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太原 | 寻访姑姑庵
在太原钟楼街西段的南侧有一条平行于钟楼街的小巷，名为姑姑庵。这条小巷西通柴市巷，东通开化市。根据一些现存的史志资料记载，清代叫这里为姑子园，民国时期称为姑姑巷，今名姑姑庵。这条小巷是典型的以标志性建筑命名的太原历史街巷，巷名源于此处曾有古建“姑姑庵”。
姑姑庵的始建年代已经不可考证，但一些资料中说，这里遗存有一块清代石碑，碑文记载，它重修于明代，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再修。据说当年姑姑庵坐北朝南，原有钟鼓楼、隔门、厢房、耳房、戏台等建筑。还有资料表示现存山门、献殿、大殿等殿堂10间。但据我们实地考察，姑姑庵的所有历史建筑都已经荡然无存了，这里修起了漂亮的钢筋水泥商业楼房，开满了各种商业小店，同时，也修建了大量的居民住宅。
对于一个庙宇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里面供奉了什么神仙。有资料显示，这里供奉的是九天卫房圣母碧霞元君。这就让人产生了些许疑问。
在查阅一些道教文献之后，发现九天卫房圣母碧霞元君似乎是两个神仙的名字：九天卫房圣母元君和碧霞元君。
九天卫房圣母元君其实就是老百姓俗称的“子孙娘娘”，据说她和九天监生明素真君是夫妻，他们同为床神，分别为床母、床公。一种传说认为他们夫妻二人就是周文王夫妇。民间流传周文王夫妇育有百子，于是就成了“多子多福”的象征，进而很多祈求生子的百姓都对他们顶礼膜拜。民间老习俗里，妇女生孩子时及儿童出疹、出天花时，都要祭拜床母。当妇女顺利诞下婴儿后，也要在产房里设置床母的神位祭拜，以感谢床母保佑母子平安。我们在庙观中看到九天卫房圣母元君的塑像时，一般会发现她的周围有许多孩子，她有时还会身背装满小孩的口袋。九天卫房圣母元君还有很多别称，道教还尊她为“子孙保生元君”、“子孙圣母育德广嗣元君”、“子孙圣母育德广胤卫房元君”、“保生护产卫房圣母”、“九天监生明素元君”等。在道教信仰中，九天卫房圣母“高居九天、总职三界”，还可以“宣太上好生之圣德、救阴阳生成之号令”，“录人间之善恶、察女子之贞邪”。遇到有德的人，她会“敕神只而护佑，书名仙籍，益算延年”；遇到有过的人，她会“申告三官，付五雷斩勘之司，照依玉律施行刑，遭疾苦困危，魂系邓都，常沉苦海，永失真道”。民间传说床母喜欢喝酒，床公喜欢喝茶，所以人们往往用酒来祭祀九天卫房圣母元君，用茶来祭祀九天监生明素真君。
碧霞元君全称为“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道经称为“天仙玉女碧霞护世弘济真人”、“天仙玉女保生真人宏德碧霞元君”。因坐镇泰山，她被尊称为泰山圣母碧霞元君，其实就是百姓俗称的泰山娘娘、泰山老奶奶、泰山老母等。道教认为，碧霞元君“庇佑众生，灵应九州”，“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所以很多百姓特别是中国北方居民对碧霞元君尊崇倍至。碧霞元君的来历说法很多，有人认为她是黄帝所遣之玉女。也有人认为她是汉代民女石玉叶。甚至还有人认为她是《封神演义》中泰山神黄飞虎的妹妹。人们普遍认为碧霞元君能保佑人们获得许多利益，比如：赚钱、升迁、丰收、旅行平安、生子以及婚姻、法律诉讼、治病等等。旧时太原百姓还是很有泰山崇拜文化意识的，比如在距离姑姑庵不远的钟楼街北侧一条小巷中，还有一座古建筑叫泰山庙，现在是柳巷街道办事处驻地。
九天卫房圣母元君和碧霞元君是否可以放在一座庙里甚至是一座殿中祭拜呢？答案应该是可以的，北京的东岳庙、药王庙都设置有“娘娘殿”，里面都供奉着九位娘娘。她们的牌位上写的是全衔，里面就有天仙圣母永佑碧霞元君和子孙圣母育德广嗣元君的名号。
很有意思的是，在另一些道教文献中，九天卫房圣母元君和碧霞元君似乎又是同一个人。如康熙年间由徐道、程毓奇编写的《历代神仙通鉴》一书中，第十五卷里有这样的一个名号：九天碧霞元君卫房圣母，职责是托送、监生。那么，九天卫房圣母碧霞元君到底是一个神仙还是两个神仙呢？我们还需要向道家学者了解更多的详情。
这里还有一个疑问。“庵”现在一般是对佛教寺庙的称呼，而这里供奉的神仙却明显是道教的，这里是不是叫错了名字呢？百度百科对“庵”是这样解释的，本义为不对外开放的房屋，特指女性修行者居住的寺庙。《释名·释宫室》中说“草圆屋谓之庵”，《广雅》中说“庵，舍也”，所以庵在古时就是一种小草屋，所谓“结草为庵”。据说汉代以后建了一些专供佛徒尼姑居住的庵堂，于是庵也就成了佛教女子出家行佛事的专用建筑名称了。其实“庵”字并不是被佛教徒专用的，一些文人的书房也会以“庵”来命名，比如明代文人唐伯虎就曾经在苏州买下一处别人废弃的别墅取名桃花庵，并且以“桃花庵主人”的名号写下了著名的《桃花庵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道教中其实也有把修行场所命名为庵的地方，比如河南新乡有老君庵，湖北武当山有冲虚庵，陕西西安有一座著名的道教场所“八仙庵”。至于“姑姑”二字，这就是一个出家女性的通称，佛教女性出家人可以称为“尼姑”，道教女性出家人也可以称为“道姑”。元曲作家马致远曾经写过一个马丹阳度化屠夫任风子的戏剧《任凤子》，其中第一折【寄生草】写道：你道他都修善，不吃膻；你道是先生每闹了终南县，道士每住满全真院，庄家每闲看《神仙传》，姑姑每屯满七真堂，我道来摇车儿摆满三清殿。这里面就把道姑称为了“姑姑”，所以姑姑庵应该是古太原城中的一处道教丛林。
还值得一提的是，姑姑庵的存在同时展现了旧时太原民间的女神崇拜文化。太原有很多祭祀女性神仙的庙宇，例如在钟楼街南侧尚存祭祀关羽夫人的奶奶庙，在晋源区还有晋祠圣母殿、九龙圣母庙等古建筑。为什么会有女神崇拜呢？从生命延续的角度来说，人类其实一直就对“生育”、“养育”这些问题十分敏感。中国人认为多子多福，所以期盼自己能有很多的孩子；旧时医疗条件不佳，很多婴儿因病夭折，所以大家又都盼望着自己的儿女能够平安健康地成长。人类先天就对母性有一种孺慕，所以对各个女性神仙也就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种对待母亲般的依恋，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女神像母亲一样的呵护。
我们经常把自己脚下的土地称为母亲，而太原这座历史名城也像母亲一样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并州儿女。在城市的现代化建设中，不少历史街巷都仅留下了一个个苍白的名字。我们不能放任它们被历史尘封，我们应该用自己的努力去维系一段文明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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