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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丨郝逢清:放牛郎贪玩,牛儿越界跑邻县去了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3-04-16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郝逢清,曾用艺名牧牛山人,楚雁等,1964年生于湖北省京山县,武汉大学学士,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硕士,曾任某大型企业董事长秘书、业务经理,某外企部门经理,民办大学副教授等职。热爱书法和绘画,曾任北京神州书法研究会理事,现为北京市朝阳区书法家协会会员。

原题

童年的回忆

放 牛




作者:郝逢清

 
放牛是童年时代做的主要的事情。每天早晨和晚上放牛,中间时间上学。天朦朦亮,屋后传来小伙伴们“放牛去了”的一声喊叫,我立刻睁开眼睛,起床,牵着牛绳子出门,爬上牛背加入放牛队伍,朝北走半里路,到了肖家岭,或者再走远一些,到肖家山和袁家山去,那里有更大的地方和更多的青草,更适合放牛,也更好玩。

肖家岭有一片松树林,树林之间和山岭高坡上都有青草,清晨草尖上都顶着晶莹的露珠,这里是离我们村子最近的一处开阔地,是放牛的一个好地方。只是这山岭面积不大,松林的外面三面都是农田,一面连着肖家山,放牛时要照看好牛,不要让它去吃了庄稼。一起放牛的除了小伙伴,也有个别是老人。

记得有一个秋天的午后,我在这片松林里放牛时,曾听到村里一位放牛的长老——我们叫他“文华爹”——低声吟唱小曲,“为什么,打脱离,找爱人……?为什么,打脱离,找爱人……?”虽然我听不清歌词的全部内容,但从那只言片语中可得知是一首古老的情歌,讲述着爱情的故事。他端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眼望前方,表情平静,微动嘴唇轻声吟唱着小曲,周围是一片静静的松树林,偶有微风吹过,柔和的阳光照在林间,地面树影斑驳,老人清瘦的身影显得格外精神。

我知道文华爹的老伴叫黄婆,是后老伴,他的前老伴我并未见过,去了哪里也不知晓。老人唱得情真意切,温婉动听,既有些哀怨、悲凉,又充满渴望和希望,是不是在想念谁,不得而知。松风轻轻吹过,我听得入迷时,他会提醒我去看牛跑哪里去了,看看自己的牛有没有去吃庄稼。找到自己的牛了,我又会回到老人身边。坐在松林幽静的环境里,时不时有凉风吹过,能听到老人的歌声和故事,感到十分惬意。

当这个山岭青草不多的时候,或者时间充裕,放牛的人们就会走远一点,转弯向西再行半里路,到袁家山和肖家山去。

袁家山在肖家山南边,比较低矮,山上树木茂盛,杂草丛生,偶见野兔跑过,当然我们追赶不上。也有野鸡鸣叫,忽然飞起,待追赶过去时又不见了。大热天在这里放牛,放牛的人们可以在树荫下歇息。山边有一个水塘,叫胡家堰,水牛可以下塘游水,放牛娃也下水游泳嬉戏。

在炎热的夏天,水牛见到小水坑经常会下到水坑里躺着打滚,滚得浑身是泥巴才起来,这样可以防止蚊虫叮咬,牛尾巴不时左右摇摆驱赶蚊蝇,经常甩出泥水,放牛娃如不小心避让就会被甩到衣服上,弄得一身污泥。

放牛娃希望自己的牛身上是干净的。在肖家岭和袁家山之间,有个谭家堰水比较深,并与水渠想通,每当大观桥水库放水的时候,谭家堰的水位随着渠水一起上涨,是放牛娃最好的游泳场所。我们把牛赶下水,把牛身冲洗干净,骑在牛背上游水。有时我们离开牛背,下水游泳,五六个小伙伴还进行了游泳比赛,看谁最快游到对岸。个别不会游泳的伙伴就会被大家笑为“旱鸭子”。

在水库放水、大水漫进谭家堰、漫进水渠与堰塘之间的田里,我是在这个田里浅水区域自己学会游泳的。先学会潜水,就是把头埋进水里,待一会起来换气。然后学会埋头在水里游泳,再学会把抬头出水面换气,这样学会了游泳。只要不沉下去,能游动,就算学会了。

夏天的下午出去放牛,除了要戴草帽,还要带一瓶水——烧过的凉白开。那时候没有塑料水壶,就把玻璃酒瓶洗干净了装水,在瓶颈系上一根细绳子,挂在身上。如果大观桥水库放水的时候,或者是大雨季节,水塘水满又有清水,就不用带水了。遇上大旱季节,水塘里的水很少,又很浑,是不宜直接喝的。

大热天中午,牵着牛绳子在田埂上慢慢走,田埂两边有草可以供牛吃,但人没有大树可以乘凉,热得汗直流。有时找到一块坟地或者高土台,或者抽水的机台,可以把牛绳放开让它吃草,自己找个阴处躲避烈日。如果有伙伴在一起,可以坐在小马扎上聊天,打扑克。虽然条件艰苦,但玩得开心,心里不觉得苦。

记得有一年暑假的一个下午,我独自放牛时,遭遇了一场暴风骤雨。

那天出门时是晴天,我戴了草帽,手里还带了雨具——一块塑料布,以防下雨。没想到的是,雨来得那么大,那么猛。我牵牛向北走过附近水渠的桥,再走过谭家堰,让牛在谭家塝的田埂上吃草。不到一小时天就突然阴了,随后乌云聚集过来,伴随着一阵阵大风,大雨点就打过来了,我想赶回家是来不及了,急忙牵牛下到田里,背靠稍高的梯田的田埂躲避风雨,快速把塑料布披在身上。

暴雨越下越大,草帽被浸湿透了,一阵大风刮掉了我的草帽,吹走了。只好干脆不要草帽,我把塑料布提高一点,包住脑袋和全身,只留鼻子呼吸。我牵着的水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这暴风雨的洗礼。环顾一下四周,视野之内看不见一个人影,村子隐约可见,我和我的牛,默默地站在田夼下,心里一阵紧张!

我想暴风雨不会持续太久,一定会过去的,只要塑料布还在,保住鼻孔不要被水堵住,就不会被呛死。我的塑料布实际上就是透明塑料薄膜,很薄而且容易破。在雨中,塑料布紧紧贴住全身,雨水从头上流下来,面部也有水在流着……

大约过了十五到二十分钟,终于风停雨住了。大雨过后,乌云散去,心情也好起来,我牵牛启程回到家里。我的水牛,浑身被暴雨冲洗得好干净啊!

肖家山是家乡阮沟的一座大山,它按几个方位分属于阮沟、何畈、郝巷、荷花等几个村所共有,但是平时上山放牛,是没有严格区域界限的,只有在管理山柴以后有人看护,就限制了放牛区域。山上树木不多,只有一些小树,一年的大部分时节山上都有青草。放牛娃们喜欢到高山顶上去放牛,在那里能够看到山那边的世界,可以望得到没有去过的远方。

记得有一天早晨在肖家山顶放牛时,阮沟与何畈两个村的放牛娃们偶遇,当时大家刚刚看过某部战斗故事影片,不由得模拟了一个战斗影片的情节,展开了一场战斗。各自的牛成了他的战马,树棍和竹条成了战刀,放牛娃们骑在马背上喊叫,冲锋,刺杀,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好在小伙伴们没有当真追打,及时打住言和了。早晨放牛一般到太阳一树高就要往回走,要赶到学校去上课,早读课是八点钟开始。

在回来的路上,小伙伴们迎着朝阳,满怀胜利的喜悦,讲着自己勇敢又机智的战斗经历。其中有一位放牛的大哥叫元春哥,他是初中生,有时给我们讲一些历史故事和时事新闻。他考我们领袖人物的原名叫什么,苏联的首都是哪里,这些问题我们小学生是不懂的。他告诉我们这些知识,让我们觉得很新鲜很神秘。

他点评了我们在山上模拟战斗的场面了,并给我们每个人起了一个名字——记得我的名字叫“诸葛亮”,一个伙伴(在此隐去其真名)叫“阿斗”,另外的伙伴叫“张飞”“关羽”“勇”“猛”……对方阵营,不知道是不是曹操和他的部下。

这位元春大哥常常给放牛娃起外号,记得本村有个长得十分清秀、说话轻言慢语、胆子很小的女孩,她放牛时,牛一时不知去向,她就急得直哭,于是这位大哥给她起了个外号“汪牛佬”。另外,他还把中学生瞎编的一些讽刺老师的歌谣说给我们听,也是个调皮鬼!

小伙伴们在一起放牛时,常常把牛绳子往牛角上一缠,让牛在山上随意吃草,伙伴们聚集在一起打扑克或者玩其他游戏,等到要回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牛不知去向,于是急忙寻找。一般情况下,牛不会跑得太远,在附近可以找到,但是在春暖花开时,牛容易疯癫打斗,也容易跑远。

记得我的牛就丢过一次,当时是春季,我们在界子山顶上放牛,山顶上有一个圆形围墙——俗称“界子”,传说是兵荒马乱的年代用于抵御敌人的防御工事,牛放在山界子里面,当然这个界子有几处山门,实际已没有门,而是豁口。我和小伙伴们在山界里面的大青石上打扑克,一直没有注意牛的动向。等要走的时候,我的牛找不到了,我把界子山的四周和上下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只好回家告诉父母,请他们帮忙找。最后,在南边的龙尾山尾部的村子里找到了我的牛。

这个村子我觉得好陌生,它不属于京山县范围,而归天门县管。一个村民帮我把牛栓在他家门口的树桩上,还给了草料喂牛。看见我朝夕相伴的牛,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我说我来找牛,这是我家的牛,村民让我把牛牵走。这头牛是生产队的,牛的外貌非常标准,两支牛角呈圆弧形,很周正,我从六岁起就开始喂养它,三年来被我家养得非常健壮,毛色黝黑,皮肤光溜溜的,在生产队养牛评比中多次获得第一名。有了这次丢牛的教训,以后我放牛时,每隔一会儿就看看牛在哪里,再也不敢麻痹大意了。

放牛,常常要根据时间的多少来选择地点。如果在农忙季节,牛的休息时间短,放牛是不宜走远的,放牛娃们也不方便聚集一起玩。记得农忙季节,我放牛的地方,常常就在小村周围田埂上、堰塘边、荒坡上、甚至旧坟地里。

有时候能够遇到一位会讲故事的老爷爷也在放牛,他的孙女平灵和我是同班同学,我称他“平灵爹爹”。平灵爹爹放牛时跟我讲过多少故事,记不清了,记得有薛仁贵、薛平贵、薛丁山、李世民、程咬金、罗成、哪吒等等这些的名字,还有天门徐苟山的一系列故事。他牵着牛绳子,走在不远处田埂上或堰塘对面堤坝上,一边放牛一边大声讲着故事,并且只顾自己讲,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欢听和听不听得懂。他身材魁梧,面容和善,声音洪亮,放牛的时候总是主动热情地讲着故事,哪怕是我在上学路上遇到他,他也要给我讲故事,这时候我又不能够停下来听,只好放慢脚步。我也牵着牛绳子的时候,还是喜欢听的。平时我除了教材,几乎无书可看。

记得他讲过一个故事,大意是从前有一个卖陶罐的人,借了他朋友的二十八块钱一直没有还给人家,后来那个朋友死了,又托生成了一匹马;卖陶瓷罐子的人在一次做销售时,忽然被一匹马踩破了几个陶罐,这个人开始很生气,一算这些被踩破的陶罐的价钱正好是二十八块钱。他想起了自己借了别人二十八元没有还这件事,就不生气了,并且认识到借钱是一定要还的,不能欠人家的钱啊!

平灵爹爹放的牛是一头非常强壮的公牛,牛角呈现倒八字形,很威武,但是牛鼻子被拉缺了,在鼻子上方重新钉的铁栓,牛的形象不完美了。老爹爹放牛时讲的故事都很有趣,除了历史故事还有民间传说和笑话。他讲,徐苟山有一次跟别人打赌说:“这个街上的人都认识我,你若不信,就跟着我见识见识。”徐苟山悄悄叫他的同伴写了“天门徐苟山”几个字贴在自己的胸前,走在前面,街上的人看见他胸前的字就随口念道“天门徐苟山”,徐苟山就立即答应“是的,您好啊”。他一路往前走,一路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总是答应着。这时打赌的人提出要在他的前边走,徐苟山说可以,就叫人悄悄把写着自己名字的纸条贴在后背上,后面的人看见了纸条叫出徐苟山的名字。徐苟山又赢了。他还讲了很多徐苟山捉弄人的故事。现在回想起来,平灵爹爹讲的这些故事有些小儿科了,可当时我们是听得津津有味的。

牛是通人性的,它认识主人,在小主人要骑到牛背上去的时候,只要你示意一下,牛就把一支角低下来,你踩到牛角上,牛一抬角,就把你送到牛背上了。我家养的那头水牛后来生了一头小公牛,我们把它养大了。这头小牛毛色微黄,两支角略微外张,很精神。在我们的精心饲养下,小牛长得也很健壮。在我上初中二年级那年,老牛突然病倒了,躺在我家门前堰塘边的牛桩处,不肯站起来。把它牵起来站一会儿,它又躺下去了。虽然我爷爷和大爷爷都是兽医,但是家里没有药品。那天傍晚我“急行军”八里小路赶赴瓦庙兽医站取药品,我记得兽医站值班兽医给了我一盒鱼腥草注射液,还有庆大霉素之类的药品,我返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在看见老牛时,老牛的眼角似乎流下了泪水。我爷爷和叔叔赶紧给老牛打消炎针进行治疗。我们端出一大碗米饭,放在一个木盆里让老牛吃。然后用桶提水来给它喝。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老牛还是没有治好,它离开了我们。

后来,我到县城去读高中了,家里的小牛已经长成大牛,由妹妹和弟弟轮流负责喂养,我只有在寒暑假回家才能帮家里养牛和放牛。

我从六岁开始放牛,那时候我跟着邻居和村里的长辈们在牧牛山(又叫“界子山”)、袁家山和肖家岭等处放牛,当然一起放牛的也有同龄小伙伴们。记得刚放牛的那一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我牵着牛跟着伙伴们从牧牛山走下来,刚过了山脚下的一座桥,水渠堤坝下面是下坡,路旁还有一个水渠泄水的小水沟,就在下坡时,牛脚往下一滑,滑到小沟里,把我也带着滑下来了,一个树桩划破了我的左腿,伤口位于膝盖下方。这次受伤留下一道伤痕,一直到现在还能看见。

在家乡农村,放牛是极其平常的事。曾经和我一起放过牛的,有村里的长者,邻里乡亲、家族长辈、姐妹兄弟和同龄伙伴。大家在一起放牛时,常常打牌,游泳,摸鱼,抓黄鳝,捉青蛙,追兔子,还有割柴,割草,挖野菜,做游戏,听故事,讲笑话。有互相帮助,也有互相嘲讽,打闹,还有各种遇险。

几十年过去了,小时候放牛的很多具体细节已经变得模糊,但是有的经历还时常回想起来,或者出现在梦中,觉得很亲切。虽然梦里的场景和人物常常是混乱的、不合乎逻辑的,但是在很多梦中,人物和情景又是真实的,值得回忆的。儿时的生活很清贫,很清苦,但是那份清纯,那份清净,还有其中的趣味和温馨,又很让人怀念。


外一篇
家乡的回忆

阮沟的春节




作者:郝逢清 

   
最近读到同乡朋友讲述家乡过年风俗的几篇回忆文章,引起了我对家乡阮沟的深深怀念。

离开家乡三十多年了,这中间虽然也回去过很多回,但是每次回去只过几天就走,随着时间的流逝,短暂停留的感受及所见所闻,已经跟过去大不一样了。记忆深处的家乡阮沟,还是小时候的印象。

阮沟是京山县南部的一个行政村,以前是阮沟大队,与天门县石河镇和佛子山乡接壤。这里有一条小街,位于一条小河边,是村里农副产品交流集散地,小河就是阮家沟。由于与湖区天门接壤,在商品经济极不发达的时代,这里也有一些鱼虾可以买到,因此阮沟街也远近闻名。当然,阮沟街改到阮家下塆门前重建和扩建,那是后话了。

过年,是小孩子们最盼望的,因为过年可以吃到好吃的食物,可以有一套或者一件新衣服在过年那天穿,可以彻底休息几天,就是垂手玩几天而不用干什么活儿,可以受到所有人的礼遇,不会被安排去做着做那,周围所有的人互相之间都变得客客气气、彬彬有礼。当然,还可以走亲访友,在亲戚朋友家受到热情款待,如果运气好还能够看到一些文艺表演,或者有机会参与打锣鼓、玩游戏等自娱自乐活动。

过年的时候,家里是干干净净的,屋里屋外都经过了大扫除,环境令人愉悦。门框上褪了色的旧对联被撕下来,贴上新对联,红红的,家里每个房间的门框上都要贴上新对联,不管字写得如何,光红颜色就觉得好看。屋里墙上还要贴几张年画,更增添了喜兴。我们过年的年货,红纸笔墨,都是到阮沟供销社和阮沟街自由市场购买的,当然,更多的东西,特别是食物,是自己种植的。


记得有过两三年我家没有贴新春联,不是连续的三年,这三年中间有间隔。不贴春联那应是最困难的年份,无钱买红纸和笔墨,也没有心情贴春联。困难的时候,麻糖也没有熬,麻页子(用炒米和麻糖混合后压紧切成片)也没有切;因为缺少食用油,荷叶皮子和翻饺子也没有炸。但是大多数年份要熬麻糖,切麻叶子,炸翻饺子和荷叶皮子。虽然平时炒菜用的油极少,但是春节之前也要做一些年货的。平时没有肉吃,春节要吃到肉,因为养了一年的猪年底可以杀了自己留一些肉吃,或者几家联合分一头猪,每家能够分到一些猪肉和排骨等等。

说到贴春联,我要特别多说几句——我喜欢书法就是从写春联开始的,也是每年写春联才得到提高的。记得第一次写春联,是刚上一年级那年除夕,家里的春联本来是小姑姑在写,我和姐妹在旁边看,忽然她们有人问我要不要写一幅,我就试着写了一幅,结果大家说我学得不错,以后就由我来写了。其实我写的是很生硬的楷书,用写铅笔字的方法写的毛笔字,只不过写的比较周正罢了。以后每年我都写春联,内容是农历本子上的。

家里的房子是“三屋头”,后来因人口增加,又把厨房改为卧室,在后门外加盖了厨房。后来人口又增加,我们又把牛屋和猪屋改为卧室,在大门外加建了牛屋和猪屋。所有这些房屋的门都要贴对联,所以要写十几副春联。再加上左邻右舍几家春联也要我写,再后来还有几个亲戚家也要我写,每年我要写三天春联。最初两年是父亲帮我裁纸,后来我学会了,就都是我自己做了。当然,几个妹妹和弟弟也帮我,和我一起贴春联,都是用刷锅帚子刷米汤来贴。

除夕那天中午饭是年饭,一般在十二点左右开饭,家里没有钟表,都是根据阳光照到天井下的位置和经验来判断时间。一家人围坐在一个大方桌边,把一年最好吃的饭做好了,全部端到桌上摆好,一碗一碗品尝,有滋有味,其乐融融。年饭通常至少有十二碗菜,都是蒸菜,有粉蒸肉、粉蒸排骨、粉蒸莲藕、粉蒸芋头、粉蒸土豆、粉蒸鱼块、粉蒸鳝鱼块或泥鳅、粉蒸豆腐陀子、粉蒸鸡块、蒸蛋卷,甚至粉蒸蔬菜,蒸糍粑片,还有蒸粑子,这个其实就是把馒头切成片了再蒸热,跟其他蒸菜一样当作一碗菜,大家每人夹一片来吃。有的年份还有粉蒸牛肉,还有猪肝汤。这些菜都久违了,想起来都觉得好吃!


吃饭之前,通常要放一挂鞭炮,叫团年炮。听见哪家鞭炮响了,就知道这家开始吃团圆饭了,还没有开饭的家庭就要抓紧了。吃饭的时候,晚辈要跟长辈拜年,说祝福的话,敬酒。长辈也要回敬和祝福晚辈。满桌子的菜肴,在吃的时候也要讲究一定的顺序,一般先吃粉蒸肉,然后吃排骨,豆腐坨等等,最后吃鱼块,如果有整条清蒸鱼或红烧鱼,那么这条鱼是最后吃的菜。

去亲戚家拜年吃饭,也是上面这些蒸菜,讲究这样的规矩,鱼留到最后,有时吃,有时不吃,留着让主人招待下一批客人时再吃。因为那些年生活水平不高,物资供应不足,鱼不容易买到。有时候经济条件跟不上,买不起大鱼,只好用两三条小鱼拼成一碗,有的家庭甚至没有鱼吃。所以,客人要见机行事,不要随便动筷子吃鱼,要等主人下决心吃鱼才能跟着吃。

春节的文娱活动,有玩龙灯和玩狮子。村里几个青壮年,用竹子和木棍加上白布,扎制一条龙,在白布龙身上画上一些道道,就是龙灯了。然后,六七个人举起龙来,到各家各户门前舞一舞,大家看看热闹,主人出门赠送舞龙队一些食品,一般是饼子。玩狮子也是类似的游戏。

        有的时候,一个小伙子做狮子舞,要登高取物,就是在堂屋最高屋脊处放置一个红包,里面通常是烟酒点心,困难时期只有点心,即“饼子”,这个活动称作“取红”。一个大小伙子搭人梯上去,颤颤巍巍把红包取下来,赢得大家一阵喝彩,就成功了。

        还有一个风俗,就是除夕晚上,要拿些香火和鞭炮,到祖坟去拜祭。祖坟在后山,趁天黑之前到达山上,烧香作揖放鞭炮,完事后回来,要打着手电回来,没有手电就得摸黑走路了。


阮沟村地形主要是丘陵,西边有几座山——牧牛山(又叫“界子山”)、袁家山、佛子山、龙尾山、肖家山、红旗山等,这些山只前面两座全部属于本村,其他都只有半边属于本村,另外半边就属于别的村或者天门县了。这些山之间有个水库——铁轳大堰,是阮沟的水库。我亲眼看见过村民对水坝进行过两次加高加固施工,完全靠人工挖土挑土磊坝子,人工打硪压实坝基。

有一年春节也没有休息,早晨一个民兵吹起洪亮的集合号,大家闻声从各个小村来到水库工地,投入到加固水库大坝的战斗中。这里是我小时候放牛、割柴、捡柴的地方。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上山割柴和捡柴,把柴卖到佛子山下石灰窑上,一般一分钱一斤,新割的茅草半分钱一斤,几天忙下来可以挣三到五块钱,交学杂费。记得有几年不许卖柴,卖了柴的被查出来,还被罚了款。

在老家免不了摸黑走夜路。从山里到村庄,路边原来有很多坟地,这些坟地有塌陷,出现窟窿,有老鼠在里面窜来窜去,很可怕。记得曾在夜晚路过坟地,心里特别紧张。在1975年大搞农田基本建设之后,很多坟地都改成了农田,很多墓碑被抬到河边当做建材建了桥。小木桥变成石桥,板车和拖拉机都可以过桥了。

家乡的山山水水,也在变化。小时候,阮沟的山里有野兔、野猪、豺狼、豺狗和野鸡出没,村里有几个猎人,偶尔上山打猎。记得小时候在我们村子后面见到过野猪奔跑,在山上放牛时也见到野鸡飞过草丛树间。后来有一阵子遭遇乱砍乱伐,树林消失了,野猪没有了。

有一年春节回家过年之后,我妹夫开车带我走近路,从阮沟到京山县城,居然穿过了我记忆中的原始森林——初中时代搞勤工俭学割柴的终南山,这里有了盘山公路,几乎跨过了山顶,然后经过县城附近的惠亭山,到达县城。再后来,县里开始搞生态农业建设,种植果树林木,县城周围的餐馆里可以吃到野猪肉和野鸡肉了,生态环境好了,野生动物又回来了。

最近几年,县里的观鸟活动搞得风生水起,各种珍稀鸟类在山中栖息,国际观鸟活动在县城举办,世界各地的爱鸟人士前来参观,引起不小的轰动。而且,我的一个好朋友是观鸟活动的一个捐助者和倡导者,很自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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