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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晖丨余琼琼:我替妈妈寻找她的爸爸

余琼琼 新三届 2020-08-25


  作者档案

本文作者


余琼琼,1951年生,重庆市人、1983年考入原四川财经学院会计系(现西南财大)。中国注册会计师,从事财务工作多年,退休后笔耕。


原题
我替妈妈找爸爸
暨妈妈逝世五十周年祭



作者:余琼琼



妈妈,约25岁

外公,对我来说从来就是一个神秘而禁忌的话题。

小时候,曾偷翻过一次妈妈的笔记本,发现一份表格的留底,其中家庭出身一栏,赫然写着‘’伪军官‘’。吓得我连偷看的事都不敢说了。

1956年,爸爸到北京出差,回来后我又偷听到爸妈的对话,说的是在北京市公安局找遍了,也没有外公的记录,应该是去台湾了。后来爸爸告诉我,早些年他出差到成都在西城公安局查找过也没有。
 
在那个年代,有一个可能在台湾的亲人是何等的罪孽啊,谁敢引火烧身?反正妈妈1941年‘’背叛家庭‘’,离家出走后就没有与她的父亲联系过,就以失联报之。还好没有引出大的麻烦。于是,母亲的娘家对我们来说,不仅是空白,而且讳莫如深,一直视若禁区。

可惜还没有等到我懂事,有能力化解妈妈的心结深入交流时,妈妈就走了。(1969年,那还是一个祸从口出的年代,妈妈宁愿让我傻也不会让我出去闯祸,所以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

回想妈妈曾两次拜托爸爸在成都、北京寻找外公,说明她还是很在意外公的。

1980年代初,禁忌解除,爸爸告诉我,外公叫黄伯逸(或是号)应该是个世家子弟早年娶妻生了两女,妈妈为二女,生妈妈时妻去世,成都的家(少城内的公馆)和两女儿交由其母(奶奶)主理。遂独自外出求学,黄埔军校四期跟林彪同期,续弦娶了一个北京侯府的格格。一直在南京任职。1939年两女传染白喉病住院,大女夭亡,奶奶急疯入了疯人院。外公携南京家人(继母、弟、妹)回成都在省政府任职,住回家中。(仅知的所有信息)

1941年奶奶病逝,因继母张罗着要将妈妈介绍给外公部下,此时的妈妈已加入地下党,于是就背叛了家庭,愤然离家出走,去重庆上了大学,后来的日子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1990年代是去台湾的人士回乡寻人的高潮,不知道外公和舅舅他们是否也会像妈妈一样还在乎彼此呢?回来寻找过这个亲人吗?我去成都东胜街四川省台办有关部门查询过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2000年,我到台湾出差,去忠烈祠也没有查到黄伯逸先生的信息。

2006年我到北京出差,去黄埔同学总会,工作人员给我一本大部头同学录,我沉心静气慢慢查找,没有’’黄伯逸‘’先生,倒是找到一位黄仲翔先生,年龄相当,成都人,疑似。
 
回成都后在网上查到黄仲翔先生确实去了台湾,但有一侄儿叫黄绍甫,还在成都,是个抗战老兵,非常潦倒。我根据文章中的描述历尽周折,在城乡结合部一片破旧的棚戸出租房区找到他的住处。房主人告诉我,不久前朋友帮他搬走了,不知去处,留有电话。

我按电话打过去,告诉他,我的母亲叫黄肇慎,可能是黄仲翔的女儿。他回答我,伯伯在大陆没有女儿。

2010年我办理退休手续,得知档案可以提回家自行保管,遂提回了我的档案,档案袋里干干净净,从我参加工作起记录,没有妈妈的内容。但由此想到可以去提妈妈的档案。

2011年,我和姐姐回到重庆,去市档案馆,说是应该在江北区教育局、区教育局查询后告之,学校的老档案没有交上来、离开42年后我又回到了学校,得知,文革中失过一次火,烧掉了。所以老档案无法归档。妈妈的资料就这么消失了。

我绝望了。

还好,妈妈还有我这个女儿会留下妈妈来过这个世界的痕迹。

2016年,又得知四川省档案馆可查民国档案了。因为查先生外公的档案,我来到八宝街四川省档案馆,顺便又提交了查询黄伯逸、黄仲翔两位先生档案的请求,前者‘’查无此人‘’,后者在旧省政府任职人员的档案中查到了,资料还可以复印。

乖乖隆的咚,重合处太多了,1:年龄1901年生人,我妈1922年生,有做父亲的可能。那个年代好多人都是婚后出去上学的。2:家庭地址:实业街25号,据我妈妈的中学同学同党小组组员、我先生的姨妈朱葛云先生十多年前的回忆,妈妈以前住在少城的公馆里,实业街就在少城内、3:1939年从南京调四川省政府任职。

而根据朱葛云先生的回忆,当年我外公也是在省政府任职。
 
另外,妈妈的曾用名黄肇慎的‘’肇‘’是排行字辈,黄绍甫的‘’绍‘’亦应是字辈,音同字不同,应是谁的记忆错位或解放后图方便随性为之。

至此,我又看见了一线生机。

再捋顺一下:

1:爸爸说的黄埔四期,北京黄埔同学录记载为黄埔二期,百度查找为三期。这种差异年代远久不好查证,只能作参考。

2:名字,伯逸与仲翔:由于历史的原因,我们三个孩子都没有亲耳听到妈妈告诉我们外公的名字,而是由老年的爸爸转述,爸爸老年患上阿尔滋海黙症,记忆是否准确,伯逸是名、字、或号?为什么在已知的生活轨迹中查无此人。(黄埔同学录、台湾忠烈祠、四川省档案馆)。又或许是妈妈的智慧,故意用字或号代替,而让组织查无实据。据我所知妈妈在政治上倒没有因为出身不好而遭难,除了1957年在反右中因为拒不批判老师刘雪庵而被下放,文革中的罪名仅为‘’叛徒、内奸‘’,尚无‘’孝子贤孙‘’之说辞。(我校一男老师因其兄系有名有姓有案可查的川军将领,长期被压制,文革挂牌为反动军阀孝子贤孙。)

3:1939年从南京回成都任职这一重要信息,是我确认仲翔就是外公的重要因素,这一年对妈妈太重要了,入党、患白喉入院、姐姐去世、曲老师(入党介绍人之一)被捕后牺牲、奶奶入疯人院、父亲、继母回成都,若是外人的话几乎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4:黄绍甫先生说黄仲翔先生在大陆没有女儿,是真的找错了人,还是老先生因为立场不同,加之她绝决离去而伤心不认这个女儿了呢?

我母亲高中时受老师和同学影响,17岁加入共产党,19岁背叛原生家庭,离家出走。青年时代的冲动,导致她从此成为无根的浮萍,我们也少了一门亲戚。她是否会想念她的父亲呢?俗话说‘’养儿才知父母恩。‘’从后来多次偷偷的寻找中我看得出,她想念他!!(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啊!)答案是肯定的。
 
正是基于这种信念,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愿放弃寻找,我爱我的母亲,也盼望着去爱她的家人,更希望帮她找到她的根。

今年是母亲逝世五十周年,僅以此文祭奠我的母亲:‘’ 妈妈,女儿现在生活得很好,我愿意帮您找到您的亲人们,把我的幸运分享给他们。虽然外公应该早已逝去,但愿舅舅、姨妈尚存。还有表弟、表妹们我在你们的故乡——成都等着你们的消息!保佑我吧!妈妈!阿门!‘’
 
2019年3月于成都杨柳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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