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四十，再次背上房贷，成年人的世界没有撤退可言

撰稿&视觉//虎子

前言

王猛，年过四十。人特高，目测1.9米，穿过家里的每个门几乎都得弯腰。肤色黝黑，理着父亲辈般的平头，眉眼间隐隐有股威严气势。一身运动装，是苏州某大学的体育老师，这就是第一次见面王猛给我的印象。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了解到了王猛的买房故事，不禁动容。那次交流过程中，王猛的一段话至今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中。

“人前我是受尊敬的大学老师，人后还得舔着脸问亲戚朋友借钱。有时我会问自己值不值，为了住上别墅，掏空了自己，掏空了家人。”

图源来源电影《钢的琴》  主要人物王猛皆为化名

1

感谢工作，让我收获了老婆和房子

买房真的很简单

如果人生跟球赛似的分为上下半场，那么王猛前半场的履历绝对非常漂亮。夫妻双方都在象牙塔内，工作稳定，很少加班，社会圈层相对纯粹。儿子从小聪明伶俐，不需要大人操心，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

所以，王猛一直很不理解那些哭天抢地说买不起房子的人。在他看来，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想要什么都会随着时间而降临。人生中第一套房就是这样顺其自然来的。

2005年，王猛大学毕业被分配到现在的工作单位，认识了老婆。三年后，两人决定结婚组建家庭，首当其冲的就要解决房子问题。

当时，教师购房享受学校的优惠政策——距离学校不远处的某个商品房小区，教师能以大约4000元/㎡的低价购买。

如果买套100㎡的三房，总价大约40w，首付杂七杂八只要13w。王猛和妻子算了算工作以来的公积金，加上手头的积蓄，几乎不怎么费力就把房子买了。

最关键的是，婚后生活没有因为房贷压力而让人喘不过气，王猛夫妻俩的公积金可以全部覆盖掉房贷。

“一直以来我们从没为钱发过愁，花钱大手大脚那是肯定的，谁还没年轻过呢？只不过后来孩子出生，父母年岁渐长，我们收敛了很多。”王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黝黑的脸庞微微泛红。

人生的第一套房子，成为了王猛家不可或缺的第四成员，悠悠岁月，沉默地陪伴了他们十五年，见证了儿子从一个小肉球到小小男子汉的成长，倾听着家中所有的欢喜与悲伤。

父母年岁渐老，王猛夫妇早就有了把双方父母都接过来放在身边照顾的打算。今年年初的一场意外，更是王猛抹不去的心头之殇，坚定了他换房的信念。

以房换房是最轻松的做法，不过，承载所有家庭记忆的家能说卖就卖吗？

2

舍不得卖首套房，只能借钱

今年年初，疫情席卷全国各地时，王猛的东北老家和以往变化不大。北风呼呼的吹，父亲用冻得通红的手给家里点上了花灯，在冰雪的照耀下，更显红火。

在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夜晚，父亲起夜时心梗发作，等母亲叫来救护车，老父亲永远的躺倒在冰天雪地中，再也没能醒过来。

千里之外，王猛打遍所有电话，想尽各种办法，就是回不去。

描述这段经历时，王猛蜷缩在椅子的角落，脸上只剩黑影。他点起一支烟，起初呛了好几口，后来赌气般狠狠地把一支香烟从头拔到底。

“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买个大房子，把我妈、我老婆爸妈都接过来。”

要换房，妻子本是举双手赞成的。但当王猛提出要把首套卖了买二套时，妻子却和他怄了好几天气。

妻子是个非常念旧的人。平时她就会把所有有特殊意义的东西都收集起来，比如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而不得不废弃的已故邻居大叔亲手打的砧板，任凭砧板在家中角落静静地躺着落灰，也舍不得扔掉。妻子常常会说“这都是情谊，也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王猛懂妻子的执拗与坚持，后来自己想想，儿子现在上初中，上完高中读大学，很快谈婚论嫁，趁自己还干得动，多给儿子攒点家底也是好事儿。

不需要考虑学区，预算500w，王猛打算在吴中区买个临湖别墅，把老人接过来颐养天年。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买二套房，首付就得250w。算上所有积蓄和公积金，王猛手头有140w，还有100多万的缺口。

不知是如何开口的，王猛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借钱。

3

说不出口的话，拉不开的脸

生活的残酷不止于此

去发小老刘家之前，王猛在家踌躇了很久。到最后，妻子都嫌他烦，嚷嚷着自己帮他去。王猛猛喝了口茶，提着妻子买的礼品，大步流星走出家门。

走到别人家门口，他犹豫了很久，正准备转身离去时，门啪一声的打开了。原来，妻子已经和老刘通过电话了。

饭桌上，老刘关心起王猛的近况，王猛却先问起老刘。老刘说，为了多挣点钱，他打算跟着工程队去非洲，去之前先交几万块的担保费。

王猛见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举起酒杯，和老刘碰了一杯，第一次借钱就这样失败了。

后来，王猛如蝗虫过境般扫过所有了的交际圈。从大学好友到同事，从亲大姐到连称呼都叫不上的亲戚，一网打尽。即使经过了一次次的借钱，王猛依旧拉不开面儿，每次去别人家借钱之前，都会在楼下坐着抽根烟。

坐在别人家柔软的沙发上，亲戚朋友的目光有意无意看向王猛时，他总感觉好像回到了东北那无数个寒风凛冽的日子，刀刀刮着他的脸皮。

有人说十八岁就是成人。但其实，按王猛自己的话说，活到四十岁，他这才走出象牙塔，长大成人。

4

尾声

夏天的夜晚，没有一丝微风，小区里到处响着空调轰隆转动的声音。

房间里，电风扇来回摆头，妻子坐在床边，肩上背着还没来得及卸下的包，王猛蹲在床头柜边上，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本子，不停地做着标记。

“妻妹35w

大姐29w

刘老师 9w

王哥 5w

同学老张 3w

同学老李3.5w

·····”

昏黄的灯光下，妻子说，王猛算，借了谁的钱，什么时候还？月供多少？一笔一笔，王猛只觉得头晕目眩。

电话声响起，原来是同事刘老师。刘老师结巴着要王猛把之前借的9w块尽快归还，电话的背景声传来刘老师老婆的窃窃私语。王猛只好尴尬答应，再想办法凑钱。

最后还是老母亲取出了自己的养老金，解了燃眉之急。

罗曼罗兰说过，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看清了生活的本质后依旧热爱生活。

在那个巴掌大的小本子上，王猛用歪歪扭扭的笔体写下：

“接下来，照顾父母，带好孩子，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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