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我走了

请问贾岛先生

我在我的外面

转悠，打不开

自己的门

傻站着的我

手足无措

请问贾岛先生

站我的家门口

我是推

还是敲

刚在生活中

碰了一鼻子灰

又被自己

抛弃的我

突然哈哈大乐

夜色降临

乘我起身时

请把椅子从

我的背后

拿掉

我的在院坝里

晒太阳的父亲

沉默了一下午

丢给我这么句话

独自踉跄着

走进茫茫夜色

再也没有回到我们中间

我和我的世界

我和我的世界

隔着一列窗口

哪怕来到

大庭广众里

我也觉得

我的脸是

窗口后面的

一张脸

朝身体的四周

东瞧西瞅

献给你的一首诗

想念你的时候

身体产生一种

被腾空的感觉

触手可及的世界

刹那间

变得格外遥远

似乎我是从

天边来的人

暂时寄居

在近处的人群中

古代中国的文人们

于是就开窗

于是就出门

于是就登高

于是就往江边跑

于是就风餐露宿

于是就伤今怀古

于是就仰天大笑

于是就在心中骂娘

于是就找一个地方

隐居，写一写把酒话桑麻的诗

于是就活成了自家的先人

也有放不下长安的于是就

重新杀回江湖

于是一眨眼，人就老了

乘一辆马车去郊外

感叹近黄昏的夕阳

出生入死

在医院里诞生，出来

在学校里就学，出来

在公司里上班，出来

在银行里取款，出来

在超市里购物，出来

在酒店里投宿，出来

在监狱里坐牢，出来

在教堂里祈祷，出来

在各式各样的场所

我们总是进去了，又出来

汇入大街上汹涌的人流

最后，不得不丧气地垂下

抬了一辈子的头

被别人送进坟墓

这一回进去

再也不用出来了

似乎忙碌一辈子

就是为了一脚把

牵肠挂肚的人世——踢开

写作

我动笔

在纸上勾勒

分行排列的

方块汉字

但它们不是

我要的诗

字里行间

密布的层层关卡

在我着墨的同时

悄然将我围困

我的笔头呵

惟有变幻成

荆轲的匕首

一去不复返地

玩命

破解方块汉字的囚禁

我走了

当我

在电脑屏幕上

敲下：

我走了

这三个汉字

内心里顿时

空茫了许多

仿佛我真的

正从你们中间

起身远去

离别的凄楚

一下子袭来

去喝酒

一袭黑衣

双手紧紧的

揣在兜里

足踏褐色皮靴

行走在风中

我看见你

转过头来

一绺长发

飘散在脸上

迷醉的眼神

虽醒犹眠

暗藏杀机

[注] 

除最后一首“去喝酒”外，全部选自：乌蒙诗集《我走了》（另外出版计划，2012）。

诗歌：乌蒙

绘画：王与

theCreator：乌蒙

乌蒙，原名王道应。1977年7月生于云南镇雄，自号崖山后人。1998年开始分行写作，提倡“无意为诗”。2012年曾以“另外出版计划”的名义独立出版《我走了》。现生活工作于重庆。

本篇出品：theCreator，©作者，theCreator，2020；

发布前经作者审校，由theCreator编辑、排版并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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