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封建迷信』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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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 让
(95)
来人一头黑发高高束在脑后,身穿黑色长袍,衣长过膝,袖口紧束,腰身紧窄,勾勒出来人过于纤细的腰身,满身英气风度,愣是被这身袍子衬出了几丝脆弱娇柔之感,连带着让那人带着冷意的面容也柔和了几分,让你忍不住忽略掉她周身强势的气场。
傅茶斯被来人的相貌小小惊艳了一下后,第一时间看向了对方的衣领和腰带,那里镶着银色的丝线,看来对方是百年级别的判官。
而肖五也在第一时间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他瞳孔急剧收缩,满脸惊慌地迅速伸出手去想要抹掉地上的卡牌,然而那位判官举起一直卷在手中的黑色薄册轻轻一挥,肖五便被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个呼吸不到,那位判官便从十几米外的别墅门口出现在了几人面前,微微点头回应了季谬和傅茶斯的问候后,她眼眸低垂看了眼地上的卡牌,下一秒,以黑色薄册为扇,轻轻一扇,地上的卡牌便依次全部翻了过来:50张白卡,50张黑卡。
这和想象中不一样,傅茶斯错愕地出声道:“居然没有红卡?”她还以为会有99张红卡呢……
此时的肖五已经冷静了下来,他面无表情的跪坐在地上,没有挣扎没有破口大骂甚至没有替自己申辩。
判官挥手将牌全部收到了手中,她一边翻看一边问道:“怎么瞒过契约的?”
肖五抬头看着判官,他的表情沉而静,宛如一泓幽水,他问道:“如果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判官仿佛已经预料到对方想问什么,她翻开手中的生死簿:“说。”
肖五的眼眶里涌出几滴血泪,五官悄悄发生了一些变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两鬓斑白,眼角额头都浮现出皱纹,不复先前的青年模样,此时的肖五看上去已经完全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想来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我活着的时候,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妻儿,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我承认我喜欢赌博,但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没有影响到我的家庭,没有影响到我的工作,我供父母妻子享乐,我供我儿子上最好的学校,为什么到最后,我被外人设局害了命,他们不仅不帮我报警报仇,还都说是我做错了,说我活该……我有错吗?”
判官松开了捏着薄册书页的手,将薄册对准地上的鬼魂,生死簿无风自动,在几人的注视下翻起了页,几秒后停了下来,她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傅茶斯有些好奇,她悄悄踮起了脚想要偷看,被站在一旁的季谬一个胳膊肘捅得差点没站稳,傅茶斯委屈地看了季谬一眼,一边不甘心地嘟嘟囔囔,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创口贴递给了季谬。
判官此时已经看完了那页生死簿,她啪一下合上了薄册,眼里没有丝毫的怜悯也没有丝毫的愤怒:“生前没错。”
肖五眼里隐含的最后一丝怨怒消失不见,他笑了起来,他是真的开心,仿佛一个被终于被肯定的孩子,他语无伦次地笑着哭着:“我就知道我没有做错……我就知道我没有做错!所有人都说我错了,追悼会上他们说我错了,每年清明来看我的时候也说我错了,一遍又一遍……他们说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不是个合格的丈夫,说我是个烂人……可我只是喜欢赌博而已,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我明明都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后,才会拿剩下的钱去赌,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他们说我死了也好,他们说我以后肯定会越赌越大,肯定会因为赌博败掉所有家产,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我赌得根本不大!而且那都是我一点一点赚来得!她!她买一件衣服的钱,够我赌三个晚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留学的钱也都是我赚来的,他们到头来却都说我死了也好!……”
肖五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地上,他将脑袋埋在了两手之间,痛哭了起来。
季谬和傅茶斯都表情复杂的站在一旁,她们也说不出这件事是对是错,而那位看上去很不好惹的判官也出乎她们意料的耐心等待着,耐心的等待着这场痛哭。
几分钟后,哭声渐歇,肖五没有起身,他的声音还带着几丝哭后的沙哑:“几个月前,一名天师帮我封印了左手,我押给契约的灵魂是没有左臂灵魂的独臂者,所以我的左手可以逃过契约的监视。”
说完,他直起身,伸出左手在地上轻轻一抹,紧接着,地上出现了一排红色卡片,再一抹,红色卡牌全部变为了蓝色。
傅茶斯:“那个天师是谁?”
肖五摇了摇头:“她没告诉我她的名字。”
傅茶斯失望地垮下肩膀,但一想也是,谁做坏事的时候还要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呢。
季谬则好奇的问道:“你能逃过契约的监视,那牌呢?牌不会被监视吗?”
肖五:“帮契约之灵掌管契约监视游戏的,应该是地府的一位大人,为了保证游戏的更正性,防止他遇到自己的后辈或熟人时替他们作弊,所以他被要求不能监视卡牌,只能监视两个参与游戏的灵魂。”
说完,肖五再度俯下身,对判官说道:“我接受惩罚。”
傅茶斯从方才看到牌起心里就有了一个疑问,她问道:“你这次为什么没有放红卡?”
肖五抬头看了傅茶斯和季谬一眼,他道:“我是真的喜欢赌博。”
傅茶斯嘟囔道:“什么赌博,这游戏根本不公平啊,你又不会受伤……”
肖五解释道:“如果你抽到白卡,你会幸运一天,而我会倒霉一整天,因为你的幸运是从我身上拿的。”
季谬:“那你又为什么要作弊呢?”
这时,站在一旁的判官淡淡地说道:“他之前还玩过两场游戏,对象分别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跪在地上的肖五没有辩解,他的声音里甚至还隐隐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却让人听不出丝毫喜悦,他嘶哑着声音高声喊道:“我认罚。”
没人再问他“你后不后悔”这样的笨问题,因为答案再明显不过。
在场的几人都沉默了下来,天上的雨也渐渐停了。
……
(96)
肖五被那位判官押走了,临走前,傅茶斯和季谬道完谢后还不够,前者拉着季谬跟在判官屁股后面追问道:“请问,剩下那些作弊的赌博者会被找出来吗?”
判官牵着锁链慢慢地走着:“当然。”
傅茶斯:“那那个帮他们作弊的天师会受到惩罚吗?”
这一次判官回答的有点慢:“…不一定,如果那人只是帮人屏蔽了左手灵魂,而没有参与到契约中,那她的行为其实并没有触犯什么条例。”
傅茶斯有些不甘心,但她也没办法:“那…能知道您的名字吗?谢谢您的帮忙,我和我朋友会给您烧很多很多供奉的!”
这是正常操作,判官瞥了眼傅茶斯:“崔溟。”
傅茶斯心满意足地停下脚步,目送那位崔判官缓缓离开,季谬用胳膊肘捅了捅傅茶斯:“喂,口水要下来了。”
傅茶斯才没被骗到,她道:“听说有些天师死后,功德多的话,是可以当鬼差的,鬼差做得好还能升职当判官呢,要是我当判官后也能这么酷就好了。”
季谬翻了个白眼:“你现在也可以啊。”
傅茶斯神情一肃,学着崔溟方才的模样,微微抬起下巴,背部挺得笔直,小小的胸部挺了挺,双手背在身后,沉声道:“当然。”
季谬直接转身走了。
傅茶斯刚端起的范儿瞬间消失不见,她屁颠颠地跟在季谬的身后:“诶诶~要不要庆祝一下呀?哎,也不知道川屾的那个赌博者有没有作弊。”
季谬:“应该没有,如果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不会提醒我们了。”
傅茶斯:“也是……”
……
回到别墅时,林不派和段青泥正坐在沙发上翘着腿聊天喝咖啡。
傅茶斯将湿漉漉的雨伞插在玄关的篓子里,抱怨道:“师父,你就不关心我们怎么样了吗?”
林不派瞥了她一眼:“你这不活着回来了么?”
段青泥笑着用胳膊肘碰了碰林不派,抱怨道:“你这个嘴什么时候能学会委婉?”说完,她看向季谬,问道,“没减寿吧?”
季谬:“…………”她觉得她快了。
两人坐下来后,捧着段青泥倒给她们的热茶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转而问起林不派两人有没有事。
段青泥:“能有什么事?我们不过是请求见一下判官而已,不会有什么惩罚。”
季谬这才放心。
场面静了下来,傅茶斯深呼吸了一下后,状似随意地叹息道:“哎,真的不是南知更么?”
林不派毫不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查多少了?”
傅茶斯嘿嘿笑了起来,她就知道林不派不会生气,反倒是一直鼓励她遇到怀疑的事情就大胆去求证:“没有查多少……上次问道了一个替命小鬼,他说他没看到对方,只说对方很年轻,和我们差不多大。”
林不派说道:“不是南知更,她这些年都住在大理那边,没有出来过……”敲了敲沙发扶手,她盯着傅茶斯看了半晌,终究还是在心中叹了口气,就算再担心再不舍,也是时候放手让她去历练了,自己的师父当年不也是这么做的么,她道,“给你个提示,北让,北方的北,礼让的让,你可以去查查这个人,她是南知更的徒弟,怨灵邮差那件事,和她有关。”
傅茶斯的表情并没有如林不派所想的那样惊喜万分,反倒变得哀怨了起来,她看着林不派,幽幽地说道:“看看人家取得这名字。”
林不派眉毛一扬,随手抄过身边的长西装丢了过来,怒道:“我看你是想让我把你身份证上的名字改回来是不是?!”
傅茶斯接过西装,囔囔道:“本来就是!”
林不派又抓起桌上的杯垫丢了过去:“那我给你改名叫傅让好不好啊?!念快了还像个法国名了是不是?”
林不派这一砸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傅茶斯没能躲过去,额头被杯垫砸了个正着,她抱着西装和杯垫,还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师公都跟我说了,你7岁的时候还想把名字改成林夏洛,说听起来像公主!”
林不派:“……”
有些人她还活着,但她已经死了。
……
段青泥和季谬在一旁一直笑呵呵的围观,等到那两人终于歇下来后,季谬才拖着奄奄一息的傅茶斯去厨房做饭——早在下雨的时候,段青泥就让家里的阿姨提前回家了。
两个孩子走后,段青泥才道:“终于舍得让她去查了?不自己动手了?”
林不派斜睨了段青泥一眼,嘴角还挂着欺负完徒弟后的浅笑:“你不也放手让季谬恢复记忆了么?”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长长的气。
“说实话,你后悔当年进鬼市么?”
“还好,你呢?”
“还行。”
“噗……”
……
【小剧场】
莫不矩:“林夏洛?你说你要改名叫林夏洛?”
林不派的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是的!”
莫不矩:“你不觉得念快了听起来像你瞎了么?”
林不派:“……”
……
傅不直:“师公说了!那天你是哭着去上学的!”
林不派:“我今天就让你哭着去吃饭!”
……
(害怕,希望不要出现说我在宣扬赌博没错之类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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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зゝ∠)_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