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遇是为了接吻。1999年,他们在人民南路回归酒吧外的一个电话亭里接吻。由热情引发的生物核变使身体迅速膨胀,电话亭玻璃承受不住压力,碎掉了。幸好很晚了,街上没有人,所以没人受伤。他们的身体越胀越大,触到了头顶的路灯,他们的第一个吻在此结束,并不是因为路灯,他们不知为何接吻也不知为何结束。他们看到一地玻璃碎片,一片茫然。第二天,他们约好见面。先在人民北路文殊院附近的一家饭馆吃午饭,点了麻婆豆腐,糖醋里脊,蕃茄鸡蛋,这顿饭吃了很久,具体点说,他们吃完饭赶到宝光寺时,寺庙已经关门了。她央求守门的和尚,他从很远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和尚问,从哪里来,电话亭,就是回归门前的那个。和尚看了看他们,他们的脸色很像刚吃了鸡蛋炒蕃茄。和尚点了下头,让他们进去了。別待久了,天黑后,怕你们找不到出口。寺庙很幽静,他们拿着导游图,图上画着一条红线,指示他们绕过舍利塔,藏经楼,罗汉堂,大雄殿等主要建筑。他问,你介不介意我谈死,不介意,我也想谈。他们对视了一下,开始接吻。我爸爸在我十八岁时去世了,癌症。哦,我的在我二十五岁去世,脑溢血。真难相信啊。他们继续接吻,生物核变使他们隨意变形。我父母分居多年,我和外婆住,有一天,我做完功课,下楼去,她歪在沙发上,死了。他语气很平静,眼睛里有一些东西,像冰层下的湖水,被永远也不可能解冻的冰层锁定。接吻,使他们居于一个温暖柔软的屋子,每块砖都是血肉做的。在一排僧侣住的门廊下有一排长椅,他们坐下休息。左前方有个诵经的小殿,传来小和尚的声音,一边诵经一边打趣玩笑。他们也跟着笑了。接着一片寂静,天暗下来。我们接了一千一百零二次吻了,你怎么知道,你看,我有计量器,我是数学博士啊。他伸过手,手心向上,团着一张纸,她刚刚看到他用这张纸擤过鼻涕。她突然哭了,那是一种最年轻的哭,不知羞耻的哭,她明白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她哭啊,隐形眼镜被泪水冲出来,贴在脸上,她哭出了一百对隐形眼镜,直到眼睛完全裸露。他守在一旁,等她哭完。电话线,可能通到很远的地方,也可能断了,他自言自语,然后消失。
二梅花,1969年生于成都。诗人,舞者,流浪者。著有诗集《每天两颗塞来昔布》、《二梅花》、翻译特德∙贝里根《十四行诗》,作品散见《今天》、《汉诗》、《橡皮》、《青春文学》等文学刊物。现封锁于尼泊尔博卡拉。
本篇出品:theCreator,©作者,theCreator,2020;
发布前经作者审校,由theCreator编辑、排版并发布。
theCreator [名字可点击]
专题
大地影像 | 土地漫游 | 食物方言 | 艺游寻脉
_
• 更像文化 | theCreator
• 出品人/主编:http | thisishttp@foxmail.com;16602807079(WeChat)
/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