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第五章 凋零的马蹄莲
暗涌
第五章 凋零的马蹄莲
车子到达玉叶餐馆。贵林下了车,按了门铃。门铃声在黑寂的夜色里格外得刺耳。开门的人把小窗打开,看了他一会,把门打开了,大概是上次见过他。
他一进门,桃姐就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吴大兄弟,这可是稀客呢。”
他面无表情地跟桃姐说:“我找圆圆。”
“哟,算你运气好,今天是周中,她还有空。”桃姐笑成了一朵向日葵。
圆圆走了出来,有一阵没见她了,她人好像略微瘦了一些,却是更添了几分风致,婷婷娉娉,像柳树枝儿一样,在黯淡的光影下摇曳。她看见他的时候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但是那光很快也黯淡了下来。贵林却没想到一看到她,身体里的欲望已经把自己充盈得像一只鼓涨的气球。她还没说什么,他就跟桃姐说我今晚要开房。
“这个我可要问问圆圆姑娘,要她自己答应才行。”桃姐的嘴有些歪,笑起来就更歪了。她走到圆圆近旁,轻声地跟她嘀咕了几句。然后扭过头来说,兄弟运气不错,她同意了。
圆圆没有一点表情,带着他往那一长串房间中的一间走去。她是在生气他上一次匆匆而别吗?黑暗中,他牵起了她的手,她想甩掉,他却握得更紧。她的手很凉,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热,在膨胀。
他一进门就抱住了她。她一开始还有些反抗,渐渐地就顺了他,手也勾住了他的脖子。他褪去了她的长裙,她美丽的酮体在幽暗的灯光下轻微地颤抖,如一朵摇曳在风中的罂粟花。他的双手在她身上游走,她的细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向下,她的臀光润滑腻,柔软又紧致,充满了无限的弹性。她的双乳,吴盐胜雪,他的嘴贴近了那两团白,她轻轻地唤了起来。这声音让他着迷,他更热烈地亲吻她。她的眼神也更加迷离,嘴角带着笑,她一笑,嘴角的那道疤便显现出来。他的手指轻轻地滑过那道疤痕,他顿时如触了电一般,整个身子都肿胀起来,饱满得像一颗子弹。他对她的欲望已经堆积得太久了,他不能再多等一分钟。他紧紧地压住了她,把所有的子弹全数打进了她的身体。他听到她大声地叫了起来。他有些吃惊,忙用手去捂她的嘴。
“操,真爽。”她笑着说,嘴角的疤痕让她俊俏的脸庞添了一丝狂野。他又是一怔,这个女人,真是不一样。
他终于瘫软在她的身上,他们能闻到彼此的气息,沉坠的气息。有多久没有这么痛快淋漓地做爱了。他不知道他对眼前这个善变的女子怀揣着什么样的情分,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喜欢她的身体,喜欢和她做爱的感觉,喜欢她大声地叫喊。他以前的女人是不这么喊的。
他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她的房间倒是有些像大学宿舍,一张不大的床,一张桌子和一个双人小沙发。最别致的是她的桌子上有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面插着几朵粉白的玫瑰,青郁的叶子,根茎上有细细的小刺。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这是个多么古怪的夜晚。
他们躺在那,他的脸转向她,她脸上却安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刚才的柔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自己不过是她一个普通的客人吧,他心里有些不忿,伸出手触摸着她嘴角那道疤痕,像是宣布这是他的领地。
“小时候摔的。”她轻描淡写地说,“摔在锅沿上。”
“噢,还好没怎么破相。不然你爸妈肯定特别懊悔。”
“我爸妈早离婚了。”她开了口,眼睛里有了一种漠然。“他们后来又都成了家,还都又生了孩子。我只好跟着我姥姥过。他们偶尔来看看我。”
“噢。”他的嗓音有些沉,“至少他们还来看看你。”
“难道你的父母也离婚了?”她诧异地看着他。
他岔开了话头:“说说你怎么来阿富汗的吧。”
“我不是说过吗。”她语气里有一丝浮躁:“工厂买断,过不下去了。”
“可是,为什么要来这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这里赚钱比餐馆多很多。”她很平静地说:“而且,桃姐说这里是自由的,我们可以挑,不想上床的就陪着喝喝茶。我这头也是可以挑的。”
他沉默了。
“你是不是特瞧不上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有了一丝幽怨。
他想他心里的确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他内心还是个传统的人,尽管她说起来她也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但是他对她生出了一丝怜惜---一个从小没人疼的孩子,一个远走他乡出卖自己身体的女人。
“你还是尽量不要做这个了。你知道,阿富汗是个伊斯兰国家,对这种事情非常排斥的。”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所以你还是瞧不起我。”她的脸又冷淡起来。她真是个多变的女子。
“我是真心希望你好。”他说,手绕在了她的腰间,又继续往下探,她把他的手推开。他倒是起了兴头,挑衅似地翻身又压在了她的身上。她一把把他从她身上推下来,力气大得让他始料未及。
“你们这些臭男人,贪得无厌的臭男人。”她站了起来,从包里拿出一支烟,坐在沙发上抽了起来。前一刻还温柔缠绵,现在一下子冷得像块钢。他实在搞不懂她。他一个人躺在这张陌生的软床上,身体里的激情还没有蜕尽,心里却是空荡荡的。“那我回去了。”他颓唐地说。
“这么晚了,太危险。你明日再回。”她吐出一口烟。
他想了想也是。而且,眼前的这个女人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道,他居然想和她再多待一会儿。
“你睡吧。”她的语气缓和了很多。
他没有再说什么,很久没有这样鏖战了,他已疲惫得一动也不想动。他头枕在那就睡着了----他可真是倦了。他没有睡踏实,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走进了一片深幽的白桦林,北方的树,那些树干上像是长满了眼睛,他看到丛林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追了过去,树上有那么多只猫头鹰,它们都飞了起来,把天遮成了黑色的一片,林子里一下子没有了光亮,他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月月,月月!”他在梦魇里喊了起来,眼角的泪一滴滴流了下来。
“你没事吧。”她摸着他的额头。他彻底醒了过来。多么陌生的地方,旁边是一个他搞不懂的女人。一切都是如此诡异又如此忧伤。
“我记得你第一次看见我就问我是不是叫月月。”她轻声说,现在,她是一只温柔的波斯猫。“月月是你的什么人?”
他沉默了。眼泪突然又无声地流了下来,在漆黑的陌生的黑夜里。
“她是个天使。”他开了口,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电话响了,是他的手机。联合国雇员都配备手机,每天九点要打电话报平安,不然每个队的队长都会给你打电话问询你的安全情况,每个人每天的安全信息都装在联合国的信息系统里。可是这才凌晨六点多。
“亨利, 你在哪里?”是他的队长詹姆士焦急的声音,“你们的住处被恐怖分子袭击,另外几个人电话都不通,你没事吧?”
他的心一沉。
詹姆士知道他不在住处时,口气放松了很多:“按说你不在联合国规定的地方住是违反规定,不过这一次还幸好不在。你先在原地呆着,等我通知。” 贵林挂了电话,过了半响,想起来给两个一起搬进来的室友恩达和保罗打了个电话。两个人的电话都打不通,他心里一阵阵发紧。
“没事吧。”圆圆问他,她的眼睛里透出真真切切的关怀。他一把抱住了她,身体一阵阵抖,像风中的梨树叶子。如果不是因为想睡她而到了这里,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也是生死未卜?
圆圆给他拿了些早点,他却什么也吃不下,只是坐在沙发里发呆。过了一个小时,或许两个小时,或许更长,詹姆士又来了一个电话,“你赶紧去一趟医院。你现在在哪里?”贵林没敢问为什么要去医院,只是报了自己的地址。联合国的专车很快就过来了。贵林本还担心司机问这是什么地方,但是司机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玉叶餐馆从外面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宅。路上司机跟他说了一些大致情况,其实他从手机的新闻上也知道了个大概。
这是一起塔利班策划的恐怖事件。凌晨三点的时候,三个塔利班袭击者装扮成阿富汗警察出现在贵林的住处,那里面同时住着二十五个联合国的雇员。塔利班的人先是把门口的两个警卫撂倒,然后其中两个爬到高墙上用步枪扫射院子里面的人员,另外一个在门口用机关枪扫射赶来的警卫和警察。
“还好院里的警卫爬到了房子顶上回击,塔利班没能进入房内。里面的很多人从后门逃出去了。但是还是有伤亡。”司机说。
贵林没敢问有哪些伤亡,他的心沉重如铅。
詹姆士在医院的门口等着他,脸上阴云密布。他带着贵林往后面的小屋子走。他们走过黑黑的过道,过了几道安检,来到一间小小的房间,周围有几个护士在忙碌着,墙角是一张铁床。
“现在,需要你确认一下这是不是保罗。”詹姆士终于开了口。贵林诧异地看着詹姆士,像是在质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詹姆士沉默如海。贵林只好一个人往那张床走过去。他的腿很沉重,沉重地像是带着镣铐,怎么也迈不开。他勉强走近那张床。他最先看到的是床上的那个人手臂上的刺青,青的是叶子,白的是朵花,洁白的马蹄莲。保罗的父亲是埃塞俄比亚人,马蹄莲是埃塞俄比亚的国花。贵林想起那晚在保罗家聚餐,保罗还说要去埃塞俄比亚找他的父亲,而现在,保罗躺在那,一动也不动,眼睛紧闭,嘴微张着,似乎只是沉睡了过去。
贵林心底突然就有一丝丝的疼牵扯了出来,这疼痛牵出了一缕缕旧伤,沉郁也跟着一阵阵袭来。
他嘴角抽搐着想说什么,却是什么话也没说。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詹姆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他们走出了那个小房间,他像是看到身后的房间幻化成一朵巨大的马蹄莲,花的端口发出一阵阵寒光,他被那光亮照得睁不开眼,他一阵眩晕,忙扶住了墙壁。
“现在,我们去看看恩达吧。”过了良久,詹姆士开口说。贵林几乎要叫了出来,还要再来一次吗?但是他太虚弱了,虚弱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机械地跟着詹姆士下楼,上楼,过了一道又一道门,黑的走廊,走廊里是白晃晃一片穿白衣的医生和护士,看起来跟一个个白色的幽灵一般。
他们走进了一个很大的房间,这个房间里光线比那间小房子好多了,是从窗户里照射进来的自然光。
“亨利!”贵林听到有人喊他,是恩达的声音!谢天谢地,恩达还好,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右脚上打着厚厚的石膏。
“这回子弹真打进去了。”恩达笑了,贵林也笑了。他握着恩达的手:“感谢上帝,感谢上帝!”贵林喃喃地说,只是他马上又想到了保罗,他谢谢的那个上帝却并没有同样保佑保罗。
“保罗他…”贵林犹豫着说,“保罗被塔利班…”
“不,不是塔利班!”恩达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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