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在黑暗与回声之间丨诗脸谱:唐东起
《猎物》
头顶着傲人的枝柯
嘴角弥漫着青草的气息
身披网筛霞光涂抹的斑点
每一次跳跃和砥砺都优雅动人
这一生都是可圈可点的
被时光追击被爱不舍
并终将饮恨倒下
倒在你颤抖的嘴角
反复咏念的那个词
《临川之笔》
总有这样一支笔
总有这样的懵懂少年
于临川起意
动辄豫赣华章
谱写这尘世的悲拗
子安开序
羲之泼墨
拟岘台昂首天外
滕王阁彰显辞藻
一支笔携风带雨
一声叹席卷雷惊
我意犹未尽
我百转千回
不过几阙离歌别雁
不过几滴相忘秋水的泪眼
谁是我最心疼的人
谁又是我最在意的时光
在这一切的山河之上
在这一切的繁华与荒凉的过境之上
俯仰纵横的大地
一如翻卷残云的纸张
《穿梭在黑暗与回声之间》
碰壁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蝇头小篆仍在纸上夺路而逃
《沉香》
风煎雨蚀
砍盗伐掘
毁了一棵树的前世今生
这些吸附目光撩拨魂魄的根
于乾坤颠倒之后
终究成为设想中的一棵树
而坊间仍把你的沉默
当成一缕香的招摇
《大雁飞过》
雁阵排列成句
为了一个消息千里奔波
一阵吟哦过后
飞越了跋涉多年的路
让我仰视苍穹
也生几缕哀鸣
悠悠然飘下的
是我追索的一羽鸿翎
且让我蘸着露水
把风霜写成了诗篇
《土豆,土豆》
请赐我倦归的鸟儿问答
请赐我拓荒牛的深沉哞吼
请赐我严冬后苏醒的野地
饥荒无尽的盘剥时
留下最后芽胚的芥蒂
请覆我于土壤
这土里有豆
这土里有雷
一把铁锹就掀起了暴动的喜悦
滴里嘟噜的土豆
牵连着弹跳着
把打着灯笼的田垄
引领向家的方向
如果余生还会有一场梦寐
我愿游戏着的手指
战栗中一路索求着
在鸡窝里摸到热乎的蛋
在被窝里摸到蛋一样的温暖
在乱生杂草的秧稞下暗结珠胎
把快乐给予盈实的土豆
这民间最质朴的素材
无论拉成网络的粉丝
或是岁月滤尽余波的沉淀
膏脂孕育了一代天骄
也养肥了拉拉蛄
被捏拿过蒸煮过的土豆
在月影麻坑的另一面
凭借一身翻滚的本事
把年年的今夜说成是良宵
《一只黑蚂蚁》
黑蚂蚁一直在赶路
不知是刚刚走出了巢穴
还是正急匆匆往回赶
它一定是带着非常重要的信息
或非常重要的使命
在传递的路上
许多年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不该用一根草茎
把一只焦虑的蚂蚁
一再引向歧途
《本草》
餐风饮露
麻翻过自己又救赎过
淘汰过自己又选择过
普济苍生的夙愿
不过是寂寞山路上
走过的一介布衣履痕
认清一株草的脉络
需要很大的勇气
需要在蒂固的尘世
扎下肤浅的根
把片片落叶
都标本成甘苦温凉
终于认定了自己是一株草
捋着一缕苞米胡子
梳理民间的症结
终于在医药家谱里
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
用卑微的名字
献出了汁与胆灵与肉
给百草一次引领魂魄的舞蹈
一卷凝聚山水灵气的本草纲目
让人与草木相互尊重
这一生百合过人参过当归过
也感冒过悸动过炎凉过
失语时哑了那么久
翳温时蒙蔽了那么久
耐得住寂寞
品味着忧愁
凭一技之长一身之疼
去寻觅江湖传说的偏方
用幽兰的风语去诉说
用身体的力行去感动
拉近这城市的距离
谁是谁的毒谁是谁的药
抖落身上的泥土
几易其稿之后
把一卷本草纲目
翻译成很离谱的诗
《一个人的会战》
物理化学微生物
种种假说演绎的公式和推导
都不如
在探索中推开一扇门
或是在劳作中握紧一个工件
手掌先与我到达
一种境界
手中握紧的管钳仍那么用力
饱蘸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介书生抒写的命运啊
把一切就托付给了这双
除了劳作
再也无助的手
在这世界上播撒花香的手指
能不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
撩动你的琴弦
把你拉紧
经年累月
就把一个遥远的名字
紧紧贴在了胸口
别问家在何处
家在大地的心上
这人间的悲欢可数
这花月的残缺经年
所有让我感伤的时光
都会是一个人的节日
漫无边际的雪呵
把人变成雕塑的雪呵
北风中狂舞的刀子刻下什么
静穆时
厚重的洁白庄严着什么
我精神领域的炒面
我现实生活中的伤寒
在奔走的荒原
一身油渍的工服
一顶橘红色的安全帽
为我独自加冕
新技术让老井起死回生了
年轻人一茬茬来了又走
手中的样桶肩头的工具
是在人生天平上添加砝码
让奔波的步履
愈发沉重
将这青丝染白
仅因这无形风霜逼迫么
秦腔嘶吼
誓言在耳
只一声应和
就道出了我的身世和行踪
塞外桃花依旧香
诗书浸润江南烟雨
兜蓬里都揣满了鱼蟹
眼窝里蕴含着秋波
那几度干涸的苦水泡子
如今叫作百湖
在那月亮升起的地方
那被流放贬抵的羔羊
落脚之地已在草原的中央
在这个呼风唤雨的季节
一朵小花
仍持有古典含蓄之美
我们日夜兼程
改天换地
只为奔赴
那样喜兴的一个名字
大庆呀
《背叛》
曾几何时
我用我的手抚摸着你的手说
这也是我的手了
虽然她不长在我的身上
我的这双手
她有时会在离我很远的地方
做着我想要做的事
我又亲了亲你的唇说
这也是我的唇了
多么美的唇
我用她来说出我说不出的话
用另一种声音
可是如今
你却用我的那双手来打击我
用我的那双唇来侮辱我
我是如此地深爱着她们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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