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科报音频节目·周读 | 迈耶·夏皮罗：坚持艺术的智性

著名艺术史家迈耶·夏皮罗是20世纪最具原创性的艺术史家之一。这位渊博深邃的艺术写作者对于一件事情深信不疑，那就是艺术的智性（the intelligence of art）。在人工智能成为趋势的未来，我们是否应当坚持艺术的智性？

原文 ：《我们如何坚持艺术的智性》

作者 | 迈耶·夏皮罗

图片 | 网络

科学在何种意义上算是一种文化？这不取决于某位科学家的特定著作，而是取决于科学观念、知识和方法在众多领域的普及，以及那些依赖科学的生活工具和途径。在这种意义上，世界上科学家之外的人的生活也是由科学塑造的。汽车的驾驶、广播、电视、医药、食物等，都是科学文化的一部分。但是那些在更高、更具创造性的意义上来构想文化的科学家不会将科学产品的日常使用作为个体拥有科学文化的标志，就像诗人不会将某人对音乐、照片、小说等的日常熟悉作为其拥有艺术文化的标志一样。

然而，科学文化的支持者们有时的说法就像熟悉某一条科学定理就足以作为拥有科学文化的证据一样。如果你知道热力学第二定理，那就具有了科学文化，就像有了关于威廉·莎士比亚一出戏剧的知识就是拥有艺术文化的证据一样。某人可能在一堂物理课上学到这一定理，但却并未具有那种被具有哲学修养的科学家作为重要之物来接受的科学文化。科学文化意味着，要拥有一种科学敏感性和想象力，警惕科学推理和结论的品质，以及对科学上新的和重要的东西保持感知上的开放状态。科学文化还意味着要努力扩宽科学的边界，将科学运用到更为广泛的领域中去。那么，科学文化不应该包含那种能够理解当下科学之局限性的鉴别力吗？——在伪科学的风险如此之高的领域，这种鉴别力是必须的。

那么，此处的科学文化就跟人类学意义上的科学文化不是同一个东西。人们可以生活在科学文化中，而不必有科学教养——就像人们可以读书、听音乐、观赏绘画，而不必训练精致的鉴赏力（discrimination）或积极参加创作和评论一样。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文化是艺术、哲学和政治的文化，并在三个领域都创造出很伟大的作品，但是几乎没有哪个希腊人能够在其最高水平上掌握其中任何一门，尽管我们可以推测，很多希腊人都对其略知一二，但这种知道不过像我们今天很多人学过热力学第二定律，以及能够识别一幅画是巴勃罗·毕加索画的一样。

如果没有感觉到我们文化中不同部分的对抗，以及，如果人们不在两种文化中寻求社会生活中最棘手问题的解决途径的话，两种文化的观念就不成问题。这些问题并不是科学或艺术的问题。最大的困难，同时也是不安与绝望之根源的，是战争问题和贫困，以及个人自由的缺乏。

对于哪种文化更有可能解决这些问题，并不是一个科学问题，也不可能获得直接的答案。科学通过其长久的客观讨论、实验、测试和分析的发展经验，已经坚定了我们对这一方法在所有领域都占优势的信念，包括在艺术和政治领域。问题是，在科学中培养公众，尤其是政治领袖，是否能够提高他们在政策处理方面的判断力？还是在人文学科（即文学）中才有更好的教育，才能使人们更能做出明智的决定？

文化与那些最极端的难题，二者之间的关系无法由科学文化或人文主义文化的某一极来阐明。这是哲学的任务，而今天我们的哲学家却很少致力于对这一关系之逻辑的认识。曾为这一问题努力了十几年的杜威，坚定地认为科学方法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典范，但他同时也相信，一种对人性（human nature）的科学视角将会引发为“圆满（consummatory）”价值而奉献的决心，个体自由的发展以及自我实现的力量，而所有这些价值今天却被认为正在遭受着科学文化的威胁。

我曾听到一位著名的物理学家（伊西多·艾萨克·拉比[Isidor Isaac Rabi]）（坚决地）提出，所有过了初级阶段的学校教育都应该是科学性的，而且，不管科学家们将会需要何种用以娱乐和消遣的艺术，他们都可以自己生产。他一方面宣称科学是我们社会最强大的力量，另一方面又称，科学的价值在于它的美，以及对想象力的扩展。我永远不会信任这样一位能够就人类的终极目标做出决断的人；我曾不止一次在他的言语与行为中发现庸俗、偏狭、盲目服从以及自满的迹象；我从未听闻他在任何地方公开反对过社会的丑陋与不公。

这也是他给他的某些同事留下的印象。他代表他的科学文化；他们代表现代自由文化，而正是自由、社会意识，以及批评和争取自由与福利的运动滋养了后者。

文章为社会科学报“思想工坊”融媒体原创出品，原载于社会科学报1748期8版，未经允许禁止转载，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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