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观点|你可能低估了天气对个体和企业的影响
你可能低估了天气对个体和企业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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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天气现象，我国人民总怀有浪漫而又务实的态度。诗人常以天气现象入句以寄情寓意，比如“绿杨烟外晓寒轻”“炎威天气日偏长”“秋风淅淅吹巫山”“雪晴云淡日光寒”。而通过观察天气变化，我国古代劳动人民总结二十四节气对农业生产的影响，每个节气无不体现古人的智慧。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对每日天气状况的作用认知还仅停留在“衣食住行”的不便上。而早在1904年，美国教育学家和心理学家Edwin Grant Dexter就在他的博士论文《行为和天气》以及他的专著《天气影响》中，通过系统的天气和人类行为表现的观察和研究，指出天气对人类健康和行为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正如沃森广告公司副总裁Carrie Seifer指出的，天气数据具有我们无法想象的作用,对于人类和商业的决策不可或缺。
诚如斯言，天气显著影响了每一个人的生活和健康，对机体的冷热感知、体温调节、身体各项机能起着调节作用，进而影响人们生产、社交、行为、认知和情绪等方面。而作为重要的环境要素和经济资源，天气是企业获取自身竞争优势和规避风险的重要途径。关注天气影响的作用机制和影响量级并进行梳理，有助于加深对于天气要素影响多样性和重要性的理解。我们以2003年1月至2018年8月为时间轴进行了全面梳理，SSCI共收录2,935,637篇与天气要素相关的文献。而在相关社会科学（商业经济、心理与行为科学）研究领域收录相关文献数量为142,075篇。其中，空气污染、温度和气压的研究文献数量较多、研究数量增速较快且研究价值较高。详见表1。
表1 2003-2018年8个天气要素文献收录数量
01
一个LDA分析在学术界，研究者非常重视对天气要素作用的探讨。基于2003年1月至2018年8月发表在SSCI数据库并研究8个天气要素（日照时间、降水、温度、风向、风速、湿度，气压和空气污染）的管理领域相关文献后，我们发现SSCI共收录2,935,637篇与天气要素相关的文献。而在相关社会科学（商业经济、心理与行为科学）研究领域收录相关文献数量为142,075篇。其中，空气污染、温度和气压的研究文献数量较多、研究数量增速较快且研究价值较高。我们对于这些文献进行隐含狄利克雷分布(Latent Dirichlet Allocation,LDA）主题模型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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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天气研究词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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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预处理后的文本数据，根据词频逆文本频率指数（Term frequency–inverse document frequency）加权方法，天气要素文献中的高频词组有“旅游业（Tourism）”、“风险（Risk）”、“保险（Insurance）”等。如图1所示，词云图展现了154篇文献中的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可知2013-2018年天气要素文献关注的重点。通过对154篇天气相关文献进行主题抽取，共获取10个主题。其中，天气要素相关研究领域的热点主题涉及产业和公司发展、金融等。本文根据主题重要关键词推断近年来天气文献的主题趋势，例如天气要素对于旅游产业影响，其重要关键词有旅游业（Tourism）、天气（Weather）、风险（Risk）、滑雪（Ski）等；天气要素与企业发展关系，其关键词有事件（Event）、风险（Risk）、市场（Market）、发展（Development）等；关注天气要素和金融市场关系的主题含有市场（Market）、灾难（Disaster）、股票（Stock）、溢价（Premium）、周期（Cycle）等关键词；与市场预测相关的主题含有学习（Learn）、定价（Pricing）、概率（Probability）、预言（Prediction）、系统（System）等关键词。具体见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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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天气研究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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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们是怎么受到天气影响的？我们都经历过这样的时刻，屋外的雨声令人感到忧伤压抑，而明媚的阳光却一扫心头阴霾。天气变化对于个体而言是一种外在刺激，对个体的情绪、情感等心理方面产生极大地影响，这种个体的心理过程分为情感过程、认知过程与意志过程（图3）。
总的来说，坏天气例如高温、低温、高PM2.5指数等与个体负面情感正相关；适宜的天气要素条件，例如较长的日照时间、高气压水平等与个体的正面情感和情绪有正相关关系。不同的天气要素状态对个体的心理生理情绪影响也有差异。例如温度、湿度等变化会直接作用于个体生物机能从而引起个体的心理反应，而个体情感产生及转变过程与其生物基质、生物状态和产生这些变化的环境条件等相关，Nature、Science以及PNAS等期刊多次发文指出天气要素和个体循环系统、心血管系统等人类生理变化息息相关。
从生理水平上来说，天气要素会对个体生理体征产生影响。有学者通过自然实验解释了由于暴露在空气污染中，个体皮质醇水平会增加，而皮质醇水平与个体的风险感知呈负向关系，所以空气污染间接引发个体的风险厌恶情绪。研究也普遍证明天气要素通过影响个体的生理进一步影响情感，例如阳光照射会影响人体血清素水平和褪黑素水平。由于目前相关文献的结论和发现存在着龃龉，天气要素对个体情感的作用和影响量级还需要更多、更稳健的验证。
天气要素状态及变化会影响个体的认知过程。恶劣的天气条件会对个体记忆、学习和空间视觉能力的认知产生损害。基于中国学生高考成绩发现，气温与个体的高风险认知活动显著负相关。关注到空气污染对不同人群认知能力的危害效应存在差异，空气污染对承担高认知水平工作的高学历人群的心理健康影响最大，而随着年龄增长，空气污染对认知的负面影响力也逐渐加强，尤其对于男性而言。
此外，天气要素所产生的生理体验会与个体的心理状态产生联系，即形成具身认知。个体通过心理生理情绪等回应天气要素的变化。天气要素所引发的联想、联觉和情绪会导致个体对不同天气要素状态的信息、概念和体验的配对，从而影响认知。例如，长时间的日照带来的温暖感会有效地降低个体消极情绪，而温度升高引起的个体温度感知变化会增强社会亲近感与人际信任，空气污染则增加个体的悲观情绪、怀旧情绪和压力等。
天气要素影响个体的意志过程。在不同天气要素条件下，个体会确认或改变自己的目的，从而调节行为以克服天气要素变动所造成的困难，正如个体通过冬泳锻炼自己的意志能力。相比低纬度国家，温度较低的高纬度国家由于不利天气所导致食物供应安全的挑战也更大。在经济和天气的共同作用下，高纬度国家人民更需要独裁型领袖去领导他们克服天气所造成的困难。然而，相比天气要素对个体情感过程和认知过程影响的文献数量，挖掘天气要素与个体意志过程之间关系的文献数量极少。天气要素如何影响个体意志过程的作用机制还存在较多空白，等待着学者们去探索。
除了我们的心理过程，天气要素也会直接及间接的作用于我们的消费行为、学习与工作行为、社交行为和经济行为。
在消费行为方面，毫无疑问我们会根据当时天气选择适合的食物消费，也会根据不同的天气条件选择购买方式和渠道。例如，百货公司的销售额得益于较高的温度水平和较长的日照时间，而在大风和雨雪天气中，我们更愿意选择离家更近的便利店购物从而避免外出。甚至有研究发现，我们的订货和退货决策也会受到当日天气的影响。
而对于我们的学习与工作行为，不利的天气条件包括高温、空气污染等会产生负面影响。根据我国制造业企业数据发现，气温对生产率影响呈现倒U型关系，即高温和低温都会降低工人们的生产率。而空气污染与学生学业成绩下降有直接关系，并显著提高了学生缺席率。而对于谨慎的分析师而言，他们也需要避免不利的天气所带来的影响，因为天气在潜移默化中通过降低认知能力和提高负面情绪从而使得他们的反应更迟缓并引发悲观行为。
此外，不同的天气也造成了我们不同的社会行为。宜人的天气条件推动了积极的社会关系，引发亲社会行为与积极的集体行为。但是，天气也会带来负面的社会行为。例如在1989年Anderson发现，随着一个地区的气温的升高，该地区的暴力犯罪率也会随之增长，并发现高温下个体容易产生攻击心理、愤怒和敌意，从而更容易产生攻击行为。
最后，学者也观察到天气变化也会导致经济行为的变化。例如，日照时间长短和云量多寡所引起的投资者情绪波动与股票收益息息相关，在天气晴朗的条件下投资者对未来的评价更为积极乐观，导致股票收益显著增加。相应地，在极端天气发生时，投资者低落的情绪将影响他们的风险偏好，股票收益也随之低于均值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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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天气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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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企业活动是怎么受到天气影响的？天气要素作为对企业内部产生较大影响的环境因素之一，直接影响了企业日常经营与发展的各个方面。而针对企业在产业链上不同的角色，天气要素对不同企业的影响作用和影响量级也存在差异。从上游制造商/供应商到终端消费者，现有文献针对天气要素对产业链相关参与者不同经营环节以及参与者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的探究（图4）。
在企业内部的管理职能方面，天气会影响企业人力资源管理、企业价值管理、风险管理和其他经营管理。以空气污染为例，根据一家大型石油精炼厂进行的准自然实验，发现空气污染中SO2浓度下降20%会增加3.5%劳动供给水平。而若对空气污染进行管制，则会降低企业生产率，影响人力资源管理效率。而基于我国金融市场环境的分析发现高空气污染水平会对分析师情绪产生负面影响，从而影响分析师对企业金融行为的预测，而这个预测会反映在企业股价的变化上。对于企业内市值管理部门而言，应重视企业市场价值中的天气效应，避免极端天气所带来的股票收益率下降，从而有效控制风险。对于能源、零售等行业的企业而言，可以根据月度和季节性天气预测购买对冲基金、保险等方法转移极端天气变化对企业经营的影响。在其他经营决策方面，若将天气要素影响纳入分析中，企业能更了解并及时掌握在不同天气要素状态下消费者的需求和偏好变化，从而制定更有效率、更为精准的战略、生产、采购、物流等决策。
在外部经营活动方面，天气要素作为一种外生变量，从上游制造商到终端消费者，产业链上各个参与者都受到天气要素的影响。对于制造商而言，建立纳入天气要素变量后的销售预测模型有利于制造商管理生产和各个渠道过程中产生的不确定性，并且有助于提高制造商对于生产预测的准确性。对于渠道商或者分销商而言，根据不同天气要素条件制定库存规划、仓储管理和风险规避决策。最后，零售商可以根据对天气要素变化进行有效预测从而对消费者需求和未来销售额进行更精准的判断。例如，零售行业可以根据“气温低时消费者对能源产品的需求增加”等特性，合理安排商品库存与陈列，制定合适的促销策略以及人员配备计划，减少供大于求的状况，同时更大程度上满足消费者的需求，减少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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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天气对企业行为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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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各要素对个体心理和行为的影响研究涉及消费者行为、组织行为、生理健康等各个领域，天气要素分别直接作用于个体心理和行为，或通过作用于个体心理对个体社交、消费、学习和工作等行为产生显著的影响。天气要素领域中企业活动的研究成果对于企业生产、运营和营销等管理及决策制定均具有借鉴意义。根据天气要素条件对企业各项活动进行指导，有利于优化企业管理流程，规避天气要素带来的风险，提高经营效率。
同时，将天气要素影响纳入决策系统，有利于产业链上各个参与者提高决策的准确性和有效性。并且，天气数据与企业经营数据的结合能帮助企业发现内部漏洞和外部机遇。例如，在空气污染条件下，员工的自我控制资源会被消耗并进一步导致组织公民行为下降和反生产工作行为增加，所以严重空气污染发生时需要企业对员工生产效率、反生产工作行为进行预警和防范，减少内部管理缺失的问题。
此外，掌握天气要素影响机制有助于企业有效地预测未来市场需求变化。若企业将天气数据纳入消费者市场需求预测系统，则企业会提前并准确预测市场需求，安排合理的新产品研发、产品生产水平和仓储水平，从而更大程度满足消费者的需求。
天气分别对个体心理和行为，及对企业活动产生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天气要素直接作用于个体的心理过程以及消费、学习、工作、社交等行为，或通过影响个体心理过程间接对个体某些行为产生影响。从影响企业活动的角度，天气也直接影响企业的经营活动和决策，包括对仓储库存的决策、对渠道商的合同制定等。
同时，基于天气对个体心理的影响，个体组织行为、风险偏好等变化对企业活动也产生影响。不论是在天气-个体行为还是天气-企业活动的作用机制中，天气要素的影响变得愈发关键。准确把握天气要素的影响量级不仅有利于提高个体福祉，也为解决企业问题提供新的思路与方法（图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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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天气要素作用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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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企业气象学在向我们招手从我们以上的梳理和总结，与之相关的生物气象学对于个人和企业管理愈发重要。事实上，生物气象学由来已久。早在公元前400年前，古希腊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就将不同季节的天气与人体血液(blood)、粘液(phlegm)、黄胆汁(yellow bile)和黑胆汁联系在一起，进而影响体温、情绪和行为。中亚哲学家阿维森纳（Avicenna）也通过将天气现象与医学和心理结果放在一起分析，从而进行看病和诊断。
可以想见，随着计量工具、关于天气的大数据、个体和企业行为数据、算法和算力的不断积累，以及万物互联时代的带来，一个关于个体心理、行为和结果，企业行为、活动和管理的企业气象学（Cometeorology）会大行其道，我们不仅需要生物气象学，还需要构建一个系统性的企业气象学，并最终为提高企业绩效和个体福利而保驾护航。天气与我们每个人日常生活、衣食住行息息相关，对诸多行业具有不可缺少的参谋和服务功能。企业家不仅需要掌握各种科技和产业信息，也需要多了解和储备一些天气知识。天气可以成为企业家的竞争工具，还可以有助于企业利用天气信息预测市场需求，制定营销战略，从而提高企业绩效。
想想，最近肆虐大江南北、让我们每个人都汗流浃背的高温，对于企业可能是挑战，也可能更是机会…
完
作者信息
高维和
上海财经大学商学院教授
中国高等院校市场学会研究会常务理事
中国管理现代化研究会营销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
上海市市场学会秘书长
本文源自高维和、张婕琼在《经济管理》上的论文，“天气如何影响个体行为和企业活动？——对天气要素影响机制的文献综述，经济管理，2020”，本公众平台刊登的这一版本，论文作者之一高维和教授作了一定的改写，感兴趣的读者不妨参阅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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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编辑：李一鑫 审校：张希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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