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拾遗诗选 || 抵达灵魂的班次，挂在蚯蚓的腰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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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拾遗，本名董书明，中国作协会员，有作品在《诗刊》《星星》《诗选刊》《长江文艺》《十月》《草堂》《山花》《山东文学》《诗林》《创作评谭》《清明》等刊物上发表。曾获“方苞文学奖”等，著有诗集《独爱》等四部。

| 约稿、排版：罗永鸿

     左拾遗诗选    
 抵达灵魂的班次，挂在蚯蚓的腰围 

再想想

有必要蹲下身来，向蚂蚁交待几句。说些
家长里短，牛羊、炊烟
半途杀出来的人贩子
说些地址，隔三岔五的丢失

说到疼心处
蚂蚁也会低着头听

（把故乡端上桌
用蛋糕刀切成数块
塞进私人的口袋）

人间，防守过于疏漏
必须请人代看故乡
相信蚂蚁。它们天生就是

最后的防线

处暑
　　　
忽然处暑，像你忽然远去。忽然，从泪水中
站起你的名字
忽然，想转过身去

翻开农历，大风开始走下坡路
人间的夜色
有了初生的凉意
蝉鸣惶恐
一声声抱紧村庄的腰围

忽然处暑。此时的气候
勤拿画笔
认真地临摹
——你的高贵

忽然，来到去年雪花的灵堂
哀乐从指间响起
忽然想到
远赴昨日你的忧伤，我的心突然掉进冬季

爱莲说

独自坐在柳阴下，生剥莲篷
遇见莲籽
粒粒不变的初心

喜欢它小规格的口感
外形像糖衣胶囊
也像官场上
千金难买的后悔药

（一池的青莲，或风声
相忘于江湖）

这些水生的草本汉字
隐居在民间的
秘方里
 
喜欢莲心子。你看
多么像民国时期的爱情
抱紧药罐的岐途
“心里的苦，从来不挂在嘴边”！

过故人庄

你也将会成为故人。夏天的处方笺
备齐了虫草，山川的
药性。刚刚，从云上小镇回来
沿途删除了春季
最后，吐出的芬芳

余生，一直往回走
在途中的短亭、长亭逗留
从陌生人的口中打听你
简短的消息
在山阳城客居
做一个迎风落泪的人

有一次，我两手空空
去投靠嵇康，一道打铁

日子和平已久。顺手放下
刀剑的风气
生活从钉子打起
稍带给农业打一张犁铧
把大地板结的情感，从字眼处翻开

孤独时

我们打赌，在水底冒泡。憋住三天三夜不说话
谁先开口的结局
——谁就直接认输

现在，终于静下心来
放下先前的委屈
拆除最初的隔阂
围墙，把雪花占踞的制高点
装进钟表的盒子
趁孤独时
用整夜的雨声，堵住天地的大嘴
“我们坚持不说话！”

每一滴雨水，都手持最后的海拔
将水讯或地址
赶向大海

——我们不说话
“用一生，等你开花结籽”
补种北风的晚节
八月，落水的村庄
现在想做的事，就是将它当作一尾鱼去放养

孤山路31号

记住：天下的篆刻、印章和名声都会穿鞋走路
从这里中转，或始发。

提醒你：线装书，红袖添香
口语，都是靠不住的
西泠印社的同仁们
比民国提前明白了这个道理。

记住：历史的屁股健壮肥硕
坐在西湖的高处，赖上这里的国土、风光，长年不走！

立冬

村庄的热情开始骤减。往后的季节
等待一场雪
此刻，是它的宿命或心事
像伞，在等雨
像大地的填空题，在等天上
掉下答案

江湖传说已久的雪花
终于现身远山近水的一幅画
现身在晨钟暮鼓的夹缝
炊烟，白发的体内
几乎打成一片

故乡的双手，插进夜色的袖筒
取暖，田埂隐藏在
白茫茫的雪事背后
犹如大地的肋骨，透着风骚和农业的骨感
 

短歌

最近，风声不好。村庄早早地上床
扯一片黄叶，蒙头就睡。

雪过天晴，阳光忍不住掀开
大地的被角。

伸手揪起异乡的耳朵
催它出门乘坐绿皮小火车，赶往云上的春天

归元寺

必须提前设置好导航。沿途，见不到山门
也见不到寺名
必须做好在岔路口停车问路的准备
归元寺的地址
朝着山道百分之九的
坡度，方言
往民间指路人的嘴上长

三两间庙宇，足够游客供奉或朝拜
大雄宝殿内的菩萨
罗汉，从不出门
一门心事都用在了经书上
身后，拖着佛事的倒影

门前的凉亭
坐满乡村老人
也坐山脚下市民
附近龙门沟的水声
一年四季，接应归元寺的香火源源不断

菊

知道我在人世间，你还是拖了这么久
才出现。使小性子
女扮男装
在连续剧，古装戏中
出手大方

一路上撒下金钱菊和大把的金币
所到的地方
遇山买山，遇水买水
收下唐诗宋词里的好句子
也收隐逸，或象征

我只在故乡等你。约了陶渊明
孟浩然来家饮酒
出门迎接你的时候
突然有些心痛
“这人间，真不是应该带你来的地方”！

鞍马河传

鞍马河的传说，可以上溯到明朝的军队
解鞍饮马此处
一条河体内的疆界
阻挡不住千军万马

每年汛期里，鞍马河的翅膀
仿佛母鸡一样慈爱
它把河滩上的卵石
全部拢到怀里
用心地孵化

只有，冬季的鞍马河
瘦成一线溪流
来不及缠住
清水江的胳膊，稀里糊涂，就像是被拐卖
给了大海

与友书

1
字典里的，未用过的生词不多了
省着点用吧

省下的，给学生
给贫穷地区的花朵
它需要赞美

2
跑题了。告诉祖国
雅鲁藏布江的水也不多了
能给下游的印度
放点就放点
救人或牲畜要紧

3
告诉诗歌，字数多了不好

提着凿子，将诗意
救出就行

石佛，也远离废料
越远，越清晰

4
修辞，类似木工活
出力时，额头会出汗

当了一辈子工匠
离蚯蚓最远

5
想给朋友圈，留下一个比喻
“蚯蚓，是开向阴间的直通车”
那边，居住着祖先
失去的亲人

清明时节。一票难求

6
我准备
给下一本诗集，上街挑个名字
叫《传世》吧

用手工写在封面上。给贵州
云南，各寄一本

7
别急，后来人正在路上

没人读诗歌的时候，撕下它
折千纸鹤，折高铁
让肉体回到灵魂
更方便，更快捷一些

抵达灵魂的班次，挂在蚯蚓的腰围

| 图片选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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