电影,夸一年能挣600分的胖姑娘,啊哈,我比600分还厉害,一年能挣3000分。

宣传中天天喊扎根农村,知青们也口头应景。但巨大的城乡差别横亘在面前,既无青春激情,更无文化知识的我们,大都无爱无欲,失去了人的真性情和爱的能力。空泛的脑袋里唯有一个念想支撑:“几时才能回成都?”“回城就是扫厕所也愿意!”

一天,农田基本建设队“夜战”后回到住处。这时我们已经集中居住,草草洗漱了,便倒头大睡。睡梦中听到有凄厉的声音在呼救,噩梦中醒来仔细一听:“快点起来找人,快点起来找人!”空旷河坝里,传来一声声惊慌的呼喊。

关家一队女知青在青衣江水边
 
惊惧中爬起来,寝室里已不见一个人影。手忙脚乱摸起电筒,出门往人声方向惊问:“哪个不见了,哪个不见了?”“钟三妹!”曙光大队的男知青,还在顺着河坝上下呼喊。

钟三妹,斯文白净,说话奶声奶气,喜欢唱歌跳舞,在我社曙光三队,还有个胞姐在曙光二队,都被派往农田基本建设队,勉力背石头。

月光如洗,对岸山影幢幢,近处河水泛光,周围一片深邃静谧。踏着河滩卵石地,高一脚矮一脚,在荆棘树丛中来回逡巡。钟三妹,你到底躲在哪儿呢?你那么纯洁天真,该不是坐在哪个树丛旁,读一首情诗?又或者有心上人坐在身旁,默默看着你不声响?半夜的露水已经打湿了衣裳,春寒料峭,心中一阵颤栗,噩耗随之而来。下游不远处水中,捞出了早就没有了呼吸、十八岁的钟三妹。

难道喜欢上了同在宣传队、关心她的农村男青年有错?难道父母不同意、姐姐规劝有错?十七八岁的年纪,不正是花前月下谈恋爱的年龄?可是,面对柴米油盐煎熬的父母,自然会将恋爱与婚姻联系在一起。农村户口既不能在城里分配工作,连粮食供应本也没有,知青还可能调回城,娇弱的女儿一旦结婚,就终生成为农民,今后的日子太难。

三妹纯真,敢爱敢拼;三妹刚烈,敢以生命抗争;三妹无知,不知道生活的残酷无情;三妹可惜,十八岁如花的生命,瞬时零落成泥。知青谷小乐给三妹擦身换衣,全沙坪知青为三妹守灵。她的父母赶来,将三妹送进对面半坡入土,永远遥望着那片河滩地。两位长辈我们无从安慰,江水呜咽,知青们耷拉着脑袋,脸上挂着秋霜。

围河背石头,推车拉泥巴,或挥大铁锨铲土上车,好不容易堆了些土出来,几十个人都累断了腰。不仅如此,还有后勤队伍,煮饭烤馍一大摊事。辛辛苦苦种上了玉米,眼见地里从嫩绿变深绿,玉米扬出红穗结包,真是喜人。谁知一夜间洪水冲来,河滩地顿时淹成水乡,玉米杆倒伏,未曾发育饱满的玉米棒,似乎心有不甘,还在顽强地挣扎,长长的绿色枝叶和杆头红色的雄穗,在水面招摇。

一年不行,二年,二年不行,三年。一连三年参加全社春季农田基本建设“会战”,到秋季均颗粒无收,我们终于无力“胜天”。

经过顺河大队,到县城去买生活必需品:盐巴、肥皂、卫生纸……去时左侧脑袋,眼怔怔地遥看烙满深深脚印、被水冲毁的玉米地,回来时天已擦黑,紧走忙走,心中像几面小鼓乱点,“咚咚”着响,低头看脚,不敢抬头望一望左面山坡上,那垒起的新土包——钟三妹的坟茔……

明年,是我们下乡50周年。那个无碑、无标记的土馒头上,早已杂树成林,那片曾被无辜挖来填去、折腾不已的河滩地,也荆棘丛生。一旁的马路已经通车,车来车往,人流不息,奔波劳碌的人们,没有谁抬头望一眼那面山坡,没有谁还记得,那林间的孤坟和半个世纪前的年轻生命。
 
婚丧、饮食、男女

杨志兰出嫁了,嫁到邻队。她与我同年,爱笑的鹅蛋脸上一双酒涡。被邀请参加婚礼,我们十分兴奋,凑上一元分子钱,从本队闹到邻队。

头天晚上哭轿,娘家摆九大碗请客。席桌一轮吃完又上一轮,站着吃的、坐着吃的、奶着孩子吃的,黑压压满是人。豆花、粉条、白菜,添了一碗又一碗。肥瘦相间的腊肉切成寸把见方,砂锅煨好,油亮亮端上桌来,痨肠寡肚毫不客气的我们,筷子一戳就是一墩,咬得嘴角流油,真香润濡肠啊!不觉又戳一块。

入乡不久还不知道规矩,几个知青这桌,侧边社员没有吃到墩子肉,原来桌上每人只有一块。幸好天麻麻黑了,火辣辣的脸色周围没几人看见,讷于言辞的社员们也不知道声张。

第二天迎亲,一大早又赶去吃。看见来的新姑爷,穿着宽大的新衣服,涩涩地站在新娘子房门前,嗫嚅着说好话,门缝稀开,塞进封钱,房门又关上了,就是不打开……这叫闹喜。

有老人去世,年龄超过70岁为白喜事。专唱哀歌的女人长声吆吆,四言八句把死者的生平美德唱得像诗一样。四个壮年男人抬棺上山,不径直抬到坟地,而是上几步梯坎,就来来回回地错动、摇摆,把棺材中的人震来荡去,就像要挺身立起来一般。这时,走在后面披麻戴孝的儿孙们,只得赶上前跪在坎边,面对抬棺人把头磕得砰砰着响。如此反复,孝子贤孙又跪地磕头……这叫闹丧。

生小孩要摆满月酒。女人“落草”生小孩后养得白白生生,只有这时可以歇口气,再不是丢了扫把拿撮箕、蓬头垢面的女人了。尤其是养了男孩,可稍稍扬眉吐气,不总是在来客时,悄悄地站在暗黑中的厨房灶边,就一口残汤了。社员家里有接连生五个女娃娃还在招娣的。站在田间地头,女人们的龙门阵就是生娃。素群一连几天卧床不出工,妇女们笑话她“在床上孵蛋”,回成都几个月还不见归队,又议论说她“生个娃都会笑了”。我心中惶恐,这难道就是我未来的生活?

站在上坡,大队长唱起歌来,他参过军:“她那粉红的笑脸好像红太阳……”脸对着知青小靳。小靳的双颊由桃红顿时涨成紫色,队长的龙门阵又随之而来:“有个瓜(傻)媳妇,做活路时要回家解手,一同干活的男子叫她帮带一泡尿回去……”男社员们仰头哈哈大笑,更有甚者对着我们怪笑,阿娘阿嫂们则在一旁偷笑。

我们几个头埋得很低很低,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只记得旁边大笑的男人们,一个个露出的黄牙和牙龈。没有受过性启蒙教育的我们,朦胧中总感觉这龙门阵不大对。当初离城时,带队干部曾给我们打招呼:“干”不能说,“安逸”不能说,“舒服”不能说,诸多字眼都不能说,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多年以后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中间的联想都指向“脐下三寸”。

不管上山干啥农活,午饭都不回家,歇息时各显身手。待嫁女纳鞋底,白红两色,其他人大多捡拾柴禾。一个不起眼的石头荒山荆棘丛里,准能找到可用来捆绑的藤条,大自然真是恩赐人们。我学样捡了点树丫和玉米杆,立即就有青年主动上前,不仅帮忙捆绑扎实,还把藤条弄成双股,尽量与肩膀贴合。他们总是对生活充满信心,笑眯眯的,乐于给知青各种指导。

微微冒出青烟的火堆边,阿伯们有的点燃了叶子烟,有的砍来一根树棒,削削凿凿,一根锄把做成了。那青白毛糙的木把,要经过多少次抚握,浸入多少双手的汗水,当你的双手粗糙裂口、长满了茧巴,那锄把可能就会黄润光滑了。

捡柴的阿姐裤包扯开一条口,走步时口子张开,弯下腰开口更大,原来内里没有裤衩。阿娘们更不客气了,脱下千疤万补的外衣,内里衣不掩体,白生生的奶子晃出来,头上的缠头布也取下,梳那长长缠结不洗的头发。然后开始捉虱子,虱子丢进火堆里发出“啪啪”的响声。

农民最记人情,哪管你出身好坏,只要你对他有一点好,马上会得到更多的回报。谁家有人头疼脑热,你把带来的阿司匹林送他一颗,常年不服药的人顿时轻松,即刻回馈你一把青菜;谁家小孩拉肚子,你给几颗黄连素片,马上送过来一把嫩笋。你到阿娘阿伯屋里向火,说明你看得起他们,必得烤玉米红苕发馍给你,或请你吃饭。知青小屋没法碾米磨面,你可以到任何一家社员家里去蹭饭,二姐家,潘老师家,杨老师家……宽敞的房屋,我们在那里吃了饭,往往还被热情留宿,上楼像旧时小姐一样,有一间独立闺房,里面被盖枕头都是刚铺就的。

当万物生发时,东家阿姐、西家阿伯必送来新笋,让知青们尝鲜。她们端着瓜瓢、盆上得门来,脸上盛满给予和自豪的微笑:“我们这儿出(产)的笋子和蕨鸡苔(蕨菜)是要上国宴的!”

凌晨三四点钟,他们出发去“打笋子啰”!从那层峦叠嶂的峰顶中,找寻到白家子林,把新冒出土的山珍——笋苞掰回。黄昏来临,一个比一个插得高的背篼队伍下了山,他们满载而归了。剥开层层笋壳,露出又尖又挺、透着生命希望的生笋,煮上几小时后再用清水浸泡好,一把把鲜笋可以去集市卖点钱了。

这浸透汗水,他们不怎么舍得吃的、白生生的鲜笋,被我们迅速撕成粗丝装进脸盆,没有调料加豆瓣酱即可,一大盆极其鲜嫩的新笋大家三五下空口吃完,吃完了直冒清口水。

春节你要回家,东家送来黄豆,西家送来糯米、干笋、腊肉……你背了沉沉一背篼回家,沉甸甸满是社员们的温情。他们的的接纳温暖了你的心,黑五类狗崽子的阴影,像冰块在慢慢消散融化。

大过春节的,老队长带话要到成都看望知青。同队三位知青姐妹,虽然家中也逼仄,好歹不止一间屋,况且还有老母代为接待。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一间破屋子,拿什么招待队长?他又去哪里安歇?那时来客都只能在家里接待。焦躁不安好几天,队长终于来了,还好,素群陪着,来我家看了一眼,便领到她家去了。

作者在西昌知青博物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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