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园细见VOL.5｜京都・银阁寺庭园

Original HUFUJII Lab. 胡藤井研究室 2023-08-30

收录于合集 #庭园细见 19个

引言

庚子年荷月，应作家洁尘之邀，东京大学胡昂教授在轻安讲授「日本庭园细见」。一个周日的午后，他怀揣着15万字讲义，471幅精致“书页”步入洁尘书房，由此开始了四期共20小时的集中讲义。讲述循日本庭园的千年流变之线，赏名园、论名家、析名作。或回游、或坐观、或舟游了22座名园，拜谒了那些时代剧人物与作庭巨匠。蛰伏于这些主题，流淌于细节中的则是更为内核的观看态度、美学意趣与哲思构想。
时隔一年，这堂课在许多参加者心中仍记忆犹新，未能参加的朋友也多次表达了遗憾。本公众号将摘选集中讲义精华篇章，以系列推文形式面向广大读者，借此分享与传播庭园文化。

慈照寺，通称为“银阁寺”，位于日本京都府京都市左京区，属于代表的临济宗相国寺派。山号为东山。寺院创立者为室町幕府第八代将军足利义政，开山祖师是梦窗疎石。（实际上，梦窗疎石在该寺院创立前1个世纪左右时已亡故，因此也被称作“劝请开山”。）足利义政在寺内兴建了观音殿，被通称为“银阁”，因此，寺院全体被称为“银阁寺”，这一名称与同在京都的“金阁寺”（正式名称为鹿苑寺）相呼应。

历史沿革

Historical Evolution

银阁寺建成于1482年，是日本室町幕府第八代将军足利义政的别墅。足利义政虽高居将军之位，但他对挟势弄权毫无兴趣，更无政治上的才能。“应仁文明之大乱”结束后第四年，当时的足利义政已完成银阁寺的修建，对掌权弄政已无留恋，索性让位给年仅9岁的足利义尚，自个儿享受天伦之乐了。然而没想到这一退位，便是室町幕府走向衰亡的象征。

· 足利义政

慈照寺庭园位于自古以来被称为净土寺山的半山腰。银阁寺建造于义政晚年，它是以西芳寺的“舍利殿”为样本的，但因“舍利殿”烧毁于大乱，最后还是参考了曾模仿了它“舍利殿”的楼阁——鹿苑寺“金阁”等建造的，它的正式名称叫作“观音殿”。之后此寺一度荒芜，修复成今日之形态是元和元年（1615年）的事，因有在此时进行过大规模改造后的踪迹，义满“东山殿”时代的庭园保存率推定为30%左右。昭和时代对园内进行了发掘调查，庭园的部分景观可推定为当初的造型。昭和6年（1931年）在上部庭园的山麓处发现了很多石组，又在它的下边发掘出了泉水。虽然只是一堆荒废处的山麓石组，但据考察认为它是模仿了西芳寺庭园上部的枯瀑石组，是一份珍贵的研究史料。

由此可看出，金阁寺对西芳寺的模仿，集中在下方的池泉部，以黄金池和琉璃殿构成的池泉景观，而银阁寺对西芳寺的模仿则更为全面，既有池泉部，又有上部的枯山水部。但遗憾的是，银阁寺模仿的枯山水部未能留存，如今我们看到的银阁寺方丈本堂前的银沙滩和向月台是江户时代后期的产物，并不能算作室町时代的枯山水作品。

“移步换景”游览

The Viewer Can View the Venue and Change

参道

银阁寺是典型的池泉回游式庭园，整座园子围绕锦镜池，游线只设置了一条，依次观赏。

· 参道（图源：胡·藤井研究室）

首先是入寺的参道，一般寺院的参道多用块石或条石铺成，而银阁寺一进山门，脚底踩上的地是一条白沙铺成的参道。参道一侧垣墙的下部用大小不等的块石垒砌到齐胸高，上面的竹篱笆是用对剖的竹子垂直紧密地排列后，再用同样的竹子横过来从里外两面分上中下3道对扎起来，恰与金阁寺里疏朗的篱笆又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照。1米多高的篱笆上面便是墙外那直插云天的山茶了，山茶的枝叶被垂直地修剪成与篱笆一样笔直，仿佛是两排高大的城墙一样对峙着，树顶之间露出的是一碧如洗的蓝天。

银阁寺的游线设计独到新奇，进入庭园，先得经过一条50 米由石垣、竹垣和篱笆组成的狭长绿篱走道，依次按照本堂、银沙滩、向月台、锦镜池的顺序游览。庭园呈现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态。

· 绿篱走道（图源：胡·藤井研究室）

观音殿&东求堂

慈照寺以池泉景观为主，中心的楼阁建筑“观音殿”（银阁）代表了室町时代的建筑风格和时代美学，“观音殿”是日本至今最古老、保存最为完好无整的楼阁建筑。与鹿苑寺庭园金阁底层采用的平安时代的“寝殿构造”的式样不同，观音殿底层则使用的是室町时代较为普及的“武家书院构造”，只不过二楼是足利义政所中意的中式建构——以从中国传来的“禅宗式建筑”为主体，并增加了日式成分，即是将中式风格运用到正面的三扇窗户以及右边的门扉上，而楼的周围所围绕的一圈扶手则很明显是日式风格。此外，屋顶是由日本特有的薄丝柏板一层一层铺成的。

园中的另一处建筑“东求堂”则很明显地表现为日式传统建筑风格，以“书院构造”作为主体。在“东求堂”中保存着足利义政曾经作为书斋使用过的小房间——“同仁斋”，这间著名的小房间面积为四畳半，大约为8.55平方米，也有说法将这里看做是日本茶室的发源地。银阁为二层独立楼阁，足利义政曾经想把慈照寺全部以黄金装饰，仿照金阁寺的手法打造。但因为“应仁之乱”国库空虚而不得不放弃这个荒诞的想法，改用银箔装饰，但这一想法也因足利义政过世而没能实现。最后银阁寺被涂以白漆，也算满足他的心愿。

· 东求堂（图源：胡·藤井研究室）

银沙滩&向月台

走至银阁寺殿前，眼前便豁然开朗。银阁寺的枯山水和其他庭园相比要壮观得多，名为“银沙滩”的枯山水庭园被白沙铺满，整理成平实与粗耕相间的图案，间隔着不同纹理的线条从建筑边四散出去，随着步伐挪动，这些放射状的直线，又慢慢地变成了平行式的温柔海浪，从银阁的那端平静袭来。绵延的“银沙滩”上有个锥形体——“向月台”，坐落在银阁旁，造型颇似富士山的缩微几何模型，夜晚会将月光反射到银阁寺上，月光把银沙滩和银阁寺连成一片银白。

银沙滩和向月台是银阁寺的景观核心，两处都是用最最普通的白砂组成，这些形式的本质与银阁寺的低调相呼应，也符合日本建筑崇尚的幽寂空灵精神。

· 银沙滩（图源：胡·藤井研究室）

· 向月台（图源：胡·藤井研究室）

银沙滩使用白河沙，在院内筑50厘米高，打实并形成表面有波浪的图样（意喻杭州西湖），银沙滩有些类似龙安寺的石庭，但是造型随意，几乎铺满整个院落。向月台也是用白河沙打实成上部直径一米多、底部直径三米左右的半圆锥形，就如一个为了面向明月沐浴月光的装置。

· 银沙滩细节（图源：胡·藤井研究室）

银沙滩的沙子使用的是京都特产的沙子，称为“白川沙子”，与小月台相同。这种白河沙具有高反射率，据说具有反射月光和照亮沙子长度的效果。令人惊讶的是，在江户时代初期就有了间接照明的想法。银沙滩是平面的，向月台是立体的；银沙滩在二维空间中裹挟着直线与曲线，向月台则在三维世界里勾勒出棱角与圆滑。而在一旁，则是锦镜池中真正的湖石与涟漪。一左一右，一实一虚，仿佛人间世界就是锦镜池那般孤寂而无序，净土世界就是银沙滩、向月台那般无暇而纯粹。

· 银沙滩局部（图源：胡·藤井研究室）

已故的当代艺术家冈本太郎对向月台和银沙滩的造型感到惊讶和兴趣。冈本先生称，这个沙堆的形状是迄今为止日本美学中从未见过的形状，是一种只有在所谓的现代艺术中才能看到的美丽形式，具有几何但难以形容的非理性表达。“这是我发现的最大乐趣之一”，他称赞道。冈本先生似乎对京都的许多神社和寺庙的花园感到失望，但显然他对向月台和银沙滩着迷。

锦镜池

东求堂前以锦镜池为中心的庭园是国家特别史迹和特别名胜。锦镜池湖岸蜿蜒曲折，沿湖边的小径迤逦而行，但见由楼阁、盆栽和湖中小岛形的景观一直处于不断的变换之中，真是景随步移，使人不得不叹服义政高雅的审美情趣和工匠们神工鬼斧般的技艺。锦镜池中的两岛是自然界的造化。池塘里有许多石头，其中三块有浮石，上面写着「座禅石」、「大内石」和「浮石」。这些石头被称为“诸侯石”，是吉正从大名那里夺来的。

· 锦镜池（图源：胡·藤井研究室）

锦镜池中其他的的池泉景观，尤其以中岛石组和桥形石组完好地保留了当初古老的式样。中岛上架有一座石桥，所用的材料是当时备受赞誉的青石。另外，园中还设有“动水”，一处被命名为“洗月泉”的瀑布石组隐藏在园子东南部。曾在整修时，在现在瀑布的南面发现了这处隐秘着的古代瀑布。现在的瀑布应该是江户时代进行修复的。“相君泉”井泉石组保留了最初的造型，发掘于上部庭园，至今仍在不断地喷涌出清冽的泉水，古时足利义政曾把它作为煮茶用的水。这些精巧的石组的构造展示出了室町时代高超的技法。

· 中岛（图源：胡·藤井研究室）

东山

从大门及至中门，90度拐向右面，再往前直进50米左右反过来向左拐，这一连贯的通路上，两侧设有高达五米的修剪过的山茶矮树篱笆。它营造了一个隔绝周围的空间，也让来访者对庭园寄予向往和期待感。此外还有银阁寺院洗脸钵。它设在义政居室东求堂附近，立方体四面刻满市松花样风，洋溢着美感。遍布银阁寺的青苔也极具美感。围绕锦镜池远近一周的环游道上还有像洗月泉、坐禅石等景点，登上东山还可以俯观庭园全景。

· 东山（图源：胡·藤井研究室）

· 俯瞰庭园全景（图源：胡·藤井研究室）

END

往期回顾

「庭园细见」

「建筑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