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奥皮茨《一个乞丐的墓志铭》

德国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一个乞丐的墓志铭

[德国]奥皮茨


我一生没有一个家,

死后倒有了住宅,

活着时我一无所有,

死后倒富裕起来;

我一生只是在逃亡,

坟墓给我个安息处,

活着时我衣不蔽体,

现在却裹上殓布。

钱 春 绮 译


奥皮茨不仅是一名诗人,还是一位文艺理论家。他写过《德国诗论》,阐明诗歌的起源、任务,诗人的社会地位和责任;同时提出德国诗歌的标准,借鉴的榜样;反对滥用外来词汇,主张纯洁祖国语言,诗人有想象的自由。这部著作对17世纪德国诗歌的发展产生了影响。此外他还翻译了荷兰诗人海因西斯、英国作家约翰·巴克莱以及索福克勒斯、塞内加等人的作品。他在《战争灾难中的慰诗》中以亲身经历描写了“三十年战争”初期人民的灾难和痛苦,表达了对战争的憎恶与对和平的渴望。
我们衡量一个社会是否适于人们生活,衡量一个国家政治好坏的标准应该看它能不能让它的人民生活幸福。
但在这首诗里我们看到了什么?流浪、逃亡、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无家可归;看到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悲惨场景……生前居无定所,只有死后,才有了可以安息的坟墓,才裹上了可以蔽体的殓布!这是多么悲惨凄凉的命运,多么虚伪冷漠的世界呀!
这是一首很好的政治讽刺诗。在这首诗中,诗人对现实和社会弊端进行讽刺和批评。诗人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通过乞丐的独白,又运用对比的手法,把他生前的境遇与死后的情况一一对照,短短几句,让我们看到了乞丐生不如死的悲惨命运和这个社会的虚伪与不人道!(张 露 华)



陆 游 的 坎 坷 人 生

金兵南下,北宋灭亡,皇室仓促南迁,建立了偏安于东南的南宋朝廷。国破家亡,山河改色,激起民众要求报仇雪耻、恢复中原的强烈愿望。在这民族矛盾异常尖锐、朝廷中和战两派进行激烈冲突的大动荡时代,文坛上出现了一位代表民族气节和人民希望的巨匠,那就是爱国诗人陆游。
陆游,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生于宋徽宗宣和七年十月十七日(公元1125年11月13日),卒于宋宁宗嘉定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公元1210年1月26日),终年八十五岁。
陆游曾经用过的别号有:九曲老樵、龟堂病叟、龟堂老人、笠泽渔隐、笠泽钓叟、笠泽老民等。陆游曾经用过的书斋名号有:烟艇、渔隐堂、玉笈斋、可斋、心太平庵、昨非轩、风月轩、书巢、老学庵、下沤亭、还婴等。
1.陆游的家世
关于家世,陆游自称“世谱推原自楚狂”(《草堂》)。所谓楚狂,指春秋时代楚国的陆通,字接舆,佯狂不仕,时人称之为“楚狂”。《论语·微子》篇中有楚狂接舆凤歌笑孔丘的故事。陆游的老师曾几又称陆游是“贤哉机云孙”,所谓机云,指晋代文学家陆机、陆云兄弟,他们是三国时吴国名将陆逊之孙,陆抗之子。关于这些远祖只能看成是传说,年代久远,无法确证,而且与陆游没有多大关系,对陆游也没有什么重要影响,可以不必深究。比较可信的是陆游为其从兄陆洸所作的墓志中所说的一段话:
“吴郡陆氏,方盛唐时,号四十九枝,太尉枝最盛。唐末,自吴之嘉兴,东徙钱塘。吴越王时,又徙山阴鲁墟。宋祥符中,赠太傅讳轸,以进士起家,仕至吏部郎中,直昭文馆。太傅生国子博士赠太尉讳珪,太尉生尚书左丞赠太师楚国公讳佃,太师生中散大夫赠少师讳寘。少师八子,皆以文学政事自奋。公讳洸,字子光,少师第四子。”
陆洸与陆游是堂兄弟,洸比游年长一岁,儿时分梨共枣,一同在家塾读书。从以上墓志可知,陆游近祖于唐宋时从江苏吴县迁至浙江嘉兴,再东迁至钱塘。因避五代战乱,隐退乡野,不再出仕。在吴越王钱镠时,又迁居至山阴鲁墟务农,“世守农桑之业”,以苟全性命。直到宋真宗祥符年间,陆游高祖陆轸才放下锄头,步入仕途,重新恢复为士大夫世家。所以陆游曾说:“太傅(陆轸)始以进士起家,楚公(陆佃)继之,陆氏衣冠之盛,寝复如晋唐时。”
在山阴陆氏世系中,高祖陆轸、祖父陆佃是陆游诗文中经常提到的人物,也是使陆游感到十分自豪的先辈。陆轸是山阴陆氏家族的中兴之祖,在陆轸之前,陆氏世代务农,而陆轸聪明好学,七岁能诗,宋真宗大中样符年间成了进士,做过会稽太守、吏部郎中、直昭文馆,后又任睦州(即后来的严州)太守,赠太傅。陆轸性格鲠直,“尝因奏事,极言治乱,举笏指御榻曰:‘天下奸雄睥睨此座者多矣,陛上须好作,乃可长保!’”可见陆轸是一位敢于谏诤的忠淳之臣。陆轸为政清廉,终身未置家产,故子孙家境清寒。
陆轸生二子,长子名琪,曾任万载县令;次子名珪,为国子博士,是陆游曾祖。陆珪生四子,其中陆佃就是陆游的祖父。
陆佃是宋神宗熙宁三年进士,补国子监直讲。陆佃是著名经学家,尤精于《礼》,著有《埤雅》、《尔雅新义》、《礼象》、《春秋后传》、《鹖冠子解》、《陶山集》等。陆佃曾从学于王安石,颇得王安石的赏识。但王安石执政时,陆佃并不十分赞成新法,因而王安石在政治方面并未重用他。而在王安石失败后,新党遭排斥打击,王安石的故旧门生都不敢与之往来,而陆佃却不讳言同王安石的关系。王安石死后,陆佃不畏权势和压力,率诸生前往哭祭。陆佃修《神宗实录》,又多肯定王安石,故被劾落职。至徽宗即位,方才重新起用,召为礼部侍郎,命修《哲宗实录》,迁吏部尚书,曾奉命出使辽国,归来著《使辽语录》,富有爱国思想。死后赠太师、楚国公。陆佃为人正直,不计个人得失,家境一直清寒。陆游在诗中曾感慨说:“犹愧先楚公,终身无屋庐。”(《家居自戒》)陆佃的《陶山集》收诗二百余首,以七言近体见长,这对后来陆游七言诗的高度成就产生了积极影响。
陆游的父亲陆宰,在北宋末年曾任淮西常平使者、淮南路计度转运副使公事、京西转运副使等职。南渡后,由于有爱国抗金思想,交游多属主战派人物,为秦桧所忌恨,在政治上受到压抑,奉祠杭州洞霄宫,闲居于山阴,无所事事。陆宰能诗,经学亦有根底,熟悉朝章典故,著有《春秋后传补遗》。陆宰喜藏书。南宋绍兴年间始建秘书省,征集天下遗书,派百余人借抄陆宰藏书一万三千余卷。死后赠少师(亦作少傅)、会稽公。
陆游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世代书香门第。曾几说:“陆子家风有自来。”陆游自称“五世业儒书有种。”(《闲游》)“吾家太傅后,衿佩盛青青。”(《示子遹》)
2.诞生和命名
陆游的诞生,颇具传奇色彩。徽宗宣和七年(1125)十月,陆宰自淮南卸任进京,携带家眷由寿春赴汴京,十七日大风雨清晨,在淮河上游岸边的舟船上,陆游诞生了。陆游曾自述道:“予生淮上,是日平旦,大风雨骇人,及余堕地,雨乃止。”(《剑南诗稿》卷三十三诗题)陆游的名字为何称“游”?据宋人叶绍翁说:“陆游,字务观……盖母氏梦秦少游而生公,故以秦名为字,而字其名。或曰公慕少游者也。”这里提出了两种说法。前说认为,母亲生他的前一天晚上,曾经梦到前辈诗人秦观,迷信地以为是秦观投胎。秦观,字少游。于是父亲陆宰以秦观的字作孩子的名,起名“陆游”。陆游长大后,字务观,是以秦观名作字。后说认为,陆游的名与字是因仰慕秦少游而起的,而非由于母亲之梦,此说也有根据,陆游《题陈伯予主簿所藏秦少游像》诗云:“晚生常恨不从公,忽拜英姿绘画中,妄欲步趋端有意,我名公字正相同。”诗中未提母亲之梦境,而只提及敬仰之情。
关于陆游名字的由来,还有第三说。清代查慎行说:“陆放翁名游,字务观,其义出于《列子·仲尼篇》:‘务外游不如务内观。外游者取足于物,内观者取足于身。’观字从去声,后人作平声,盖未详出处耳。”此说产生较晚,响应其说者不多。我以为,《列子·仲尼篇》中这段文字,也许是秦观命名的由来。秦观字少游,又字太虚。《仲尼篇》这段文字记的是列子与壶丘子的一段对话,段首云:“初,子列子好游。”听了壶丘子一番教诲后,“于是列子终身不出,自以为不知游”。“少游”不就是此意么?为何又字“太虚”?《庄子·逍遥游》说:“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尸子·广泽篇》、《吕氏春秋·不二篇》都说:“列子贵虚。”可见,《列子·仲尼篇》与秦观之名字可能有直接关系,与陆游之名字无直接关系,或者说通过秦观之名的中介作用,才与陆游之名有间接关系。
3.颠沛流离的少年时代
陆游的童年生活是十分艰险困苦的。其父陆宰进京以后,调任京西路转运副使,负责供应泽州、潞州一带(在今山西东南)粮饷。他把家属寄顿在河南荥阳以后,就轻装上任了。第二年都城汴京沦陷,接着徽宗、钦宗做了金军俘虏。康王赵构在南京(今河南商丘)即位为高宗,仓皇南逃,建都临安(今杭州),偏安于东南,是为南宋。在战乱中,父母怀抱幼儿陆游自中原逃归故乡山阴。陆游曾说:“建炎绍兴间,予为童子,遭中原丧乱,渡河沿汴,涉淮绝江,间关兵间以归。”他又在诗中回忆说:“我生学步逢丧乱,家在中原厌奔窜。淮边夜闻贼马嘶,跳去不待鸡号旦。人怀一饼草间伏,往往经旬不炊爨。呜呼,乱定百口俱得全,孰为此者宁非天!”(《三山杜门作歌》)六岁时,金兵渡江南侵,又随父避乱于东阳山中,九岁时金兵北撤,才重返惨遭金兵焚掠、残破不堪的山阴。
少年时代颠沛流离的生活,在陆游的幼小心灵里埋下了仇恨敌人的种子。父亲陆宰是个有爱国思想的知识分子,他的一些好友也都是爱国志士,少年时代的陆游就深受爱国主义的熏陶。陆游曾回忆说:“绍兴初,某甫成童,亲见当时士大夫,相与言及国事,或裂眦嚼齿,或流涕痛哭,人人自期以杀身翊戴王室,虽丑裔方张,视之蔑如也。”陆游又说:“及先君……自淮祖江,间关兵间,归山阴旧庐,则某少长矣,一时贤公卿与先君游者,每言及高庙盗环之寇、乾陵斧柏之忧,未尝不相与流涕哀恸。虽设食,率不下咽引去。先君归,亦不复食也。”关于李纲、宗泽、岳飞、韩世忠等英雄人物的可歌可泣的事迹,也给少年时代的陆游以深刻的爱国主义教育。
陆游曾跟从曾几学习诗文。曾几是南渡后统治集团中主战派人物,具有爱国思想,高宗朝,历官江西、浙西提刑,与其兄曾开皆因反对秦桧,不附和议而罢官。侨寓上饶茶山寺,自号茶山居士。曾几的爱国思想对陆游也有积极的影响。
年轻的陆游,为实现自己的爱国壮志,特别注意兵书和剑术。“孤灯耿霜夕,穷山读兵书。”(《夜读兵书》)“学剑四十年,虏血未染锷。”(《醉歌》)“切勿轻书生,上马能击贼。”(《太息》)这些斗志高昂的诗句,在其诗中经常出现。陆游甚至在五十三岁时还学习射术,他曾写有《万里桥江上习射》诗,诗中有“丈夫未死谁能料,一笴(gĕ,箭干)他年下百城”之句。他从少年时代就开始想把自己铸就成一个“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观大散关图有感》)的文武兼备的人才,以报效国家。陆游的尚武精神还受到其叔父陆(shí,古实字)的影响。陆曾在宁海、仁和、长洲、真州等地任过县丞、县尉、通判等职,以廉能著称,“发奸伏,申冤枉,号称神明”,“老吏宿奸,畏慑缩栗”。后提举京畿常平等事,同转运、提点刑狱都在陈留设衙办公。1126年金兵南侵,直逼北宋首都汴京,有一股金兵游骑窜犯陈留,这时兼掌兵权的转运、提点刑狱都仓皇逃跑,唯陆岿然不动,毅然出面召集戍卫燕山的军队和民兵数千人,严加训练,扼守险要,遏阻了金兵凶焰,而前方溃退下来的宋军也不敢在陈留境内骚扰滋事。陆措置号令很有章法,“赫然有大将风采”,当时舆论认为,像这样的抗敌英雄,朝廷应委发重任,领军抗敌,但卖国投降的当权者却把他罢归,“卒敛智略,老于里闾”。少年时代的陆游对这位英雄叔父极为崇敬,思想上深受其熏陶。
4.不幸的婚姻
绍兴十四年(1144),陆游二十岁,与舅父光州通判唐仲俊(一说为舅父郑州通判唐闳)的女儿唐琬结婚。婚后,夫妇情爱甚笃。但陆游的母亲对这位内侄女很不满意,逼令陆游与唐琬离婚。陆游二十二三岁时迫于母命,忍痛分离。陆游之母为什么不能容纳这个儿媳妇,一直令人不能理解。有两种说法可供我们参考。其一,据宋代刘克庄说:“放翁少时,二亲教督甚严。初婚某氏,伉俪相得。二亲恐其惰于学也,数谴妇。放翁不敢逆尊者意,与妇诀。……曾温伯言其详。温伯名黯,茶山孙,受学于放翁。”陆游婚后倦学引起父母恐慌,因为结婚前不久,陆游在临安应进士举落第,如果婚后再沉溺在温柔乡中,功名前途就无望了,在封建时代的士大夫家庭中,是绝对不能允许的。此说来源于曾黯,曾黯是曾几之孙,又是陆游的学生,对陆游家事当然十分了解。其二,唐氏被休弃,可能与唐氏未能生育有关。《剑南诗稿》卷十四《夏夜舟中闻水鸟声甚哀,若曰姑恶,感而有作》一诗说:“……所冀妾生男,庶几姑弄孙。此志竟蹉跎,薄命来谗言。……”陆游为什么闻姑恶声就会触景生情,“感而有作”?为什么会提到不能“生男”就遭“谗言”?这不会是无的放矢,无病呻吟,而是在宣泄自己内心郁抑着的苦闷,在影射唐琬的不幸遭遇。此诗透露了唐氏婚后未能生育的消息。古代人们普遍希望“早生贵子”、“母以子贵”,新娘盼望能够有“进门喜”。然而唐氏婚后两三年无子(可与陆游后来再娶王氏,次年即生长子子虡相比较),唐氏再嫁赵士程后也无生育子女的记载。在封建时代,妇女婚后不育,是“七出”之条的第一条罪状,因而唐琬也难逃厄运了。我想,上述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存在,即陆游婚后倦学,影响功名仕途;唐琬婚后不育,影响宗祀香火。这在封建时代,特别在封建士大夫家庭中,这两条“罪状”的性质是十分严重的,它们的综合作用,必然会造成陆游与唐琬的婚姻悲剧。
5.科举落第
青年时代的陆游,在爱情上遭受了不幸,在仕途上也遭受了挫折。绍兴二十三年(1153),二十九岁的陆游再次到临安参加省试,秦桧的十七岁孙子秦埙(xūn)也来应考。如果通过省试,便可以参加第二年的殿试。陆游此时已经颇有名气,夺魁可能性很大。而秦埙在门荫制度下,已经官居敷文阁待制、右文殿修撰。秦桧想让秦埙通过省试、殿试以取得状元及第的荣誉。这就给这一年省试的主试官两浙转运使陈之茂(字阜卿)带来了难题:一边是有名的才子,一边是丞相的孙子,真是左右为难。最后陈之茂根据考卷秉公处理,陆游获得第一名。《剑南诗稿》卷四十诗题曾说:“陈阜卿先生为两浙转运司考试官。时秦丞相孙以右文殿修撰来就试,直欲首送。阜卿得予文卷,擢置第一。”陆游省试虽然取得第一,但“桧怒,至罪主司”(《宋史·陆游传》)。主考官陈之茂岌岌可危。秦桧的淫威,使陆游第二年参加殿试时被黜落了。幸而秦桧死亡,陆游、陈之茂才免遭进一步的迫害。秦桧死后,爱国人士感到压在身上的一座大山崩毁了,稍稍能够透一口气了。
6.初入仕途两度罢官
绍兴二十八年(1158),三十四岁的陆游被起用为福州宁德县的主簿。一年后调到福州,任福建路提点刑狱公事属员。不到一年,三十六岁的陆游调回临安,任敕令所删定官,主要工作是编纂已经公布的法令,地位并不重要,但能更多地接近中央,有机会和士人来往。不久调任枢密院编修官,枢密院是南宋的军事领导机关,编修官名义上是担负编纂职务,实际上是担任秘书工作。在这期间他曾向宋高宗赵构提出过许多积极的政治主张,但竟因此引起高宗对他的憎恶,绍兴三十一年(1161)被罢官,回归乡里。
绍兴三十二年(1162),宋孝宗赵眘(shèn,古慎字)即位,朝中主战派稍为受到重视,老将张浚被起用,准备北伐。陆游也被起用,受召见,特赐进士出身,任枢密院编修。不久孝宗下诏修太上皇帝圣政。圣政是一种类似实录的记载,因为太上皇赵构还活着,所以不称实录而称圣政。于是陆游调到圣政所任检讨官。这个时期,陆游向孝宗赵眘提出许多有关军政方面的建议,要孝宗亲贤能远小人,积极支持张浚北伐,剪除植党营私的曾觌(dí)、龙大渊集团。但曾龙集团此时深受孝宗信任,陆游被排挤出临安,出为镇江通判。不久张浚北伐失败,朝廷再度向金人屈服议和,朝中主战派又被压制。孝宗乾道二年(1166),四十二岁的陆游因“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宋史·陆游传》)的罪名,被免除了镇江通判职务,又归山阴故里,在镜湖之三山闲居了四年。
7.在川陕的峥嵘岁月
孝宗乾道六年(1170),四十六岁的陆游赴夔(kuí)州(今四川奉节)任通判。三年后任满,受到驻在汉中的四川宣抚使王炎的邀请,在幕府中任干办公事。这段时间是他一生中的峥嵘岁月,他意气风发,经常身穿戎装,参加各种军事活动,曾有雪中刺虎的壮举,曾在边防要塞大散关驻防。汉中地区民俗豪壮、物产丰富、形势险要,使陆游产生了“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宋史·陆游传》)的战略思想,主张以汉中陇右一带作为恢复中原的根据地。汉中的军旅生活提高了他的思想,扩大了他的视野,丰富了他的创作内容。他向王炎提出进取的策略,协助王炎积极进行北伐的准备工作。可惜后来王炎调回临安,陆游的北伐愿望未能实现。王炎走后,陆游调任成都府安抚司参议官。1173年至1174年还在四川先后代理过蜀州(今四川崇州)、嘉州(今四川乐山)、荣州(今四川荣县)的地方官。
1175年(孝宗淳熙二年)六月,敷文阁直学士范成大来知成都府权四川制置使,邀请陆游任参议官。由于他和范成大曾经共事,又是诗文之交,彼此深知,不拘礼数,这就引起同僚的讥谤,再加上陆游由于思想苦闷,经常出入于酒肆歌楼,以排除忧愁,于是臣僚弹劾他“燕饮颓放”,因而受到罢免的处分。诗人也就因此自号为“放翁”。
1178年(孝宗淳熙五年)春天,五十四岁的陆游离蜀东归。他在川陕地区总共生活了九年,这是他创作的丰收期,后来他把全部作品命名为《剑南诗稿》,反映了诗人对这一时期生活和作品的珍重和怀念。陆游的儿子陆子虡曾说:“先君太史……心固未尝一日忘蜀也,……是以题其平生所为诗卷曰《剑南诗稿》,以见其志焉,盖不独谓蜀道所赋诗也。”
8.东归后在抚州、严州的政绩
陆游于1178年秋天到达临安,被朝廷任命为提举福建常平茶盐公事,冬季抵建安任所。第二年秋天,奉诏召见,未到临安,得旨,任朝请郎、提举江南西路常平茶盐公事,十二月抵抚州(今江西临川)任所。主管钱粮仓库和茶盐专卖等事。他对民间疾苦十分关心,施政时“詟伏豪强”,“抚绥鳏寡”,“务均力役”,“思广赈恤”。淳熙七年(1180)江西发生大水灾,抚州一带田庐漂没,鸡犬无存,民众逃往山坡高阜避难。陆游立即开义仓拨粟赈济灾民,亲自以小舟载米赴灾区发放,并通知各郡一起救灾。昏聩腐败的朝廷竟以“擅权”的罪名将陆游撤职。因爱民而获罪的陆游,怀着“江路迢迢马首东,临川一梦又成空”(《早行》)的凄凉心情,默默地离开江西,退归山阴。
陆游这次回山阴闲居长达六年之久。直到1186年,六十二岁的陆游才被召见,任为严州知府。
严州地瘠民贫,连年水旱,陆游为了当地民众丰衣足食,“劝农”成了他的施政首要任务。他说:“盖闻为政之术,务农为先,使衣食之粗充,则刑辟之自省。”他“延见高年,劳问劝课”,谆谆教导民众“无事末作,无好终讼,深甽(zhèn)广耜(sì),力耕疾耘,安丰年而忧歉岁”。他自己向民众保证:“太守亦当宽期会,简追胥,戒兴作,节燕游,与吾民共享无事之乐,而为后日之备。”他还向神灵祈祷发誓说:“新定为郡,地(xiá)民贫,而回禄冯夷,数见谴告,市邑萧然,至今未复。某蒙恩来守是邦,宜知所报。如或黩货以厉民,淫刑以饰怒,事燕游以废政,纳请谒以挠法,是宜即罪于有神,死不敢悔。”陆游还为民请命,争取到朝廷对贫困的严州百姓给予减租优待。陆游在严州过着简朴的生活,为穷苦百姓日夜操劳,废寝忘食。“朝先鸣鸡兴,夕殿栖鸦还。符檄积几案,寝饭于其间。……岂无一杯酒,吾事何时闲!”(卷十八《秋兴》)在陆游的精心治理下,严州呈现了一派政简刑清、民众安心的祥和气象,“民租屡减追胥少,吏责全轻法令宽”。(卷十九《秋兴》)一百四十年前,陆游的高祖陆轸在宋仁宗时也曾做过严州(即睦州)地方官,现在陆游又来做严州地方官,当地父老为感谢陆氏祖孙的惠政,就在子城西的兜率佛寺建筑一座陆轸祠堂,以“慰邦人无穷之思”,并请陆游为陆轸遗像刻石作记。这也反映了严州人民对陆游的热爱和感激。
陆游在严州任上只有短短的两年时间。当初陛辞时,孝宗对他说:“严陵,山水胜处,职事之暇,可以赋咏自适。”(《宋史·陆游传》)意思是暗示陆游,不要妄议国政和抗金问题,以免再遭贬谪。陆游在严州任上,利用业余时间,将历年诗稿严加选择删削,刻成《剑南诗稿》二十卷,收诗二千五百余首。
1188年严州任满,陆游回临安任军器少监,第二年改任礼部郎中兼实录院检讨官,参加修撰国史的工作。这时孝宗赵眘传位给光宗赵惇。陆游利用在京的机会,多次向赵惇上书,谈国事则主张修兵备武,伺机以复中原,坚持其抗战主张;论内政则主张制大姓,均赋敛,恤小民而抑豪强。这又大大触怒了昏庸的当局,遭到投降派的忌恨,竟以“吟咏专嘲风月”的莫须有的罪名,罢免了陆游的官职。很少称许他人的朱熹曾说过:“放翁之诗,读之爽然,近代惟见此人为有诗人风致。……近报又已去国,不知所坐何事,恐只是不合作此好诗,罚令不得做好官也。”陆游回到山阴故里,就以“风月”二字作为书室之名,曰“风月轩”;就这像在四川时,“人讥其颓放,因自号放翁”(《宋史·陆游传》)一样,以示不满和抗争。
9.退隐于三山镜湖
诗人这次退隐后,直到逝世,二十年间基本上是在家乡农村度过的,中间只有不足一年时间(1202年6月至1203年5月)在临安修撰《孝宗实录》和《光宗实录》。陆游在农村生活贫苦,亲自参加劳动,与农民有深厚感情。他在诗中写道:“数间茅屋镜湖滨,万卷藏书不救贫。”(《暮春》)“年丰米贱身独饥,今朝得米无薪炊。”(《贫甚,作短歌排闷》)“行年七十尚携锄,贫悴还如白纻初。好事邻僧勤送米,过门溪友强留鱼。”(《贫病》)陆游有时还骑着驴子,带着药囊,到村落里去行医施药。“驴肩每带药囊行,村巷欢欣夹道迎。共说向来曾活我,生儿多以陆为名。”(《山村经行因施药》)陆游关怀人民生活,同情人民的苦难,他在诗中写道:“牛领疮见骨,叱叱犹夜耕。……门前谁剥啄?县吏征租声。一身入县庭,日夜穷答榜。”(《农家叹》)“数年斯民阨凶荒,转徙沟壑殣(jìn)相望,县吏亭长如饿狼,妇女怖死儿童僵。”(《秋获歌》)诗人对统治阶级残酷的剥削和欺压,作了无情揭露,他与人民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
10.关于与韩侂胄的关系
宁宗嘉泰四年(1204),宰相韩侂胄倡议伐金,八十岁的陆游听到北伐即将进行的消息极为欣喜:“北伐谈笑取关河,盟府何人策战多?扫尽烟尘归铁马,剪空荆棘出铜驼。”(《书事》)眼前展现一派胜利景象。当宋宁宗于开禧二年(1206)五月下诏伐金时,诗人已是八十二岁的高龄,他兴奋地幻想自己化身为老马,希望还能为国出力:“一闻金鼓意气生,犹能为国平燕赵。”(《老马行》)可惜,不久北伐失败,抗战派遭清洗,投降派杀韩侂胄向金求和。
这里要澄清一下陆游与韩侂胄的关系。
在陆游与韩侂胄的关系问题上,《宋史·陆游传》以及罗大经《鹤林玉露》、刘埙《隐居通议》等书曾对陆游有过不公平、不符合实际的论述,认为陆游晚年为韩侂胄撰写《南园记》、《阅古泉记》,“见讥清议”,“不得终其晚节”。因此有人把陆游看成权门清客。对于《宋史》及他书的失当之评,后代学者纷纷起来进行批驳。以求还陆游以公道。下面就择引一些具有代表性的评论:
明代张元忭说:“《宋史》谓其晚年为韩侂胄作《南园记》,见讥清议。予独谓不然。夫泉石品题,非有大关系也。以时宰求为一记而必峻拒之,不已甚乎?顾其记所云如何耳!予于《西湖志》见此记而详味之,其以忠献有后为言,盖歆之以法祖也。又以许闲归耕为公之志,盖讽之以知止也。游自以为无谀辞,无侈言,殆信然矣。是又何足为病哉!甚矣,议者之固也。”
清代袁枚说:“《宋史》称陆游为侂胄记南园,见讥清议,余尝冤之。夫侂胄,魏公孙,智小而谋大,不过《易》所称折足之鼎耳,非宦寺流也。南园成,延游为记,出所宠四夫人侑酒,游感其意,为文加规,劝其禔躬活民,毋忘先人之德。在侂胄,亲仁;在游,劝善,俱无所为非。宋儒以恶侂胄故,波及于游。……使游果有附权贵希冀幸进之心,则当曾觌、龙大渊柄国时,略与沽接,早已致身通显矣,而乃大与之忤,逐归不悔。岂有垂暮之年,反丧其守之理?卒之侂胄自咎前失,大驰伪学之禁,又安知非游与往来,阴为疏解乎?彼矜矜然自夸清议者,或阴享其福而不知。盖《宋史》成于道学之风甚炽之时,故杨时受蔡京之荐,史无讥词;胡安国受秦桧之荐,史无讥词。京与桧之奸,十倍于侂胄,游之过小于杨、胡,而反诋之,何也?游不讲学故也。张浚代金之谋,与侂胄同;符离之败,与侂胄同。然而张浚不诛,士林不议者,何也?则一与朱子交,一与朱子忤,故也。善乎宁宗之言曰:‘恢复岂非美事,惜不量力耳!’金人葬侂胄首,谥曰‘忠缪’,言其忠于为国,缪于为己故也。夫侂胄之罪,尚且一敌国一君父为之末减,而游作一记之过,乃著于本传中,不亦苛乎!”
清代赵翼说:“朱子尝言:‘放翁能太高,迹太近,恐为有力者所牵挽。’《宋史》本传因之,辄谓其不能全晚节。此论未免过刻。今按嘉泰二年,放翁起修孝宗、光宗两朝实录,其时韩侂胄当国,自系其力。然放翁自严州任满东归后,里居十二三年,已七十七八,祠禄秩满,亦不敢复请,是其绝意于进取可知。侂胄特以其名高而起用之,职在文字,不及他务,且藉以报孝宗恩遇,原不必以不就职为高。甫及一年,史事告成,即力辟还山,不稍留恋,则其进退绰绰,本无可议。即其为侂胄作《南园记》、《阅古泉记》,一则勉以先忠献之遗烈,一则讽其早退,此亦有何希荣附势、依傍门户之意?而论者辄藉为口实以訾议之,真所谓小人好议论,不乐成人之美者也。”
清代娄谦说:“陆放翁作《南园记》,《宋史》讥之。然少陵有上哥舒翰诗,太白从永王璘之畔,以放翁视二公,似当末减。《唐书》不讥二公,而放翁独不免者,以侂胄毁道学所及也。卒之,放翁惓惓不忘恢复天下,后世无不谅之。赵瓯北于数百年之后,为作年谱,可见公道愈久愈彰。虽史传亦不得而主,况悠悠之志乘出于一二无识之手,何足贵乎?”
近人林纾说:“陆放翁代韩侂胄为《南园记》,一时士论哗然,可谓冤极矣!《南园记》中前半叙园之景物,处处责之以韩忠献之忠,于侂胄未尝贡其谄词。文之末段则曰:‘游老病谢事居山阴泽中,公以手书来曰:子为我作《南园记》。游窃思公之门,才杰所萃也,而顾以属游者,岂谓其愚且老,又已挂冠而去,则庶几其无谀词,无侈语,而足以道公之志欤!’放翁之意,终始未有所希冀于韩,不过彼来乞文,以忠献之故,不能峻却,初非中慑于权贵也。篆额者为吴琚,国戚也,以填词名于南宋,人何以不责琚,而专责游?严嵩《钤山堂集》,唐顺之亦为之作叙,卒无损于荆川。后人不读《南园记》,而争诋放翁,宜乎随园老人有所谓‘士论群吠声’也。”
今人朱东润师也对刘埙《隐居通议》中的说法进行过批评。刘埙《隐居通议》曾说:“务观耻于附韩,初不欲出,一日,有妾抱其子来前,曰:‘独不为此小官人地邪?’务观为之动,竟为侂胄作记。由是失节,清议非之。”这就是《宋史·陆游传》的讹传的来源。朱东润师经过深入考证说:“陆游幼子子聿生于淳熙五年(1178),作《南园记》时,子聿已逾二十,更无可抱之理。……罗大经、刘埙的时代,和陆游都很近,两书亦颇有名,其不可信如此。陆游和韩侂胄的关系,中间有不少纠缠。没有经过考证,很容易走入歧途。”“宋史的记载是否可信,是值得怀疑的。”“我们明白了这一点,便不至为庸俗的史家所欺。”
上述诸家的评论是客观的、深刻的,清除了泼洒在陆游身上的污水,恢复了陆游纯洁而崇高的本来面目。关于陆游与韩侂胄的关系,我们根据当时的现实情况,可以作这样的认识:当韩侂胄在“庆元党禁”解除以后,积极准备抗金,并采取实际行动和士大夫中敌对分子言归于好的时候,陆游在一致对外的基础上和韩侂胄接近了。在《南园记》中,陆游对于韩侂胄,主旨在于勖勉而不是阿谀。希望韩侂胄能继承其曾祖父韩琦之志向和作风,对国家有所贡献。韩侂胄起用陆游担任修史的工作,实际上是用其所长,陆游并没有奔走权门企图,韩侂胄也没有给陆游以特别的优渥。陆游是以国家民族利益作为评判是非的标准,在一致对外抗金的前提下,个人的恩怨可以置之不顾。当辛弃疾奉召入都时,陆游预感到与准备抗金有关,曾写《送辛幼安殿撰造朝》一诗,最后两句是:“深仇积愤在逆胡,不用追思灞亭夜。”这诗句就反映了陆游当时的远见卓识,认为一切都要以国家利益为重,专心于抗战事业,不要计较过去的私怨和委屈。陆游与韩侂胄在一致抗金前提下的合作,正是陆游爱国主义思想合乎逻辑的表现,这是陆游思想的光辉之处,而绝不是陆游政治上的什么污点。



推荐阅读:

希尼诗14首

叶芝诗8首

波德莱尔《忧郁四首》

波德莱尔诗3首

波德莱尔《秋之十四行诗》

波德莱尔《美》

波德莱尔《邀游》

波德莱尔《幽灵》

马雅可夫斯基诗9首

沃尔科特诗6首

莎士比亚诗4首

多恩诗2首

斯宾塞《正像一只船,横劈大海的波涛》

锡德尼《月亮啊,你那么哀伤地攀上了苍天》

马洛《热情的牧童对爱人说》

本·琼森《给西丽亚》

奥登《致拜伦勋爵的信》

纪伯伦散文诗《先知》

奥登诗40首(1927-1932)

叶芝诗3首

威尔弗雷德·欧文诗12首

鲁伯特·布鲁克诗10首

艾米莉·狄金森《如果我能阻止一颗心破碎》

埃德娜·圣·文森特·米莱诗24首

克劳德·麦凯《非洲》的修辞分析

埃拉·惠勒·威尔科克斯诗35首

劳伦斯·尤斯登《The Origin Of TheKnights Of The Bath》

英译里尔克

现存最古老的女性诗人创作的英语诗歌《Wulf andEadwacer》

奥登《Musee des Beaux Arts》赏析

叶芝及其《Under Ben Bulben》

奥登诗7首

艾米莉·狄金森诗13首

叶慈诗5首

蔚雅风诗3首

安德鲁·马维尔《花园》

A.E.豪斯曼《最可爱的树》

史蒂文斯《纽黑文的一个平常夜晚》

塞弗尔特诗6首

艾米莉·狄金森诗31首

策兰诗14首

米赫历奇诗6首

特朗斯特罗默《火之书》

马修·阿诺德《多佛尔海滩》

济慈诗2首

史蒂文斯《弹蓝色吉他的人》

史蒂文斯《作为字母C的喜剧演员》

史蒂文斯诗8首

史蒂文斯诗5首

佩索阿诗2首

梅廷‧塞拉尔诗4首

内山登美子《布谷鸟》

宇佐美孝二诗2首

藤木俱子俳句选

狄瑾荪诗6首

史蒂文斯诗19首

史蒂文斯《罗曼司的重演》

雪莱《西风颂》

但丁·迦白列·罗塞蒂《寂静的午时》

克里斯蒂娜·德·比尚诗2首赏析

艾弗瑞斯特·帕尔尼诗2首赏析

雨果·克劳斯诗抄

查尔斯·赖特诗4首

史蒂文斯《蓝色吉他手》

阿吉·米斯赫尔诗3首

奥尔良诗2首赏析

杜·贝莱诗2首赏析


明月裁班女 回风唱丽娟 龙池初望幸 来往木兰船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