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浪手记||黄恺潼：最抚人心凉茶铺
最抚人心凉茶铺
黄恺潼
【编者按】用眼观察，用心阅读，用脑思考，用脚丈量，走进生活，走进一线，走向实践，走向社会，回望脚步，回味岁月，记述点滴，记录成长。《后浪手记》通过“后浪”的文字笔触和镜头影像记录琐碎的日常、成长的脚步和岁月的美好。《后浪手记》提供一个吐露并展示自我心迹的平台，让我们“后浪”的文字也可以被“看见”。我们期待，来自“后浪”们的《后浪手记》有更多书里书外、故里他乡、街角市井、茶余饭后的稚嫩笔调和青涩文字让路过者驻足回眸、流连忘返。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草药医一方病。凉茶，盛行于两广、港澳地区，与岭南气候和水土有很大关系。在古时，岭南为百越之地，也是中原人称蛮夷戎狄的“南蛮”之地，“地湿水温”，水质偏燥热，身体易“聚火”。岭南人民根据本地的气候、水土特性，在长期预防疾病与保健的过程中以中医养生理论为指导，以中草药为基础，研制总结出的一类具有清热解毒、生津止渴等功效的凉茶。它在广东地区是一种永不过时的经典。
而处在快节奏、高压力的社会中，传统的东西被快节奏的生活打乱。随着互联网和几大凉茶连锁品牌的迅速发展，人们越发淡忘那些藏于街巷的传统凉茶铺。殊不知，这样出自手工熬制的传统味道才是真的正宗，因为有着人的气息和对技艺的传承，下面我将以在番禺区市桥街道的一家老字号凉茶铺“王锐凉茶”为例，从三个方面讲述这传统凉茶铺的故事。
坚守初心的“百年老店”
自1927起，王锐老伯的父亲就已经开始经营起“王锐凉茶”，传承至今已到了第三代，生活在市桥的人们大抵都对它不会陌生。白底红字的“王锐凉茶保健品”，铺里面积不大，但内部区域划分明显，靠外的两边分别是摆放着一排大容量铝制水壶的凉茶售卖处和放有冰箱和陈列出各式甜品售卖处，一长梯通往执药的二楼，靠厨房的两侧放满了大量纸箱和杂物。而天花板和墙面大面积泛黄，老式的吊扇和防盗窗布满灰尘，已经有了年代感的店面让人觉得很是破旧，不了解的外来客人也许并不会关注到这样一家店，但它却是经营了将近百年的老店，亦是四周街坊的生活守望，让我们感到亲切。
相比于其他选择浓缩冲剂冲制的连锁式经营凉茶店，王锐凉茶铺坚持了传统的熬制方法。照着传统凉茶的制作流程，王锐凉茶铺的招牌“凉茶王”便是严格遵照七个步骤。从切割研磨药材、到称量、浸泡、入煲、加水，再熬制到以一定程度后存贮于保温杯中，保留着原汁原味的质朴凉茶。每当我踏入凉茶铺的瞬间，都可以闻到那保温杯上留有的浓浓的中药味，而凉茶翻滚的零碎声音也显得格外悦耳。其次，“不务正业”也是王锐凉茶铺的一大特色。除了普通凉茶的售卖以外，还有自制的咸金桔、龟苓膏、冰糖炖柠檬等有益健康的糖水。正因王锐老伯家坚持使用真材实料而非统一采购的粉质制作，经常能受到食客的肯定与推荐。来往客人总是络绎不绝，不论是喉咙疼痛还是熬夜疲劳，都能在他的凉茶铺里寻找到一杯入口回甘的纯正凉茶。
王锐凉茶始终坚持家族式的经营管理模式，铺子里的干将都是王锐老伯的儿女们及其儿女结婚对象。而在市桥的其他两处分店都是他的亲戚开的店，用着一脉相传的王家秘方，采取同样的煎熬方法。当询问王老伯为什么不转变传统的经营模式，他回答道：像那种统一的连锁太难管了，容易在质量方面出问题，还是自己家里人做比较放心。
尽管当今时代电商和网红化发展迅速，传统门店面临着存亡的问题， 但王锐凉茶铺始终不过度追求规模的扩大和利润空间，坚持用传统方法专注熬制好一碗凉茶，做好一杯糖水，风雨不改。恰恰是这样的坚守让这家老字号店铺在今天仍焕发生机与活力。
“头号招牌”王老伯
作为“王锐凉茶”的活招牌，王锐老伯是个非常自由随性的老头子，他脸上数不过来的痣总令人印象深刻。在铺子里头最靠近厨房的圆桌就是他的主场。这圆桌与提供给其他食客的别无二致，只是在桌面多了个米色的方形软把脉枕、一个手电筒、一盒笔和笔芯、一本处方笺和他的老花镜，这些便是他在这里的全部工具。他原本是番禺中医院的老中医，后来退休在凉茶铺里坐诊为街坊邻里看病。或许是因为退休后的生活更加自由，又或许是老了后缺乏精力，他坐诊的时间并不固定。周边的熟客都知道他一般是下午才过来，也有经常不来的情况。只有好运气的才会一来就能在铺撞见他，否则正常都要等将近半个小时。而常在等候行列里的就有我和我的母亲。
基于家里长辈对王老伯的信任，我们一家三代都是他的常客。当我身体不舒服时，长辈们都会用流利粤语说一句：“去王锐那里执番一剂药就好啦！”我的母亲便常常带我去凉茶铺，一去就是整整8年。久而久之，我们和王老伯一家人逐渐熟络起来。也许是代沟比较严重，王老伯常常只记得我的母亲却不记得我。
作为中医，他有着济世救人的信念；而作为一位老人，他也有一份不易言表的脆弱。每每去执药时，健谈的王老伯都会和我的母亲聊上许久，从家长里短到人生过往，反倒像是两位一见如故的朋友。旁边倾听而不好意思插话的我了解到，老伯一直有着凉茶文化传承下去的执念，想给更多患病的人提供帮助，让自己的余生过得有意义。每每看病以后，他总会亲自走上通往二楼的长楼梯，找到药材并包好拿下来给来看病的人，后来因为腿脚不利索才换成他的儿媳妇去做这工作。但相反的是，他更喜欢的话题的都是有关于死亡的问题，不论是关于他身边的人还是关于他自己。老伯与我们透露道，所谓到第三代的传承中间有隔代相传，因为他的儿子意外离世了。谈及此时，他依然是笑眯眯看着我们，可那眼里的无奈却隐藏不住，这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更了解了。此外，他也常常思考着自己的生死问题，我的母亲劝其放平心态、顺其自然。面对世事无常与生死别离，人总是异常渺小的。
闲时挨着圆桌，吃份铺子里头的甜品，与来往的人们聊上几句，他看起来很是惬意；忙时他飞速书写那一笔只有医生才看得懂的字，让刚来的人们排队等候，他从容且淡定。这便是铺子的活招牌。
传统的“人情味”
比凉茶更重要的，有时候是卖凉茶背后的人。附近中小学的孩子喜欢结伴来这里尝钵仔糕或其他甜品，其中更多的是被父母领过来买凉茶喝的，孩子们常被凉茶苦到吐出舌头，这时王老伯的女儿会拿着凉果逗逗孩子，那甘苦便显得不再重要。赶着上班的人们路过，打包一杯凉茶就匆匆离去。而下班的人们或空余时间较多的老人孩子都会走进铺子里坐下来慢慢品这一味苦。老伯一家人时而会与坐下的人们聊聊天，叮嘱他们小心烫，同时还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喝凉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这类由陌生人嘴里出现的亲切话语，滋润着每一个疲惫不堪、满怀心事的过路人。
王老伯一家考虑到来执药的人们的不便之处，便提供代客煎药服务。只需付人工费和预约取药时间，到时候就能喝到精心熬好的汤药。煎药其实并没有专门负责的人，一般是铺子里比较有空闲时间的人会去，我常看到的是王老伯更为年轻的儿子和儿媳妇在干。他们会把厨房里放置一排的瓦锅装满药材，熬至黑色液体不停翻腾，最后再倒入保温杯中，整个过程持续几小时，力求保证中药的质量。厨房靠窗放满了不同颜色的保温瓶，瓶盖上会插着专属的名字卡片，等候这曾一度是我最为抗拒的东西，因为它比家里煮的苦太多了，除了现场要喝完别无他法。
颗粒或药片的速效能够缓解人们的焦虑，而如融于一杯凉茶里的配方的智慧，熬制的耐心与细致、装倒的谨慎与认真，喝进口中的苦涩、回味的喜悦与感激都不能只用是否能够快速恢复所衡量，因为它不是冰冷的。我想，人们对于某一些食物的执念并非一定在于食物本身，还有它背后的一种地方传统文化，对过往经历的回忆，以及与亲朋好友的一种关系的维持。在王锐凉茶铺买到的不仅仅是一杯简单的苦口良药，而是充满着人的气息，坚守着对传统的传承，照射出市井生活的百态。
如今，我偶尔吃到煎炸烧烤的事物也会不自觉跑到凉茶铺猛然灌下一杯凉茶，再嚼几块陈皮才感到安稳。淳朴简单的老式凉茶铺越发减少，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显得弥足珍贵，它承载着底蕴深厚的岭南文化，寄托着老广的凉茶情结。在这一煮一倒一递一问候间，尽显传承已久的民间技艺和养生智慧。
时代的发展浪潮中，广州较为繁华的商业区已难以找到“凉茶铺”的身影，替而代之的是奶茶和咖啡店，在舒适环境里享受舌尖上的美味。或许，到凉茶铺静坐一会，品一味“苦井甘来”已成为一件更为奢侈的事情，这样的奢侈并不是指物质上的那种。记忆中的老味道，人际间的珍贵情意，平淡生活里的那家小小凉茶铺才是生活，才不该被遗忘。
作者：黄恺潼，广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2020级社会学本科生。备注：手记图文凡3000字以上，经班主任编审，可提交学工办谭宇轩老师处。此外，《后浪手记》载文作者可到大学城文逸楼515室学工办领取学院教师签名赠书一册。
荣耀阅读
教师笔谈
文案|黄恺潼
编校|廖令剑
编务|李晓琳
编审|王利兵
监制|万朝春
拥湾区，致广大赢天下，创未来
荣耀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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