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中∣人类历史上“天为雨粟，鬼为夜哭，龙乃潜藏”的重大事件是什么？

原创 2017-02-20 强光中 文明比较

如果说语言是人类创造的“长了翅膀”的符号，那么，文字就是人们“眼见为实”的符号。

文字使人类能以历史的方式介入存在。每一个人类个体都能以传播者的身份汇入时间的洪流之中，共同创造出海量的文字信息遗存下来，并代代相传。

人类的群体性活动需要每个成员彼此能够通畅地交流信息，这是人类之所以创造符号的目的。通过符号体系的建立，群体内的每个成员都能了解他人大脑中的“想法”，从而实现群体化生存的共同目标。

由于不能将大脑中存贮的信息直接以物象、意象信息的方式表达出来，人类只有借助外化的符号作为公共传播媒介才能体现每个个体的意识信息——通过外化符号的呈现交换信息。在此过程中，语言的出现标志着人类意识信息的外在化迈出了伟大的第一步，然而，由于语音在人与人之间的口口相传中，易出现信息的损耗、流失、变异等现象，往往不能全面真实地反映传播者的原意，传播者表述的语意与受众所听到的经过若干层级转述的内容往往并不是一回事，缺乏精确性与可信度。语音信息必须依赖大脑有限的空间存贮下来，很容易被遗忘，不可能被长久保存下来。更为关键的是，语音信息的传播必须以人的生命体作为信息载体，当传播者与被传播者——人一旦死亡，信息就会一并消失。没有人知道历史上曾经出现了什么人，那些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语音符号的局限性推动着人类创造出新的传播媒介，灵巧的人类双手为大脑意识信息的外在化提供了可能。传说远古时期的人类为了记事，采取在绳子上打结的办法传播信息，此所谓“结绳记事”。然而，以绳结记事的办法是极其困难的，起到的作用也十分有限。于是，简洁快捷、经济实用的物化符号被远古时期的人类需要着。经过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物化的文字符号终于应运而生了。

最早的文字图画同源。人类灵巧的手指可以运用尖状物在岩石、泥土之上刻划痕迹，代表某种特定的含义。随着表达内容日渐扩大化，这些痕迹所代表的含义就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文字的早期功能。

文字加入符号体系并非易事，很多民族直到很晚的时期也没有通用的文字出现。文字不同于语音之处在于，文字需要将大脑中的意识信息用实体存在的符号表达出来，其传播也需要特殊的物化载体。而且，即使有了一些文字符号，也未必能够在一定地域成功地传播开来，接受文字的人需要经过专门学习才能学会。因此，创造文字对于人类来说，注定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

文字的特殊功能在于，通过特定的书写材料将意识信息的内容表达出来，供人们识读。它比语言更进一步地将人类大脑中的意识信息演化成了可由视觉感官辨认的物化的实体。

如果说语言是人类创造的“长了翅膀”的符号，那么，文字就是人们“眼见为实”的符号。

在数万年人类意识发展史上，人类就这样走出了一条从“虚拟”的信息符号世界转向实体的符号世界的发展道路。在第一阶段，随着生命体的进化，尤其是记忆能力的提高，人类在大脑中存贮了一定数量的信息资源。但是，这种原初状态的物象、意象信息，在没有语言出现之前，只是每个个体的“我本身”所拥有的意识信息，如同一个个信息孤岛，无法与人类群体中的其他成员进行有效的交流。在第二阶段，语言的出现使人在群体成员间的交流成为可能。语音信息是意识信息的外化，它通过声波的震动来传播信息，进行群体性交流。但由于其传播载体是每一个个体状态下的人，因而无法被保存下来。在第三阶段，文字的出现使“长了翅膀”的语音信息得以固化，所表达的内容得以精确化、实体化。文字作为实体性符号的最大功能就在于它超越了个体生命的有限性，超越了时间、空间上的限制，进而成为实存了的精神性存在体。

大量的考古发现证明，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都是图画文字、象形文字。古苏美尔人、古埃及的象形文字都产生于5000年前，古代中国的甲骨文约产生于3000多年前。

实际上，人类以刻划痕迹等方式创造文字的历史可能更为久远，也远比已知的成熟文字种类更多。早期人类刻划痕迹的行为与人的本能活动是分不开的，它未必表示着明确的语意信息。但在更多情况下，人类总是从少数特定的简单“积木”开始搭建越来越复杂的逻辑世界。仅以中国为例，通过考古发掘，几乎所有的中国考古学家和古文字学家都认为，距今5000多年前的良渚文化的多字陶文和龙山文化的丁公陶文已经能被称为文字，甚至是相当成熟的文字。但它并非古代中国文字的真正源头。有专家明确提出，距今6000年前的半坡陶文或距今约4500年前的大汶口陶文才是中国文字的源头。从这些考古发现来看，中国最早的文字一定不是甲骨文。

生存于不同区域的人类，都有可能通过不同方式创造文字，但很少能够流传下来。创造文字之所以如此困难，正在于它面临着太多的难题。

文字是一种以纯符号的方式来建构天地间万事万物的庞大体系，它需要达到音、形、义三者的结合，一种能够被正常使用的自成一体的文字系统，包含着数以千计的，甚至上万种不同的符号，绝非一人、一时所能为。中国古人深知创造文字的艰辛，在仓颉造字的神话传说中，人们把仓颉视为“四目灵光，生而能书”的神话人物。神话中的仓颉“仰观奎星圆曲之势，俯察龟文鸟羽、山川、指掌而创文字”的造字行为无异于揭穿了天地万物的秘密，如同窃取天火的普罗米修斯一样。当此之时，“天为雨粟，鬼为夜哭，龙乃潜藏。”（《春秋元命苞》）

约公元前3000年，苏美尔人用一种楔形的尖棒在泥板上刻写字迹。最初，这种文字是图画文字，渐渐地发展成苏美尔语的表意文字，把一个或几个符号组合起来，表示一个新的含义。如用“口”表示动作“说”；用代表“眼”和“水”的符号来表示“哭”，等等。楔形文字由于多在泥板上刻画，所以线条笔直，后来为求方便，书写者使用了芦韦杆压印在泥板上，因而字的笔画都成为具三角形的线条，如同楔形，而字形也趋向统一而固定。

大约距今5000多年前，古埃及出现了象形文字。埃及象形文字由单音字、双音字和三音字组成。其中的24个代表了我们通常认为是字母的那些东西；其他的代表完整的词或复辅音。埃及的象形文字源于生活内容，是一种图片式的文字，数量繁多。埃及象形文字中，表形、表意和表音相结合，其意符和声符都来源于象形的图形。与汉语所不同的则是，它们依然保持单独的图形字符。

生活在中美洲的玛雅人，约于公元前400年也创造了一种“画”出来的文字，它是语音和语标混合的文字。玛雅人创造文字的方法与中国、两河流域、埃及文字等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这也说明早期人类创造文字必须从描摹万物的外形开始，由物象到意象，最终才能形成有效结合音、形、义的简洁符号。

能够成功地找到经久耐用的书写材料显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苏美尔人发明了在泥砖上写字，形成了泥板书。为了长久地保存泥版，需要把它晾干后再进行烧制。这种烧制的泥版文书不怕被虫蛀，也不会腐烂，经得起火烧，但是很笨重，每块重约一千克，每看一块都要费力地搬来搬去。这种泥版书在所有种类的古代文字中，更像是实体化的“积木”。除了苏美尔人的杰出创造之外，埃及人发明了用纸莎草作为书写材料，其工艺同样十分复杂；中国人则在龟甲上刻划文字符号，后来又发明了将字刻写在竹简上。

能够将物化的文字在一定地域广泛地传播开来亦并非易事。复杂的文字符号及书写方式需要有一批人从事专门的教学工作，于是逐渐有了最初意义上的学校与教师。“一个如此复杂、难用的文字系统竟然存在了那么长的时间，这是非常引人注目的。这可能是因为文书这样一个有特权的、精英的职位需要多年的学习才能胜任，也可能是因为象形文字被看成是神赐予的礼物，如果想要改变或抛弃它们，就会被看成是对神亵渎。”（《古埃及》[英]海伦·斯特拉德威克，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出版， 2008年4月版，480页）文字符号的创造与学习本身成了一门学问。文字的传播催生造就了一个特殊的“有闲”阶层——“语言文字工作者”。几乎在每个民族，这些“文化人”总是与宗教活动有关，他们大都成了掌握宗教典籍解释权的祭司。由于拥有文化，他们获得了显贵的地位，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在埃及，由于文字工作在宗教仪式和丧葬活动中的特殊地位，再也没有比抄写员更好、更重要的工作了。“很多有钱人都给自己造一个墓碑，上面有抄写员的题目，这些记录来自负责帝王谷坟墓修建的工人居住的村庄…...历史学家们可要感谢那些抄写员……。”（《古埃及》[英]海伦·斯特拉德威克，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出版， 2008年4月版，469页）

文字的发明推动了古代“制造业”的发展。用于制造文字的工具和记录文字的载体成为物质化的精神产品，在上层社会甚至是优先于人类其他生产、生活品而存在的。比如，今天中国人熟知的“文房四宝”，就是历史上经过无数次工艺流程的“技术改造”才发明出来的文化精品。

强光中， 1989年毕业于安徽大学哲学系，安徽省哲学学会会员。30多年来，一直致力于人类文明比较研究工作，2011年出版《全球史观下的孔子学说》一部，已被台湾“中央研究院”、上海社科院、中国科大等数百家图书馆收藏。80余万字新作《全球史观下的人类文明》即将出版发行。所创建的“强光中的哲学博客”（http://qianggz.blog.ifeng.com）是凤凰文史名博，因思想深刻、特色鲜明而长期受到学界重视。欢迎添加强光中微信号：qianggz1.公众号：文明比较（qiangguangzh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