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诗15首
在柳园旁
在柳园旁,我与我的爱人相遇;
她雪白的小脚,走过柳园。
她要我爱得放松,像绿叶长在树上;
但我,年轻又无知,没能认同。
在河边草地,我和我的爱人站着;
她雪白的手,放在我微倾的肩上。
她要我爱得放松,像青草长在堤岸上;
但我年轻又无知,而现在满是泪水。
库丘林 与大海的战斗
有人从落日中缓缓而来,
走到暗影里染着衣物的爱玛前,
说:“我是那猪倌,你曾让我
看守树林和潮水间的路,
但现在我再也不需看守了。”
爱玛将织布扔在地上,
举起涂满染料的双臂,
张开嘴,突然大喊一声。
猪倌凝视她的脸说:
“没有一个活人,没有一个在死者间,
赢得他的战车带来的黄金。”
“但如果你的主人得胜回家,
为什么你会畏缩,浑身颤抖?”
随后他晃了晃身子,跌坐在
堆着织布的地上,哭喊着说:
“和他一起的是嗓音甜美像鸟儿的人。”
“你竟敢当着我的面。”于是
她挥着染色的手揍他,踉跄地
走到她儿子放牛的地方,
用愤怒的声音哭叫:“不能
虚度时日啊,一个普通的放牧人。”
“母亲,这句话我已等了很久,
但现在是因为什么?”
“有个男人得死;
你有普天下最强健的臂膀。”
“无论是在日光还是星辰下,
我的父亲都站立在他的战车间。”
“但你必须成长为更高大的男人。”
“但在星光和太阳下的某个地方,
我父亲站立着。”
“战争已让他衰老、疲惫,
在脚下,马背上,或在战车里。”
“我只是在问通往我的旅程的路在哪儿,
因为让你受苦的会让你明智。”
“红枝 的一大群人驻扎
在树林边和大海奔马般的潮水间,
去那儿吧,在林边点燃营火;
但你的名字和血统只能告诉
那个用剑锋逼迫你的人,然后等着直到他们
找到被同样的誓言约束的宴客之人。”
库丘林就在那些宴客的人里,
他年轻的爱人跪着偎依在旁,
凝视他眼中悲哀的惊奇,
仿佛那是古老天空上的春色,
思虑着他荣耀的时日;
周围的琴弦诉说着对他的赞美,
库丘林,众王里的红枝之王,
用手指抚弄着黄铜琴弦。
最后库丘林说:“有人点燃了
夜间的篝火,在树荫间。
我时常听见他来回唱歌,
我时常听见他甜美的弦音。
去看看他是谁。”
有人去了又回来。
“他让我告诉所有人,他只在剑尖
说出他的名字,等到我们找到
被这同样的誓言约束的宴客之人。”
库丘林喊道:“我是那些主人里
唯一从童年起就受如此约束的人。”
在树荫间短暂战斗后,
他对年轻人说:“是因为没有少女
爱你,没有雪白的手臂缠绕你,
或是你渴求那昏暗的长眠之地,
才让你来,敢于当面与我决斗吗?”
“人的命运在上帝的隐匿之所。”
“你长得有点像我曾爱过的
一个女人。”
战斗再次加剧,
但此刻战争的怒火在库丘林心中觉醒,
借着这怒火,新剑锋的防卫被老的攻破了,
并刺穿了他。
“在你断气前说吧。”
“库丘林一世,强势的库丘林的儿子。”
“我再也不能,将你从痛苦中解脱了。”
当白日载着它的重负走向黄昏,
库丘林静止着,头垂向双膝;
康纳尔王 派那嗓音甜美的少女过来,
而她,为了让他振作,爱抚他的灰发;
她的手臂没用,她柔软雪白的胸脯没用。
康纳尔王,所有人中最敏锐的人,
让他的德鲁伊 十个人一排将他围住,
这样说:“库丘林将在那儿沉思
三日多,在那可怕的寂静里,
然后起身,在狂乱中将我们残杀殆尽。
将魔法的幻觉吟诵进他的耳中,
这样他会与大海奔马般的潮水战斗。”
德鲁伊开始施行他们的秘术,
吟诵了三日的圣歌。
库丘林动了,
凝视大海的奔马,听见
战车和对他名字的呼喊;
与无懈可击的潮水战斗。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头发灰白,满是睡意,
在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本书,
慢慢读着,怀想你的双眼
曾有过的神情柔和,以及阴影深沉;
多少人爱你绚烂优雅的时刻,
爱你的美丽,带着假意或真心,
但有一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容颜变换的忧伤。
垂下头,在闪光的炉栅旁,
怀着一丝悲伤,轻声诉说
爱如何消逝,如何步入头顶的群山
将他的脸庞掩藏在星辰之间。
漫游者安格斯之歌
我外出走到榛树林,
因有一团火在脑中。
我砍下榛树枝削成杆,
用线钩来一枚浆果;
当白蛾扇动翅膀,
当白蛾似的星辰闪耀而出,
我将浆果扔进溪水,
钓了条银色的小鳟鱼。
我把鱼放在地上,
又去把火吹着了,
但有某物在地上飒飒作响,
有人在以我的名字呼唤我;
它变成透着微光的女孩,
头上戴着苹果花环,
她以我的名字呼唤我,然后
跑开,消失在渐亮的空气里。
我老了,尽管漫游过
峡谷与山丘,
但我会找到她的踪迹,
亲吻她的唇,握住她的手;
沿着斑斓的草地漫步,
去采摘,直到时间终结,
那月亮的银苹果,
那太阳的金苹果。
但我,贫穷,只拥有我的梦;
我把我的梦铺展在你脚下;
要轻柔地踩,因为你踩在我的梦上。
尽管现在似乎不可能,因此
你所需要的,就是耐心。”
我的心喊道:“不,
我没有得到一丝安慰,一粒也没有,
时间只会使她再次美丽,
因她那伟大的高贵,
那身上跳动的火,在她移动时
只会燃烧得更为明净。哦,她不会那样,
当整个狂野的夏日都在她的眼中。”
哦,心!哦,心!只要她一回头,
你就明白听人劝慰的愚蠢。
我们是否打磨都没有用。
擦洗厨房地面,或像老乞丐
去采石,无论在何种天气;
要清晰地发出甜美的声音,
远要比这些困难,然而
我们却被一帮人嘈杂地称为懒人,
那些银行家、校长和教士
殉道者所说的俗世。”
随后
那美丽文雅的女人,为她
很多人因发现她的声音甜美
低沉而悲叹不已,
回答说:“生为女人要知道——
尽管他们在学校里不说——
变得美丽必须劳作。”
我说:“无疑,自亚当堕落以来,
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要付出辛劳。
恋人们曾以为爱情应该
大量混杂着高度的殷勤,
他们叹息,带着学者的神色
引用美丽古书里的先例;
而现在看来正是一件闲散的事。”
说到爱,我们都变得沉静;
我们看着白日将尽时的余烬,
在天空颤动着的蓝绿色中,
月亮残损,像被时间之水
冲洗的贝壳,随着星辰
反复起落,在年岁间破碎。
我有个想法,只说给你听:
你是美丽的,而我致力于
以古老高贵的方式爱你;
那看起来很幸福,但我们
已深感倦怠,如那空洞的月亮。
只要他们勇气与欲望相当?
有什么能使她平静,既然心智
因其高贵练就得如火一般纯粹,
她的美似绷紧的弓,既然她有种
与时代并非协调的品质,诸如
高贵、孤独和坚定?
哦,她得做什么,让她成为这样?
还有第二个特洛伊为她焚毁吗?
满足。我们的马驹苦恼,
它似乎没有神圣的血统,
不能在奥林匹斯山的云朵间跳跃,
必须在鞭子下战栗、挣扎、流汗、摇晃,
仿佛在拖拽铺路的石子。我诅咒
那些得以五十种方式排演的剧目,
在白日与每个无赖和笨蛋争斗,
剧场事务,人事安排。
我发誓黎明再次来临之前,
我将找到马厩,拔出门闩。
作品的聆听者和激励者;
是啊,将骑手当成同伴,
在商人和店员用怯弱的气息
呼吸这个世界之前。
唱吧:为某地的新月,
我们将认识到睡眠不是死亡,
听见整个大地变换了音调,
它的肌肉狂野,再次
大声呼喊,像这赛马场一样,
而我们找到了激励的人,
在这骑马的人群中间。
因为人生来就是为了祈祷和储蓄:
浪漫的爱尔兰已死去、消失,
和奥利里 一起躺在坟墓里。
但他们是不同的种类,
他们的名字终止了你们幼稚的游戏,
他们像风,走遍世界,
但鲜有时间祈祷,
因刽子手的绳索已为他们转动,
上帝保佑,他们能攒什么钱?
浪漫的爱尔兰已死去、消失,
和奥利里一起躺在坟墓里。
为此,野天鹅展开
灰色的翅膀,在每次的潮汐之上?
所有的血为此而流?
爱德华·菲茨杰拉德为此而死?
还有罗伯特·艾米特和沃尔夫·托尼?
以及所有那些勇士的狂热?
浪漫的爱尔兰已死去、消失,
和奥利里一起躺在坟墓里。
但我们也可以将时间再次倒转,
将他们称为流亡者,当他们
受尽了孤独和伤痛,
你会呼喊“某个女人的黄发
让所有母亲的儿子发狂”:
他们对付出看得那么轻,
但就让他们这样吧,他们死去、消失,
和奥利里一起躺在坟墓里。
与那样的人相比?
即使谎言被证实,
他也不会感到羞愧,
更不在意邻人的眼光。
生来就要做比胜利
更困难的事,转身离去,
像大笑的琴弦
被疯狂的手指弹奏
在一堆石头之中。
保持沉默,狂喜吧,
因在所有已知的事中,
那是最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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