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盘：律师精进的不二法门｜办案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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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通继续道：“那黄裳逃到了一处穷荒绝地躲了起来，那数十名敌手的武功招数，他一招一式都记在心里，于是苦苦思索如何才能破解，他要想通破解的方法，然后去报仇。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终于对每一个敌人所使过的招数，他都想通了破解的法子。黄裳的几十个仇人，个个都是好手，武功包含诸家各派，何等深奥，何等繁复？他要破解每一个人的绝招，可得耗费多少时候心血。原来他独自躲在深山之中钻研武功，日思夜想的就只是武功，别的什么也不想，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四十多年，想出了包含普天下各家各派功夫的武学。咱们说了半天，说的就是九阴真经的来历。”——金庸《射雕英雄传》

复盘一词最早来源于围棋术语，是指棋手对弈结束后对下棋的全过程进行回顾，以检查对局中对弈者的优劣得失。在复盘中，下棋的人要想一想当时下棋的情形，回想对弈时双方的攻防，争取发现自己的错误，尝试理解对手的思路，研究最妥善的走法。经过复盘，棋手分析总结棋局中双方对错得失从而积累经验，逐渐精进棋艺成为高手。

诉讼亦是一场对弈，诉讼律师只有勤于复盘才能发现以往工作中的优点和不足，进而为未来的工作和计划做好准备。一个卓越的诉讼律师应当遵循这样的真理，每个案件结束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庆祝或者沮丧，而是要进行冷静客观的复盘，放下得失心、胜负心，以一个旁观者的客观角度对于比赛进行回顾，分析自身和对手各具的优劣。简单来说，复盘就是把当时的情况、过程重复多遍，思考为什么会这样发展，下一步如何设计，揣摩比对双方的心理思维，最终总结出经验，当经验熟稔于心，自然会逐渐成长为律林高手。

一、复盘意识不可或缺

复盘的本质是以目标驱动的学习经验总结，是对假设方案进行的校正，是对行动目标、行为过程、实践结果进行再认识的反思过程，通过回溯、反思与批判使得原有的认识产生提升。复盘的目标在于总结经验，既包括优势经验的总结，也包括不足和缺陷的总结，且后者更加难能可贵。

无论是组织体还是团队、个人，无论是合伙人还是普通律师，均应通过复盘对自身工作进行定期、持续反思，不断总结经验；通过复盘规划未来，明确后续工作目标和工作方法，进而推动工作状态进入良性轨道。复盘无疑是个体、团队、组织体提升认知并进行自我完善的有效途径。而且，团队复盘对于解决复杂问题具有重要意义，团队复盘能够总结出更有深度的问题，引发团队内部的思考，群策群力解决问题，同时也对提升团队凝聚力和作战能力具有重要意义。

要充分发挥复盘的作用，复盘即应当贯穿工作流程始终，既可以开展定期复盘，比如即将到来的年终总结；也可以对具体工作事项和工作方法进行复盘，比如针对每个案件办理、庭审，乃至材料整理、工作方法等。只要有复盘意识，复盘可以发生在工作的方方面面。正如天同合伙人在辅庭律师进行培训时指出的：“团队内部除了办案之外，还要定期复盘，无论是案件准备、开庭过程、市场活动等都需要及时总结，找出利弊得失，积累经验。”在天同，复盘始终遵循高频、持续、有深度的原则，着实已经渗透到天同律师工作的方方面面。可以说，复盘在天同律师的培养和经验传承过程中，已经成为一种非常重要的方式。推而广之，复盘意识对于诉讼律师的成长，必不可少。

二、复盘之道：GRAI复盘法

复盘时常用的GRAI复盘法在律师复盘时同样适用。所谓GRAI复盘法，也叫四步复盘法，即Goal（回顾目标）、Result（评估结果）、Analysis（分析原因）、Insight（总结规律）。

1.回顾目标

基于身份、地位差异，不同个体对同一事件会有不同的目标和期待，由此导致复盘时的关注重点有所差异。有时候我们走得太快太远，以至于忘记了为什么出发。因此在复盘时，我们一定要先问问自己，我们最初的目标是什么。

例如，就同一次庭审，律师助理的目标可能是保证案件材料完整，确保出庭律师开庭顺利，能够及时找到所需材料；而对于出庭律师，目标或许就是促使法官关注到某个容易忽视的关键问题，或是力争说服法院采取某个法律观点，以求实现客户的最大利益。

再如，就同一次客户会见，低年级律师的首要目标可能是藉此机会全面了解案情；而对于高年级律师和合伙人而言，核心目的或在于与客户达成合适的代理方案并发展长期合作关系。

故而，在进行复盘时，首先要清晰重现既定的工作目标，由此方能将最初目标与最终结果进行比较，方便后续评估和复盘。

2.评估结果

既定目标与最终结果比较，是复盘分析的基础。一般而言，结果和目标之间可能会存在如下几种关系：（1）结果超越目标；（2）结果达到目标；（3）结果未达到目标；（4）在过程中新增或放弃了部分目标。

评估结果的目的在于使复盘人意识到差距或优势，从而为后续的原因分析提供一个相对客观的基础，因此需要如实比较和评估。还需说明的是，我们在评估时不能只看到差距，对于完成度高的部分，即我们的优势，也应当予以充分关注，一并作为原因分析的基础。至于差距或优势的大小，并非复盘关注的重点，故在评估结果时也无需过于关注。

3.分析原因

分析原因是复盘的核心。分析时，我们不能停留于表面，而应尝试通过不断追问发现背后的根本原因。同时，我们可以尝试从以下不同维度去考虑差距或优势产生的原因：

·自身努力和外在因素

比如，庭审效果未达预期，一方面，我们可能需要自省：庭前准备工作是否充分，证据材料是否熟稔于心，法规和案例检索是否穷尽，等等；另一方面，我们也要去分析外在因素：法官个人观点是否带有明显倾向性，案件证据本身是否有所欠缺，等等。

·横向和纵向

纵向维度如，同一案件在一审和二审代理阶段出现了不同结果；横向维度如，同类案件在甲地法院和乙地法院审理时出现了不同结果。通过横纵维度的对比，或许可以分析出更深层次的原因。

·自我和对手

庭审活动具有对抗性，因此除自我分析外，还可观察、分析对方律师表现，取长补短。

比如，就证据呈现而言，对方律师提交的证据册或证据呈现方式更符合法官的阅读习惯，能够更精准地体现案件争议焦点。再如，在证据搜集方面，对方律师通过一些我们此前不熟悉的合法途径获取了足以影响法官判断的关键证据。

对于这些长处，我们在复盘时应当及时吸纳，化为己用。而对于一些对方表现不佳的地方，如对于案件事实掌握不透彻、语言表达不够精简，也应该引以为戒。

4.总结规律

分析完原因，我们还需要提炼和总结概括规律或经验，从而对之后工作进行指导。需要注意的是，总结出的规律和经验不可过于宽泛，否则即会欠缺针对性和指导性；也不可过于狭窄，否则亦会因缺乏重复适用性而不具意义。

比如，律师助理在庭审准备时遗漏了某份材料，如果总结出下次准备还需更更加细心这一经验，则并不足以指导之后的庭审准备工作；如果得出下次要特别注意核对某份材料，亦可能会因此疏忽其他材料。相反，如果能够就此归纳总结制作一份详细的庭审材料清单，并确立至少核对三遍的原则，那么这样总结的规律才有助于个人成长和提高。

此外，总结务必要以书面形式记录并留存，时时翻阅和提醒自己。若疏于记录，这些优良的经验就会随着时间与我们渐行渐远。

三、复盘讲求时效性

天同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彭卿律师在一次内部交流时曾经说过，庭审复盘一定要在庭后立即开展，哪怕饿着肚子也要先完成复盘，更不可隔天进行。其实，不光是庭审复盘，诉讼律师对任何工作的复盘，都应尽快进行。

复盘需要对工作进行完整回顾，而由于律师工作较强的亲历性，很多东西无法通过书面或影像形式记录，只能靠大脑回忆。随着时间推移，这些记忆逐渐模糊，一些重要细节也会慢慢被遗忘。

如果工作之后立刻复盘，大脑能够像放映机一样完整回放整个工作环节。相反，当我们在一天或更长时间之后回忆时，那些真正具有指导意义的情节，或许就会被掩埋在作为茶余饭后谈资的情节之下，再也找不到了。

四、复盘重在分享

一个人走得快，一群人走得远。相较于个人自省，以办案团队内部或律所内部分享的形式进行复盘，更有助于团队共同成长。

一者，如上所述，不同人对同一活动的看法和视角可能不一样。采用团队内部分享的形式进行复盘，可以了解到不同层级律师对同一问题的不同想法，有助于低年级律师“向上补位”，也便于高年级律师对低年级律师指导和反馈。

二者，在律所内部分享复盘，能够将本团队办案过程中归纳总结的经验教训和其他团队进行知识共享，共同提升。

三者，本办案团队遇到的问题和困惑，其他团队在此前办案过程中可能已经遇到。不同团队之间相互交流，同样能够碰撞出思维的火花。

复盘技能可以习得，善于复盘者，能够获得快速成长、持续精进。

“办案手记”栏目由杨骏啸律师主持，战斗在办案一线的天同律师们将在此和大家分享一些日常工作中点滴形成的思考。如您对“办案手记”栏目有任何想法、意见、建议，欢迎留言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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