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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维塔耶娃诗38首

茨维塔耶娃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我在岩石的板壁上写


我在岩石的板壁上写,

我在褪色的扇面上写,

在河岸上写,在海滩上写,

用冰刀在冰上写,用戒指在玻璃上写,


在经历了数百年的树干上写……

最后,为了让它路人皆知!

你是我的所爱!我爱!我爱!我爱!

我蘸尽天边彩虹尽情书写。


我多么希望,每个人都能够

和我形影不离!接受我的爱抚!

可后来呀,额头抵着桌子,

狠心将一个个名字勾去………


而你呀,被我这个变节的文人

攥在手心!你噬咬着我的心房!

我决不出卖你!你永在戒指的内侧!

你呀,在心碑之上安然无恙。




接骨木


接骨木淹没整个花园!郁郁葱葱的接骨木,比木槽上的霉层更葱绿!葱绿,意味着初夏来临,蔚蓝——直到天的尽头!接骨木比我的眼睛更葱绿。


一夜之后——像罗斯托普钦的篝火一般———从堆满接骨木的集材场,一片红光映入眼中。蓝天呀,任何时候,接骨木身上的麻疹,都比你躯体上的麻疹


更鲜红——直到冬天,直到冬天!小小的浆果,居然分化出这些比毒药更甜蜜的颜色红布、火漆和地狱的混合物,小小的珊瑚串的闪光,血液凝结的气味


接骨木备受摧残,备受摧残!接骨木——淹没整个花园,用年轻的血液,纯洁的血液,用一串串火红的浆果的血液,——所有血液中最快乐的血液:夏天的血液——你的一—我的。


然后呢——果实像瀑布一般悬挂,然后呢——接骨木逐渐变黑:和黏糊糊的、李子样的东西缠在一起。……在像小提琴一般呻吟的篱笆门之上,在空荡荡的屋子四周,有一丛孤零零的接骨木。


接骨木,由于你的果实,我丧失、丧失了理智,接骨木啊!把草原还给红胡子,把高加索还给格鲁吉亚人,把窗下的接骨木树丛还给——我能够取代艺术圣殿的惟一的接骨木树丛……我的祖国新来的居民!从接骨木的果实中,从殷红的童年梦想中,从树木中,从单词中:生长着眼睛吸入毒素的接骨木……(每天夜晚——迄今如此……)


殷红、殷红的接骨木!接骨木的爪子抓住了整个花园。控制着我的童年。某种像罪孽的情欲的东西,接骨木,在你和我之间。我多么希望用接骨木来命名


世纪病…




青春


1


我的青春,我那异己的

青春!我的一只不配对的靴子!

眯缝起一对红肿的眼睛,

就这样撕扯着一页页日历。


从你全部的收获中,

沉思的缪斯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的青春!我不会回头呼唤,

你曾经是我的重负和累赘。

你常在夜半梳理着头发,

你常在夜半来磨快箭矢,

你的慷慨像石子似地碎着我,

我蒙受着别人的罪孽


不曾到期我就向你交还权杖,

莫非是心里贪图美味佳肴?

我的青春,我的

青春!我的一块红色的布片!


2


很快从燕子——变成女巫!

青春!我们马上即将告别…

让我与你在风中小站片刻!

我黝黑的青春!请安慰你的姐妹!


让紫红的裙子像火苗一般闪烁,

我的青春!我肤色黝黑的

小鸽子!我的灵魂的碎片!

我的青春!安慰我,跳舞吧!


挥舞着天蓝色的纱巾,

喜怒无常的青春!我俩

尽情儿玩耍!跳吧,跳得热火朝天!

别了,我金色的青春,琥珀的青春!


我不无用意地握起你的双手,

像告别情人一般与你告别。

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的青春

我的青春!走吧,去找别人!




致米·库兹明


两道霞光!——不,是两面镜子!

不,是两种疾病!

两个六翼天使的深孔,

两个焦糊的


黑圈——在如镜的冰块上,

在平坦的沥青路上,

穿过数千里的大厅

在冒烟——两个极圈。


可怕的圈!火焰与黑暗!

两个黑乎乎的坑。

两个失眠的小男孩

就这样在医院里减:妈妈!


恐惧与责备,叹息与阿门…

庄严的挥动……

在石头一般坚硬的床单之上

有两种黑色的荣誉。


这样,您就知道:河水倒流,

石头会有记忆!

重新又是它们,它们

重新又在巨大的光线下


立起来——两个太阳,两个深孔,

——不,是两个金刚钻!

镜子一般的地下深渊:

两只致命的眼睛。




就这样仔细谛听


就这样仔细谛听(仔细谛听发源地的——入口),就这样闻到鲜花的芳香:深入——到感情的丧失!


就这样在空气中,那蓝色——是渴望,无底的空气。就这样,在冷却的蔚蓝中,孩子们仔细端详着记忆。


就这样,迄今还是莲花的少年仔细感受着——血液。.……就这样眷恋着爱情:坠落到深渊之中。




沿着浑圆、黝黑的山岗


沿着浑圆、黝黑的山岗,

在强烈、浑浊的光线下,

像一只羞怯而温顺的靴子,

跟在褴褛的红色斗篷后面。


沿着贪婪的褐色沙滩,

在灼热而贪杯的阳光下,

像一只羞怯而温顺的靴子,

跟在斗篷后面,亦步亦趋。


沿着凶猛而高涨的波涛,

在愤怒而古老的阳光下,

像一只羞怯而温顺的靴子,

跟在不断地撒谎的斗篷后面…




爱情!爱情!在灵柩中,一阵疼挛


爱情!爱情!在灵柩中,一阵痉挛,

我警惕起来,着迷、发窘——冲动。

哦,亲爱的!无论是在墓穴中,

还是在云端,我都不会与你告别。


我拥有这一对出色的翅膀,

并不是让心灵增加沉重的负担。

我不想让可怜的小镇增加

不少没有声音、没有眼睛的婴儿.


不,我要腾出手来——弹指一挥,

从你的遮蔽下,闪出矫健的身躯,

死神,滚开!方圆几千里

冰雪已经溶化——森林已成焦炭。


倘若把这一切——肩膀、翅膀和膝盖

攥在一起——被引向乡村墓地——

那么,随便人们去笑话易朽的

诗行———或者像蔷薇花一样开放。




勇敢与贞洁


勇敢与贞洁——这个联盟

就像死亡和荣誉一样古老和神奇。

我用自己殷红的鲜血发誓,

我以自己头发幕曲的脑袋发誓——


我的肩膀上不再会有负担,

除了上帝的负担——世界的负担

那只温柔的手握起了利剑:

竖琴那天鹅样弯曲的脖子。




普赛克①


1


不是冒名顶替者——我回到了家,

也不是女仆,——我不需要面包。

我是你的激情,你星期天的休息,

你的第七天,你的第七重天堂。


在人间,人们给我一个铜板,

便将磨盘套上了我的脖子。

"亲爱的!难道你认不出来,

我就是你的燕子——普赛克!


2


我可爱的人,你一身破衣烂衫,

包裹着曾经多么温柔的肉体。

我弄乱了一切,撕碎了一切,

剩下的惟有一对翅膀。


请给我打扮得富丽堂皇,

请宽恕我,拯救我。

而那些褴褛不堪的衣衫,——

请你放进收藏法器的密室。


①古希腊神话中人的灵魂的化身,通常被描绘成蝴蝶或飞鸟的形状。




诗歌在生长


诗歌在生长,仿佛星星和玫瑰,

仿佛家中多余的美。

而针对花冠和颂词一

只有一个回答:它们来自何方?


我们在沉睡——而四花瓣的天外来客,

穿越厚重的石板,前来造访。

哦,世界!你要明白:梦中的歌手

正宜示着星星和鲜花的规章。




每一行诗都是爱情之子


每一行诗都是爱情之子,

都是贫穷的私生子,

如约而来的头生子,

迎风摆放在铁道旁。


它是心灵的地狱和祭坛,

它是心灵的天堂和耻辱。

谁是它的父亲?或许是皇帝,

或许是皇帝,或许是小偷。




吞噬一切的火焰——是我的骏马


吞噬一切的火焰——是我的骏马。

它不蹬踏马蹄,也不嘶叫。

我的骏马呼吸的地方——泉水不再迸涌,

我的骏马跳跃的地方——青草不再生长。


啊,火焰——我的骏马——永无餍足的食客!

啊,火焰——在我的骏马上——永无餍足的骑手!

头发与红色的马鬃纠缠在一起……

一条火红的带子——窜向天空!




我向你讲迷——伟大的骗局


我向你讲述——伟大的骗局:

我向你讲述,迷雾如何垂落到

年轻的树木上,垂落到年迈的树墩上。

我向你讲述,矮小的房屋中,

灯火如何熄灭,仿佛来自埃及的外乡人,

茨冈人在树阴底下吹奏细长的笛子。


我向你讲述——伟大的谎言。

我向你讲述,细长的手掌

如何紧握着刀子,许多世纪的风儿

如何吹刮年轻人的卷发,老年人的胡子。


许多世纪的轰鸣。

马蹄铁的哒哒声。



茨冈人的婚礼


马蹄下——尘土飞扬!脸上罩着如盾的面纱。没有了年轻人,媒人们,闲逛去吧!嗨,飞奔吧,鬃毛纷披的骏马!


父亲和母亲不让我们相爱——整个原野便是我们的婚床!无酒也醉,无粮也饱——茨冈人成婚神速!


酒杯斟满,顷刻成空。吉他喧嚣,月儿朗照,尘土弥漫。腰肢儿摆动,忽左忽右。茨冈人成了公爵!公爵成了茨冈人!嗨,老爷,这酒性可烈呢!茨冈人的婚礼有饮不尽的美酒。


那里,在一堆面纱和皮袄上。刀剑铮铮,嘴唇咂咂。马刺儿叮当,项链应和。绸衣在谁的手下哧拉作响。有人狼一般在嚎叫,有人牛一般鼾声大作。——茨冈人的婚礼进入梦乡。




亲吻额头———拭去忧愁


亲吻额头——拭去忧愁。

我亲吻额头。


亲吻眼睛——抹去失眠。我亲吻眼睛。


亲吻嘴唇——充满了水意。我亲吻嘴唇。


亲吻额头——拭去记忆。我亲吻额头。




倘若命运把我和你联结在一起


倘若命运把我和你联结在一起,啊,那是人间多么美好的事情!不止一座城市向我们致以问候,啊,我的亲兄弟,我举目无亲的兄弟!


仿佛是桥上最后熄灭的一盏路灯——我是酒馆的皇后,你是酒馆的皇帝。人民,向我的皇帝宣誓吧!向他的皇后宣誓吧,——每人都有赏赐!


倘若命运把我和你联结在一起,皇家的钟声就会为我们工作一阵,在莫斯科河上飘荡起叮当的钟声,赞颂美丽的冒充者和她的朋友。


在人间的宴会上,跳够了,玩够了,兄弟,我们在晚风中晃晃悠悠……小路上尘土飞扬,一片白茫茫,白茫茫——倘若命运把我和你联结在一起!




我亲吻赤红的树叶和瞌睡的嘴唇


我亲吻赤红的树叶和瞌睡的嘴唇:

树叶在飞翔,嘴唇在沉睡。"我在世界上不再寻找别的美事"。睡吧,瞌睡的嘴唇。飞翔吧,飞翔的树叶




我禀有这双手


我禀有这双手,——伸向每个人——什么都没抓到,我禀有这双唇——为的是命名,禀有这双眼,却看不见眉毛高踞它们之上爱情出奇地温柔,可非爱情却更加温柔。


可这钟声比克里姆林宫的钟声更沉重,不间歇地走呀走,走进了胸膛,——它呀——谁知道?——我不知道——或许——应该——不让我在俄罗斯的大地上长久地作客。




致勃洛克


1


你的名字是手中的小鸟,你的名字是舌尖上的冰块。嘴唇绝无仅有的一个动作。你的名字是五个字母。是被在飞行中接住的小球,是口中银质的铃铛。


石头掉入安静的池塘,呜咽着,仿佛在呼唤你。在深夜马蹄轻微的嗒嗒声中,你响亮的名字惊雷般响起。对准太阳穴抠动的扳机也向我们呼喊着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唉,不可能!你的名字是眼睛上的吻,亲吻那合拢的眼帘温柔的寒意,你的名字是轻触白雪的吻。是一口幽蓝、冰结的泉眼。怀揣着你的名字——入梦多甜蜜。




云雾般的牛忙围绕着漠然的劣马


云雾般的牛虻围绕着漠然的劣马,鲜红的卡鲁加土布迎风招展,鹤鹑们的啁啾,恢宏的天空,钟声的波涛在麦地的波涛之上翻卷,关于德国人的段子至今还百听不厌,在青色的小树林背后,有一个黄黄的十字架,甜蜜的灼热,那随处可见的闪光,你的名字,听起来就好像是:天使。




由于女人而毁灭


由于女人而毁灭。这就是你掌心的标志,年轻人!眼睛向下!祈祷吧!注意!子夜,敌人戒备森严,


无论是歌唱的天赋,无论是最傲慢的唇角,都不能加以拯救。你之所以可爱,全是空幻的缘故。


啊,你的脑袋向后仰起,眼睛半开半闭——什么?躲起来。啊,你的脑袋将向后仰起一否则。


用赤裸的手获取敏捷!执著!边陲整夜响彻你的叫声!你的翅膀被四面来风吹得蓬乱无比,六翼天使!雏鹰!




银色的、慌张的、黄昏的鸽子


银色的、慌张的、黄昏的鸽子…我那母亲的祝福在你的头顶,我哀怨的小乌鸦。


你那暗黑的,微蓝的杂色羽毛。坚硬的、贪婪的、热烈的毛色。


还有两人是同样的毛色——蓝色闪电熄灭一莱蒙托夫,波拿巴。


我把你放上天空:病鸟儿,飞吧,自己飞吧!银色的、温顺的、美好的鸽子在飞翔,银色的鸽子在你头顶:




镜子———飞散成银色的


镜子——飞散成银色的

碎片,目光——还在其中。我的天鹅们,今天,天鹅们飞回家!


一根羽毛从高高的云空里向我的胸口落下来。今天,我在梦中播撒细碎的银子。


银子的呼喊多么响亮。我要像银子般歌唱。我喂养的小家伙!小天鹅!你是否飞得很好?


我即将出发,我不会对妈妈说,不会对亲人说。我即将出发,即将走进教堂,我要向神的侍者祈祷,为年幼的天鹅祈祷。




哪里来的这般温柔


哪里来的这般温柔?并非第一次,我抚爱这一头卷发,我曾吻过比你色泽更红的嘴唇。


星星点燃,旋即熄灭,(哪里来的这般温柔?)我眼睛里的一双双眼睛,它们点燃,又复熄灭.


黑夜茫茫,我还不曾听过这样的歌声(哪里来的这般温柔?)依偎着歌手的胸口。


哪里来的这般温柔?你这调皮的少年,睫毛长长的外地歌手,如何应付这一腔柔情?




胸口别着一朵小花


胸口别着一朵小花,我不记得是谁给别上。我的饥渴无法满足,那对忧伤、激情和死亡的饥渴。


大提琴声,房门的吱嘎声,高脚杯的叮当声,马刺的咯咯声,和黄昏火车的鸣笛声。


打猎时子弹的呼啸声三驾马车的铃铛声.你们呼喊吧,呼喊吧,我所不爱的人们!


可是,还存在着一种乐趣:我等待着那个人,他最先理解我,合乎心愿·用枪口抵着目标射击。




在比神香更幽蓝的迷雾中


在比神香更幽蓝的迷雾中,

人行道银光闪闪。出人意料地飞将上去一一根飘散的羽毛。


哦,目光与目光相互接触,战栗着,"在祈祷什么?"你那波希米亚水晶一般悦耳动听的声音。


忧伤和召唤的瞬间,运动——仿佛悠长的呼喊,轻盈的面容被围裹在瓦蓝色的雾浪中,


一切延长,一个瞬间。解开缆索……向外漂去……我的对手!我等待着同样漂亮的你!




轻率——可爱的过失


轻率——可爱的过失,可爱的旅伴和可爱的故人!你把讥笑泼向我的眼睛,你把玛祖卡舞曲泼向我的脉管!


你教导我不去保存戒指,多么希望我不曾举行过婚礼!凑巧从结局开始,而在开始前就已结束。


在我们的能力如此弱小的生活中,像茎杆和钢铁一样存在……—用巧克力来疗治悲伤,对着过路人等微笑。




疯狂也就是理智


疯狂也就是理智,耻辱也就是荣誉,那引发思考的一切,我身上过剩的


一切,所有灼人的欲望蜷曲成一个欲望!在我的头发中,所有的色彩都引起战争。


我了解整个爱的絮语,"唉,简直是倒背如流!"我那二十二岁的体验是绵绵不绝的忧郁。


可我的脸色呈现纯洁的玫瑰红,"什么也别说!"在谎言的艺术中,我是艺人中的艺人。


在小球一般滚动的谎言中,"再次被抓住!"流淌着曾祖母的血液,她是一名波兰女人。


我撒谎,是因为青草沿着墓地在生长,我撒谎,是因为风暴沿着墓地在飞扬……


因为小提琴、因为汽车,因为丝绸、因为火……因为那种体验:并非所有人都只爱我一个!因为那种痛苦:我并非新郎旁边的新娘。因为姿态和诗行——为了姿态和为了诗行。


为了脖子上温柔的围巾…可我怎么能够不撒谎呢——既然当我撒谎的时候,我的嗓音会更加温柔……




鹤唳


童年:大房子的沉默,可怕的女巫锐利的牙齿;童年:一个不可思议的单词,可爱的单词"鹤唳"。


突然,在豪华的餐厅里,你向拘礼的客人吐出舌头,战栗着,哭诉着一个单词,一个愚蠢的单词"鹤唳"。


可怜的家庭女教师穿着紫色的斗篷,脖子紧紧地缩进长耳的风雪帽一切都在可爱的单词中复活,童年的单词"鹤唳"。




只是小姑娘


我只是一个小姑娘。我的职责是在婚礼之前不要忘却,到处是——狼群,时刻牢记:我是一头绵羊。


幻想着金色的城堡,开始时摇晃、旋转和震动木偶,然后不再是木偶,而几乎是木偶。


我的手中并没有利剑,也没有琴弦铮铮作响我只是小姑娘———沉默不语。哦,倘若我不垂下眼睛,


仰望一下星空,就知道,那里,星星将燃烧并照亮我,而且向所有的眼睛微笑.




从童话到童话①


一切是你的:期盼着奇迹,四月里整个的忧伤,如此急切地向往天空的一切,可是,你不需要什么理性。直到死亡来临,我仍然是一个小女孩,尽管也是你的小女孩。


亲爱的,在这个冬天的黄昏,请像小男孩一般,和我在一起。不要打断我的惊奇,像小男孩一般,停留在可怕的秘密之中,帮助我这个小女孩,尽管也是你的妻子。


①该诗献给茨维塔耶娃未来的丈夫谢·艾伏隆(1893—1941)。




文学检察官


隐匿起希望人们忘却的一切,像正在融化的冰雪和蜡烛?在墓地的十字架下,成为未来的一杯灰土?我不愿意!


每一个瞬间,由于疼痛而战栗,我再度面临一个问题:永远的死!命运是否因此而判定我去理解这一切?童年的黄昏,和木偶坐在一起,


草地上布满了蜘蛛网,它们决定灵魂的眼光……理解一切和为一切而承受!


为什么我(在显像中的力量)把整个亲爱的东西交给了法庭,为的是青春女神永远保存我令人不安的青春。




我的诗行,写成得那么早


我的诗行,写成得那么早,我不曾料到我是诗人,它们失控而出,像喷泉的水珠,仿佛花炮的点点火星。


像一群小小的魔鬼,潜入梦幻与馨香缭绕的殿堂。我那青春与死亡的诗歌,"不曾有人读过的诗行!"


被废弃在书店里,覆满尘埃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无人问津,我的诗行啊,是珍贵的美酒,自有鸿运高照的时辰




脉管里注满了阳光


脉管里注满了阳光,而不是血液,在一只深棕色的手中。我独自一人,对自己的灵魂,满怀着巨大的爱情。


我等待着蠢斯,从一数到一百,折断一根草茎,噬咬着…如此强烈、如此普通地感受生命的短暂,多么地奇异——我的生命。




战争,战争


"战争,战争!神龛摇散的香烟"和靴刺的吱吱声。可是,王室的开支和民族的争端跟我都没有关系。


在似乎有裂口的钢丝绳上,我是小小的舞蹈者。我是影子的影子。我是两个黑月亮的梦游症患者。




女人的乳房!灵魂凝固的叹息


女人的乳房!灵魂凝固的叹息——

女人的本质!总是出其不意地袭来的波涛——总是出其不意地抓住您的波涛——上帝瞧着!


被鄙视者和鄙视者的娱乐工具,——女人的乳房!披甲的谦让者!——我思念那些……那些独乳的女人①——那些女友!…


①传说古希腊的亚马逊女勇士为了弯弓射箭的需要,从小就割去了右乳




就这样漂泊:头颅与竖琴①


就这样漂泊:头颅与竖琴,向下,向着陷落的远方。竖琴让人相信;和平!而嘴唇不断重复道:可惜!


沿着凝滞不动的希伯来河,血红的痕迹,银白的痕迹,重叠在一起,流滴着一我温柔的兄弟,我的姐妹!


有时,沉漫在无法消除的忧郁中,头颅的行程迟缓下来。可竖琴却让人相信:过去了!而嘴唇就跟着喊:呜呼!


像摇摇晃晃的床头一样,像荆冠一样,向前移动——莫不是竖琴流血太多?莫不是头发变成了银白?


就这样,沿着向下降落的石级——走向涟漪的摇篮。就这样,朝着那个小岛走去,那里比夜莺撒谎的地方更加甜蜜……

哪里有被月光照亮的遗体?含盐的波涛——回答呀!或许,头发裸露的累斯博斯女郎,展开了一张网络?——


①传说古希腊著名歌手奥尔甫斯因拒绝参加酒神狄奥尼索斯希的狂欢,被后者的狂热女信徒撕碎,他的头颅与竖琴被抛到希伯来河,流向大海,海浪把奥尔甫斯的残骸带到了诗人萨福的故乡——累斯博斯岛




我们的原野面临鞑靼箭矢的威胁


我们的原野面临鞑靼箭矢的威胁!

我们的草原无边茂密———野草!不是像懒洋洋的夜莺那样,只会陶醉于自己的淫欲之中。


我在绯红的小溪旁边吹着口哨,那条新出现的小溪。当我压低了声音吹口哨的时候,—使勇士们感到痛苦。


唉,伤痕和我们的残疾者!"阿廖申卡的鲜血,伊利依!"唉,我们氤氲的河面一片殷红,马林浆果的蒿叶。在浴室懒洋洋的慌乱中一公爵的嘶哑声和狼的莎草。即便以整个的夜莺啼哦的嗓音,也无法掩盖那个慌乱。


那就是我安静不过的沉默,我的家庭不复存在。在落泪的夜莺之中——有一只雏鹰,而我的出身———还是夜莺。


汪 剑 钊 / 译



玛丽娜·茨维塔耶娃(Marina Cvetayeva),俄国20世纪重要诗人之一。1892年10月8日出生于莫斯科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研究古罗马文学的著名的语文学家,艺术学教授,曾创办莫斯科普希金美术馆。母亲是钢琴家,是著名音乐家鲁宾施泰因的学生,擅于学习外语。茨维塔耶娃受父母的影响很深。6岁开始写诗,不仅用俄文,而且用德文和法文。1899-1892年入音乐学校学钢琴。1901-1902年,入第四女子中学学习。1902年秋,发现患结核病,随全家赴意大利。1903-1904年,在瑞士洛桑拉卡兹姊妹法文寄宿中学学习。1904-1905年在德国弗赖堡布林克曼姊妹寄宿中学学习。1905年夏末全家回国。1906年9月,入莫斯科冯·杰尔维兹女子寄宿中学插班4年级学习,半年后因自由思想和胆大妄为被开除。1908年9月,茨维塔耶娃插班进入莫斯科布留霍年科私立中学六年级,两年后毕业。1909年夏,独自去巴黎学习大学夏季古法国文学课程。16岁开始发表诗作。1910年自费出版第一本诗集。1912年与谢尔盖·埃夫隆(1893-1941)结婚。
埃夫隆是个极有才华的年轻人,写诗,写散文,还办了一个出版社,出版自己的和茨维塔耶娃的诗集。他还是 一个极其爱国的人。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曾积极要求参军。但因体检不合格,被拒绝,后来终于进了士官学校。1918年1月,埃夫隆参加白军,兵败逃往国外,后来进了捷克查理大学学习。
茨维塔耶娃1918年11月开始在民族人民委员部信息处工作,1919年4月到中央战俘和难民事务委员会工作,1920年11月到教育人民委员部戏剧处工作。业余时间,她写诗,参加一些文学活动。
1921年,爱伦堡到国外出差,茨维塔耶娃请他带了一封信给埃夫隆,爱伦堡在布拉格找到了埃夫隆,把信转交给他。埃夫隆写了一封回信请爱伦堡捎给茨维塔耶娃。茨维塔耶娃收到丈夫的信(这是离别3年半以后她收到的丈夫第1封信)以后,年末开始做出国准备。
1922年5月22日茨维塔耶娃带着女儿阿里阿德娜到布拉格,然后换乘火车去柏林——在那儿见到了丈夫。1931年,埃夫隆的思想由反苏转变成为亲苏,被苏联谍报机构(内务人民委员部)招募为苏联间谍。在国外,茨维塔耶娃的诗不受读者欢迎,读者喜欢她的散文,于是她就靠写散文养家——丈夫有病,不能工作,女儿靠往女帽上绣花挣钱补贴家用,收入极少,四口之家基本上全靠她的微薄稿费养活,生活极为贫困。1937年,埃夫隆被巴黎警方怀疑是杀害托洛斯基的儿子谢托夫的凶手,因而有被捕的可能(一说思乡心切),因此向苏联驻法国大使馆申请全家回苏联。女儿阿里阿德娜首先得到批准, 便于1937年3月15日先回到莫斯科。同年10月10日,埃夫隆接着回去。他们父女回去后内务部在莫斯科近郊博利舍沃内务人民委员部谍报人员专用区给他们提供一套住宅,一切正常,并无凶兆。1939年6月18日,茨维塔耶娃携带儿子格奥尔吉回到苏联。同年8月27日女儿被捕,在狱中在酷刑逼迫下诬陷父亲埃夫隆是间谍;10月10日埃夫隆被捕。埃夫隆在狱中被用各种酷刑逼他供认自己以及他的亲人是外国间谍,他至死不肯诬陷别人,只说自己是苏联的忠实侦察员。茨维塔耶娃虽没有被逮捕,但也受到怀疑,诗作不能发表,只能靠为出版社翻译书稿度日。1941年10月16日(一说7月28日),德军逼近时,丈夫被枪毙在卢比扬卡——国家安全总局所在地(一说奥廖尔监狱),女儿被流放(长达17年,1955年才平反获释)。同年年8月8日,茨维塔耶娃带着16岁的儿子撤退到乌拉尔偏僻小镇叶拉布加——乘船10日,18日(一说17日)到达目的地。到达后,立即找住处,三天后终于有人肯收留——房东夫妇把夏用房间用屏风隔出一角给他们住。住下来以后,她便四处奔走,八方求人,到处找工作。无人肯帮忙,朋友也帮不上忙,甚至连一份食堂涮碗的工作也找不到。随身带来的值钱的东西——一桄法国上等毛线,才卖了一公斤土豆的价钱。手里仅有的600卢布日渐减少,而寒冬却日益逼近。再加上她认为自己的白俄归侨身份以及丈夫和女儿被判为人民敌人遭到逮捕(当时她不知道他们被枪毙)的名声,都会影响儿子的前途,因此她认为自己死了可能使儿子免受牵连(她的儿子1944年在前线牺牲)。于是她便决定自杀,同年8月31日自缢身亡(详见Смерть Марины Цветаевой.Причина смерти--самоубийство http://www.kazan.aif.ru)。著名诗人帕斯捷尔纳克(1890-1960)曾写诗悼念她,见附录。
她的诗作是在她死后才逐渐得到苏联和西方重视的,而且越来越重视。俄国当代著名诗人叶甫图申科说她是俄国诗律三大改革家之一(另两个人是马雅科夫斯基和帕斯捷尔纳克),说:“如果说阿赫马托娃是俄国诗歌皇后的话,那么,茨维塔耶娃就是俄国诗歌的女皇。”并称赞她的诗歌既雄浑又纤巧,说“她的诗歌,即使是抒发个人感情的,也不像室内乐,而像气势磅礴的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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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赛宁《我记得》

辛波斯卡·扎加耶夫斯基·布罗茨基《云》

张枣译史蒂文斯诗13首

张枣译马克·斯特兰德诗5首

叶芝《茵尼斯弗利岛》

辛波斯卡《种种可能》

托马斯·哈代《对镜》

张枣译希尼诗6首

米沃什《第二空间》

休姆《秋》

歌德《漫游者的夜歌》

希尼《阳光》

勒韦迪《一切都是黑暗》

彭斯《友谊地久天长》

兰波《奥菲莉娅》

荷尔德林《海德堡》

兰波《醉舟》

策兰诗15首

兰波《黄昏》

聂鲁达《女人的身体》

特拉克尔《给孩子埃利斯》

波德莱尔《感应》

策兰诗88首

里尔克诗选

蒲伯《隐居颂》

罗赛蒂诗2首

麦克尼斯诗2首

梅贵《短短的烟袋》

敏杜温诗2首

佐基诗2首

露斯·玛洽多诗2首

帕斯托里诗2首

里瓦斯诗2首

伊萨科夫斯基诗3首

叶夫图申科诗7首

谢维里亚宁诗19首

黎萨尔《我最后的告别》

乔卡诺诗2首

普拉达诗3首

布伦南诗3首

道伯森《鸡鸣》

坎贝尔诗4首

兰纳依沃《恋歌》

雷倍里伏罗诗2首

阿古斯蒂尼诗4首

伊巴博罗诗3首

狄布诗2首

扎卡里亚《请作证》

马蒙索诺《飞升》

桑托斯《归来》

辛波斯卡《在一颗小星下》

但丁·罗赛蒂诗3首

司各特《青春的骄傲》

斯宾塞诗13首

斯温伯恩诗4首

施皮特勒诗4首

曼德尔施塔姆《马蹄铁的发现者》

纪伯伦《我曾有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

玛丽·奥利弗《黑水塘》

奥基格博诗3首

迈耶诗2首

雅各泰诗8首

凯勒《冬夜》

马丁松诗10首

布罗茨基《黑马》

卡明斯《我喜欢我的身体》

布鲁诗3首

阿芳西娜·斯托尼诗3首

阿尔贝托·路易·庞索诗7首

卢贡内斯诗5首

埃尔南德斯诗3首

弥尔顿《斗士参孙》

威廉·斯塔福德《秋风》

卡波维兹《沉默的一课》

伊斯拉姆诗5首

马托斯诗4首

鲁文·达里奥诗10首

马克西莫维奇诗6首

爱斯基摩诗2首

阿米亥《人的一生》

博尔赫斯《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茨维塔耶娃《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塞内亚《致燕子》

马蒂诗10首

埃雷迪亚《流亡者之歌》

谢甫琴科诗3首

弗兰科诗3首

洛尔迦《梦游人谣》

詹姆斯·赖特《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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