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味道 | 双林中学,魂牵梦萦的校园记忆
全文7841字,阅读约25分钟
《湖州味道》特邀作者:蔡忍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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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起双林中学旧址,北望澄心庵,南临墨浪河,东倚章家弄,西带义门弄,吴兴名校,桃李之园。
因镇中心地处北部的双林塘,大校门便朝北而设,南面隔墨浪河是广阔的田野,归莫蓉公社所辖。小时候常听对岸的老农民称学校为“蓉中”,我一直不解其意,“双中”怎成“蓉中”?其后在1952年的《大众电影》封面上看到“私立蓉湖初级中学”的蓝色印章才得谜底解开,蓉中原来系双中的前身。
说起蓉湖之名有点来历,清同治八年(1869)士绅创办蓉湖书院,取镇东织旋漾多芙蓉,并寓“蓉镜及第”之意。芙蓉分木芙蓉与水芙蓉,水芙蓉即莲花。董其事者为邑绅蔡蓉升,发现没有?这才是文人生造出“蓉湖”的真意所在,藏而不露,寓意深含。
双林中学其前身为1947年创办的私立蓉湖补习学校,只是延用了蓉湖之名。1949年升级为私立蓉湖初级中学,校址几经搬迁,最后落户墨浪河畔西港口的商益小学旧址,此地早先为留婴公所。1956年学校由人民政府接管,改名公立浙江省吴兴县第二初级中学,1962年改名双林中学。笔者1962年出生在菱湖,第二年便随父母迁居双林中学,算是在校园里成长起来的“大院子弟”,有关美丽校园的记忆,时至今日仍历历在目。
为何要先写校中食堂?因这里就是私立蓉湖初级中学最初的校址所在。据画家傅伯星言:“双林中学的校史应该追溯到民国时期的商益小学,黄吉虎、温思文、寿文煜等都是我的同班同学,1951年我们举家迁居杭州赴,但商益小学的往事难忘!”
笔者小时候这里已成为双中的后勤部,大校门也变成二校门,面东略带西式拱门样式,配以黑漆双扇木栅门。门前临河有棵二三人合抱的古构树,夏日枝繁叶茂红果纷落,据说树液可治皮肤病,故而树身刀痕累累。进门南侧原有座大厅堂,当时是学校的大礼堂,后来渐成危房被拆除。拆房时我曾见雕花轩梁印象极深,这儿时的印象是我喜欢木雕的缘起吧。
据双林摄影家黄笃初的老照片推断,这所大厅应该是郑氏丰受堂支祠,双林郑氏源自浙中浦江义门。我上小学的西栅分部也是郑氏留耕堂宗祠。高年级学生郑期鸣长于绘画,曾经应约为我画过《红灯记》李玉和的形象,当时流行九宫格放大术,笔下的人物造型精准。日后他成为黄笃初的孙女婿,为整理出版《江南旧影》画册尽过一份力。
被改造为后勤部的蓉中旧址,依稀还能看出一些旧时的格局,靠南面北的一排房子,自东而西依次为旧传达室、活动室、医务室、教师宿舍、学生宿舍、会计室、浴室、蒸饭小灶,自西折南是一排洗漱池,水源由水塔从河中抽上来。然后自西往东就是大堂,靠墙有很深的水池,接水塔之水略加沉淀净化。大堂内设烧砻糠的大饭灶,顺带烧开水泡热水瓶,后又增设鼓风机烧煤的小饭灶。
无论砻糠还是煤渣,都给我们儿时送来无尽的乐趣。食堂后门的河埠常见泊着运砻糠的大船,挑夫们担着齐身高的竹制砻糠篰小心翼翼地迈步向东,这里有一座宗祠偏厅空间很高,正好可以储存大量砻糠。从小学到高中学校每年都有积肥任务,但我们这种吃食堂饭的家庭只能弄点砻糠灰充数,重量还是比居民家的煤球灰轻。每年的成绩报告单上都有未完成积肥任务的记载与自我批评的记述。
煤烧透后成渣,类似玲珑奇石,但只配碾碎后铺垫道路或广场,后又发明色紫砾粗的煤渣砖。某年,我祖父来双林小住,他的动手能力很强,说是要给我做个盆景。选取内壁刷有湖绿色宜均釉的深腹陶钵,只见他用水泥石片砌底,上叠煤渣形成复杂山体,并以铁皮铅丝做成亭子,再用水泥塑成龙头,把现成的青田石宝塔粘在山顶,一座微缩的西湖山水盆景便跃然眼前:高处是六和塔,近处是花港观鱼,暗处是黄龙洞,龙头可喷水,水里可养鱼,景点之间都能曲径连通。这应该属于最卑微的煤渣在意匠手中最高级的一次亮相吧。
回过头来再说坐北朝南的食堂,看建筑样式系带骑楼的平房,应该是1958年所建。四开间隔成三间使用,东面两间是后勤部办公室与储藏室,凌亚禄、朱桂清都是勤勤恳恳在此工作的标兵级人物。往里间是大食堂,外廊下是双面洗漱池平行而立,就是我们淘米洗碗的地方。食堂双眼灶开鼓风机烧煤,用后勤部印制的饭菜票交易。本镇学生回家吃饭,近乡学生自带米菜,食堂菜肴主要供应教职工与外镇学生,当年湖州、和孚、石淙、善琏、练市等地都有学生就读于双中。食堂大厨王启发,副厨谢宝珠、潘良丰。烧饭师傅谈春宝,经常爱跟我开玩笑,他每天半夜起来烧砻糠灶蒸粥,然后再去镇上背回半篰油条,这可是食堂早餐的抢手货,师生们都争相购买,很快就一扫而空。
记忆中的上世纪70年代的食堂菜谱:酱爆螺蛳、韭菜炒蛋、黄豆猪蹄、红烧肉骨头、油豆腐嵌肉、青椒嵌肉、红烧鱼块、回汤爆鱼、红烧肉饼、稻草扎肉、梅菜烧肉、茭菜肉丝、炒猪肝、炒三鲜、猪头糕、羊冻糕等等,蔬菜都是时鲜货,一年四季就这么轮换着吃,按现在的口味都是老法菜。有时候家长会去买点回汤前的肉饼子让我们尝新,口味类似现在的和孚的生煎肉饼子。最亮眼的是冬天的带骨红烧湖羊肉,酱红色的肉身上撒上葱姜蒜和辣椒末,哪真是色香味俱全哦,我离开学校后再也未能重现这种味道。
据校志记载:“1958年春,全校师生在新形势的鼓舞下勤工俭学,在池塘南北建成简易平房教室4排16间。”对此作为驻校长达20年之久的我实在难以苟同,知道点建筑史的都清楚,上世纪50年代的房子,即便平房也透着苏维埃气息,实则也是一种“欧式”,何陋之有?50年代至70年代初的双林中学校园是很美丽的,天宽地阔,长廊栉比,池水波静,植被丰茂,教堂掩映,墨河护佑,教室周边的空白地很多,鼓起极其新鲜的空气,给人留下难以忘怀的舒朗之气,绝似中国书画的留白手法,通透!
查1917年的《双林镇志》有沈家园条目:“在环兴桥南,灵寿院东,沈秱之第。之后圃也与族人楷宅连,故园亦属楷。花木甚多,池可二亩,皓月澄波,潜鱼游泳。”此为明代沈家园旧址,民国初年被焚遂成桑地。1958年全国大兴教育,时名“吴兴二中”的校园便向东部扩展,全校师生参与建设。以沈家园池塘为中心,自北向南建起4列16间苏式校舍,按北高南低的地势,用房基来高低递升,近墨浪河的那列教室地基有1米多高,并在池塘东岸中部建起面西的苏式教学中心楼。
苏式建筑都是洋瓦大坡顶,青砖扁作长廊拱门,视觉上非常高敞深邃。两侧分设2间教室,中间是教师办公室,师生交流很是便捷,不过学生见老师总是敬而远之。初中班之间的空地是草木自生,高中班之间的空地原先是个大篮球场,学农时让学生种上番薯等农作物。这里还挖过防空洞,有宋代油灯之类出土。
再说池塘东岸居中的教学中心,苏式洋瓦大坡顶,进大门两旁是办公室,最里面的是实验室与储藏室,存放有实验器皿,教学用具,如猿人塑像、动植物标本、地球仪、星际模型等。围绕教学中心的绿化种植是对称的,大楼两侧是两列扁柏;大门前通池塘设河埠,两边是蔷薇花丛,对岸桃花柳树环绕,南岸杂树郁郁葱葱,池塘四周不见湖石护岸,而是南高北低的随形泥坡。我们小时候随家里人拍照,校园中的池塘是唯一上镜的景点。坊间传说塘底通墨浪河,学校后勤部曾在池中养鱼,冬天干塘时小孩都去围着看。后来为开辟校内百米跑道,池塘西岸被拔除桃柳,还将池沿填埋拉直,令我一直难以释怀,自此池塘日渐衰败。
学校北大门仅上学或放学是开启,平时由通传达室的边门进入,陌生人入校需登记,校工先是陆金林后为程志康,我常去那儿翻看新到的报刊。步入校园迎面是一座语录照壁,西墙设长约10米的黑板报栏,1976年之后,这里便成了我的用武之地,负责黑板报的总美编。过照壁右转地面上是竖条铺就的石板路,原先一直通到墨河边,也是建百米跑道时致中间断了一截。整个校园的空地均用黄杨、冬青、木槿等矮生植物围成长方形或正方形的园圃,里面的植被是自然生长与人工种植并存。
每年暑假是我等校园少年们的黄金岁月。伫立墨浪河边,从堂子湾日出东方,到耕坞桥夕阳西下,整天都在与大自然接触,抓青虫变蝴蝶,掘蚯蚓可钓鱼,扎柳帽充战士,池塘边多鱼草,罗汉松叶奇特。不过最有经济价值的当数中草药。我和妹在父亲的指导下去采摘马齿苋、五叶藤、斑地锦、车前草、灯笼草等常见的中草药,晒干后卖给镇上的中药店,零钱可换几本小人书看看,不过晒干的马齿苋总会留下点供自家炖肉,口味清凉胜过梅干菜。每年开学各年级的学生要大扫除,那真是锄头过处寸草不生,连石板路旁的野草也得尽除,这事我每年都想不通,大有家园被毁的感觉。现在想想野草又除不尽的,来年暑期又会重新繁茂。
校园内的活动场地很多,东北边有个篮球场,西南边有大小操场两个。大操场面朝墨浪河,临河设有石砌司令台,旁植歪脖柳树。两边成排高大的白杨树中间,正好能张挂一块大银幕,这里就成了夏夜放映露天电影的绝佳处。如果前面抢不到好位置,可坐在司令台上看反电影,除了字反其他都差不多。大操场的北面有一小操场,每年暑假时杂草丛生,是孩子们抓蝗虫、捉蚂蚱的地方,某次,我们在二校门废弃的传达室里,用报纸包住蝗虫、蚂蚱等点火焚烧,顿时满屋香气四溢,还惊动了过路的大人,告诫我们不能玩火。
1974年,墨浪河畔的驳船上搬运来许多花岗岩石块,不规则的岩石剖面上有许多石窝,里面裹挟着一些五颜六色的晶体,同时也预示着校园要变了,初建时完美设计的格局将被打破。果不其然,大操场上的那排白杨树率先被砍掉,代之而起的是一座2层新楼,楼上为教师办公室及实验室,楼下是高二年级的4间教室,我由初中升入高中就在这新楼里学习。说说我的两位语文老师,何人洁有老派大先生的感觉,说话慢条斯理,不当面表扬学生,但隔壁班的同学常会反馈过来,说何老师又在课堂上宣读我的作文了;沈晋坤则完全是新式少壮派的感觉,上课时极能调动学生的情绪,非常提气,听沈老师说书根本不用“惊堂木”。
古时墨浪河畔“凫沙蓼岸,变作桑田,花坞板桥,翻为机杼。”因洗染绢纱河水泛作墨色,可见也并非什么好名字,民间俗称乌桥港,因古耕坞桥得名,还是这比较实在。我们小时候虽不知河名,但整条河与校园息息相关。北岸从堂子湾到西港口转弯均为老砌的石驳岸,有双面河埠两座,郑氏支祠前的河埠为内缩型,即与河岸齐平,不影响河道航行。这里设有3座水泥洗衣平台,供师生们洗衣服、被面。
南岸芦苇丛生,近处是整齐的水酱瓣草,远处是无垠的桑林田园,虽说夏日中午河中的青苔会上泛,但总体而言河水是清爽的,河埠头常见鲈鱼、叉条鱼、亮眼鱼、小虾等聚集。河中偶尔有木船、渔船、粪船摇过,最稀罕的当属小汽艇“飚”过,掀起一道惊人的白色浪潮。夏天的傍晚,如果电影船不来,我们就聚集在这岸边乘凉,看晚云行天如白驹苍狗,听唐清泉老师讲铜尺案件。
校园的东面绿荫红墙,这座晚清始建的天主教堂,一度归学校使用。堂后的祭坛为水泥穹隆顶,在撤除西方诸神之像后曾为学校图书室,从长条小门进入有点登临天文馆的奇感。吴兴县博物馆曾在大堂内开办过“社会发展史”主题展览,从原始社会开始,我当时对猿人、石器等很感兴趣,办展时全程跟踪乐此不疲。
高年级学生张建刚,曾经在这里绘声绘色地讲过《柳下跖斥孔子》的故事新编,农民与文人是永恒的历史话题,并非不说或不写便可掩耳盗铃。张兄是文学青年,喜欢写点诗歌、剧本啥的,也热衷电影,有段时间我俩玩得很对路,记起他还负责过学校的广播站工作,常播京剧《杜鹃山》的唱段,他喜欢我也爱听。当新大礼堂造好后,这里便成为羽毛球训练基地,因在教堂内说话时会产生回音,故并不太适合做会堂使用。
新中国成立后形成一种“大院文化”,即机关、部队、厂矿、医院、学校等公有制的小社会文化。这些后代们大多生活无忧读书无用,通常都是吃食堂饭长大,还能到图书馆开阔眼界,也接受过学工、学农、学军的锤炼,按电影导演姜文的说法是过上“阳光灿烂的日子”,更高端的还能淘到世界名著或观赏内部电影,可归属为既得利益群体吧。
双林中学校园的西北侧,有一片由三间两夹厢组成的院落套院落的大院,据说系双林晚清名绅蔡蓉升故宅,原先郑氏支祠未拆之前,行人是从一条长长的弄堂里进去的。转弯迎面便是一个大型公共厕所,夏天蚊虫较多,但却是生活之必需,因大院的楼下都是住校生的寝室,而楼上才是教工的住宅。
三间两夹厢的房子,用材硕大不事雕饰,地板却是双层的,考究却引来鼠患,令住家很是头疼。我们蔡家住头进大院的西厢带西间,后又添西后间用作厨房;中间先住的是邬坤义家,他识简谱拉胡琴,是我的京剧启蒙老师,后来搬进的是韦和球家。东厢及东间后来入住的是沈惠森家,他是嘉兴崇福人,为人师表堪称范本,其妻吴明民是上海知青,曾经被选调到杭州红太阳展览馆当讲解员。北后间先住的是潘素华家,后入住的是李再生家,他的妻女都在湖州,李老师为人豪爽,人称大力士。
蔡、李、沈三家关系比较融洽,他们两家寒暑假回家探亲,房门钥匙都交我家保管,我们小孩有时也去他们家翻书或做作业。大院头进的砖砌门楼屋顶坍塌露出平台,家父就在上面种点太阳、石竹、凤仙等草花,如何解决每天浇水的难题?李老师帮着想了个很绝的办法,即用半爿长毛竹打通间隔,然后从西间的窗口搭上院中门楼平台便可传导浇水。
我们住的大院其实与隔壁的另一个大院是相通的,因不属于校产而是民居,故上下通道被封堵了。隔壁是大杂院,其中住着一位黄姓耆老,宅前的墙院内他种下许多花草,蔷薇花每年都会应时探出院墙。七十年代中期形势较为宽松,家父与这帮遗老圈子有些来往,曾经借到老版《芥子园画谱》及海派珂罗版画册等供我临摩或开眼界。如今家中还保留着一个民国二十五年的紫砂花盆,算是那段时光的证物。
头进大院的西边有一片洋槐林,推测是1956年种下的。早春喜鹊闹,五月槐花香,这是可喜的;夏天刮狂风,腊月雪压枝,那是可怖的。这一切都发生在我家的西窗外,西墙的大窗都是新开的,原先仅有六角小窗,更觉有园林逸气。谁知日后这片林地让校办工厂看上了,每天下午硫酸铝在大缸内搅拌反应时异味冲天,即便紧闭窗门也难以抵挡。
后进大院结构比较复杂,西边是一所独立的三间两夹厢院落,东院是一个三合凹字形楼,几个石库墙门都能走通,楼下依旧是学生寝室,中部小天井内有个大楼梯,中间住的是校工谈春宝,西边是陈三士、程庭瑞,邹士芬家;往东有周坤泉、沈星梅、李家琪等家。沈晋坤也曾在东间住过,他家有一对瓷猫造型的水壶,水从猫爪中流注。后来入住东间的庄一鶙是教理科的,擅长拉京胡,走路带韧劲,那时,恰逢现代京剧电影《红色娘子军》上映,众家议论主演冯志孝的扮相,而庄老师给大家解惑,称他是正宗的“马(连良)派”。沈星梅短发齐耳人称“柯湘”,似现代京剧电影《杜鹃山》杨春霞的扮相,沈老师曾听说我也集邮,便拿着邮册来我家交流,翻开她的珍品一看是全套齐正的“文革票”,令我那些“垃圾票”自叹不如。红色年月家家不闭户,我们小孩可以随便进出各家。
邹士芬是复旦新闻系的,拥有一架双镜反光照相机,不知什么牌子,当年他一袭风衣,胸前挂着个双反相机,那可真是挺拉风哦。邹老师喜欢文艺,我跟他很谈得来,我们家在双林中学的照片都是他拍摄或放大的。陈三士是数学兼美术教师,他的素描功底了得,曾经画过一幅谈春宝老人的素描像,令我过目难忘!双林镇上塘桥弄与横街丁字路口的巨幅宣传照壁,每年更换都时都是他爬在脚手架上完成的。不过我因数学与素描都不好,故对陈老师有点敬畏。语文老师周坤泉,小时候我叫他“好叔叔”,他曾经来我家示范过如何绘制钢笔画。在整个红色年代两位老师都是在无休止地作画与写字,他俩还曾合作用白瓷土制作天安门城楼的模型,供镇上国庆游行时展示。有需求才会有发展,那是个大美术的黄金时代!
大院的东西各有小门,时锁时不锁,往东经义门弄去横街,往西过百兴桥到乌桥。我们吃过晚饭后如有兴致一般都往乌桥跑,这座三孔津梁本名耕坞桥,桥北的大片荒野原为沈氏万柳园旧址,解放后成了人民广场;桥南临湖的桑间古道上偶尔能遇到废弃的墓冢,瞪着双眼洞或三眼洞挺吓人的。站在桥巅远望西港口风水极佳,那河湾处的几棵枫杨树下,是我们男学生课间时谈论中国与美国的地方,当年说的是电影里的事,如今说的是新闻里的事,真成了说不完的主题:“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上究竟谁怕谁?”60后与90后在新时代终于又找到契合点并对上了“口令”。
再来说说小伙伴,大阿兵是陈老师的孩子,小阿兵是邹老师的孩子,两人不仅名分大小,个子也如其名。云笛是周老师的孩子,因长相似洋娃,人称“小阿尔巴尼亚”。另外还有一堆男女小孩,我们大家都一起玩。我虽算不上孩子王,但多数会跟着我玩。
那时,食堂里有辆大型铁架车,我们就去拖出来玩,轮流着坐车与拉车,还模仿公交车凭票上车。学校大兴土木时,有成堆的红砖阵,由我带头将砖阵的中间挖空,垒成一个哨所,上面再支个芦扉顶棚,这些应该都是电影里看来的。我特别喜欢电影便自制幻灯机,拿个长盒子挖一个洞,放入手电筒,在玻璃片上画连环画,然后到晚上放给大家看,特别是全套的剪纸片,让小伙伴们都惊呆了!还有春花抓蝌蚪、夏雨踩蛤蟆,秋夜捉蟋蟀,冬午堆雪人等等也是很有趣的,当然在农村同学看来,这些玩意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对文人而言最难的是生活。吃惯了食堂饭的一旦遇到假期停伙便犯难,买菜、烧菜、生炉、封炉,一切都得自己操持,家庭矛盾也随之增多,都盼着假期快点过去,食堂早点开伙。知识分子下乡劳动与农民群众相结合,是红色年代的主旋律。我母亲下乡时就在社员家里同吃同住,还结识了一位农妇,我们唤她文娥阿娘,她举止端庄装扮洁净,据说早年在大地方做保姆见过大世面。每年入秋时节,她就来我家帮着翻棉袄,大人小孩的全套冬装都由她操办,总是缝完最后一针才回乡,当然我家也给她点工钱,同时,像我们这种没有农村亲戚的孩子也能初次尝新,吃上青园子、白团子,黄番瓜园子等乡土美品,有种双馅园子,外面裹着黄豆粉,既绵软又筋道很是可口。
我从小对校园及周边的变化总有点耿耿于怀。1974年在乌桥北堍建起丝厂,在矗立起高高的烟囱与水塔后,墨浪河水开始发臭无法再饮用,我们要去很远的农村担水喝。1975年,莫蓉公社在墨浪河南岸建起一座突兀眼前的砖瓦厂,又因要确保丝质而始终不让烧窑。再后来校中池塘与墨浪河都相继被填埋,耕坞桥板断了多年也没有重建……1994年我应约去双林参加杭嘉湖京剧票友联谊活动,席间听人说起我们家住过的大院也要拆除了。但岁数到了,对这一切也就开始释然了。
2017年,隆重举行了双林中学70年校庆活动。人生的记忆可以是师生间的真情谊,也可以是校园中的老建筑。最近得到信息,学校将在完善后续工作后,于明年转入新南浔高级中学。记忆中的双林中学校园是永远美丽的,就像又刷了一遍耳熟能详的老电影。
来源:湖州发布
制图:潘美馨
编辑:朱国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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