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伦：乡间记忆之·那时的年味儿
作者简介：王明伦，中国散文诗学会、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省民协会员，青岛市作协会员、民协理事，崂山区作协、民协副主席。1980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诗歌散文集《琴屿海风（合著）》，作品入选多种选本。
乡间记忆之·那时的年味儿
王明伦
小时候最盼望的事情便是过年。
刚进腊月门，同学们就焦急的等待着期终考试，因为考试过后便意味着寒假的开始。那时的考试不像现在这样令孩子们不堪重负，从不知家庭作业为何物的小学生们，轻轻松松、玩儿似地也能考个优秀良好。等将那张油印的《家长通知书》往父母面前一丢，便如出笼的鸟儿一样飞向了白雪皑皑的大自然。
“嫚、嫚，你别馋，过了腊八就过年。”流传已久的民谣让孩子们对过年的期盼更加热切。午后或是黄昏，耳畔偶尔会传来一声爆竹的脆响，惹得在胡同里打劈柴的老汉一声嗔怪：“这是谁家孩子？怎么抢年过呢！”腊月是乡村间一年中最轻松的时候，坡里的农活已基本停下，街上的闲人多了起来。男人们开始频繁的赶集，将刚从生产队里分到手中、尚未捂热乎的钞票去换成半个猪头、一块后肘、两瓶白酒、一捆干鱼和几棵白菜，当然也忘不了捎回过年必备的香纸蜡烛和鞭炮。女人们忙着做馒头、蒸年糕、煮豆包，晚间则在灯下飞针走线，将从供销社里扯回来的布料缝制成一家老小的过年衣裳。
春联一般在除夕头天中午就贴上了，天井和胡同也已打扫得干干净净。除夕早晨，等我睁开惺忪的睡眼，发觉枕边多了几挂鞭炮——这是每个男孩子春节期间欢乐的源泉。于是整个上午我都在幸福地忙碌着：将鞭炮拆散开来化整为零，然后精心编制出每天的燃放计划。打算虽精细，数量却有限，往往是半天未过，囊中鞭炮即已告罄。没有了鞭炮的吸引，年的氛围便有些清淡，只好与小伙伴们在草垛间藏猫猫打发时间。而女孩子则对鞭炮不屑一顾，她们穿戴一新，像花蝴蝶般在大街小巷飞来飞去，一边相互比试着身上的新衣裳，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躲避浑小子扔到脚下的鞭炮……
除夕这天的午饭是一年中最丰盛的一顿。家家户户的饭桌上都是七盘八碗，鱼肉齐全。吃完午饭，孩子们打着饱嗝继续上街去疯，已经微醺的父亲会趁这个机会补上一觉。而女人们却得不到片刻的小憩，母亲刚将饭桌拾掇下去，便又将面板搬上炕来，“乒乒乓乓”地剁肉和面切白菜，开始准备包饺子了。这时候你不管走进谁家，扑面而来的都是一股令人馋涎欲滴的饺子馅味儿。
黄昏来临的时候，街上会出现短暂的安静，男孩子纷纷回到家中跟随大人去祖茔里“请年”——即将那些已经去世的先人们“请”回家来共度佳节。若按老规矩，“请年”得等到太阳落山后打着灯笼前往，因为鬼魂怕阳光。不过等到我记事的时候，这些古老的风俗早已被各种此起彼伏的群众运动冲击得七零八落，很多传统祭奠活动只剩下一种缺少内涵的形式而已。
“请年”回来大人会叮嘱孩子：嘴上须安个“把门”的，污言秽语和不吉利的话不能出口，如若违反，轻则让回家过年的祖先们笑话没有教养，重则会给家中招来灾祸。说话间便到了晚上七八点钟，耳畔会有短促的鞭炮声陆续传来，大家便知道应该“接灶”了——即迎接上天言好事归来的灶王爷，父亲到门口去放鞭炮，母亲忙着煮芋头和做“隔年饭”。那时候没有电视，孩子们整夜打着灯笼在街上疯跑。有被鞭炮炸伤手而闭门不出的，也有将新裤子磕破窟窿不敢回家的，有位玩伴因将鞭炮插到粪堆上燃放炸得满身污秽，于大年夜被其父亲狠狠揍了一顿……
随着时间的推移，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到了。仿佛是冥冥中有神祗下了一道命令似的，顷刻间鞭炮响成一片，左邻右舍大门四开，男主人带着儿孙焚香烧纸，祭奠祖先。煮饺子的热气和鞭炮刺鼻的硝烟弥漫了整个村子……等吃完饺子，差不多已经到了半夜时分，街上变得热闹起来，大家开始走街串户的拜年。刺骨的寒气挡不住人们内心的喜悦，“过年好！”“过年好！”此起彼伏的祝福声，直到黎明时分仍不绝于耳。
正月里走亲戚是又一乐事。不论是到姥姥舅家还是姑姑姨家，不但有好吃好喝招待，孩子们往往还会得到一小挂鞭炮或是几毛钱的奖赏，当然这都属于个人财产，用不着上交父母。如果能连续走上几家，则会收获颇丰，正月里可以很潇洒地从小贩那里拔糖葫芦吃，一边细细品尝，一边随手从衣兜里掏出鞭炮来燃放，俨然富翁般趾高气扬。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至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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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誉顾问：杨 炼
总 编：木子（枫叶丹）
作家诗人：《作家诗人名录》第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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