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中∣你了解基督教吗？基督教是如何起源的？

Original 2017-12-09 强光中 文明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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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的产生，是以色列—犹太民族历史发展的一个结果。这一历史发展过程不仅反映出以色列—犹太民族自身，也反映出整个人类进入金属时代2000年来的结果。极强族群集团与极弱族群集团的两极分化及其妥协形成了如同光的色散现象所呈现出的彩虹一般的人类文明空间。在这一文明空间之内，不可能存在单纯的极强或极弱的一极，而是在极强与极弱的集团势力之间，还存在着各种较强或较弱的其他集团，它们之间既相互冲突，又相互依存，维持着力量上的平衡。

同古希腊—罗马文明一样，基督教文明同样是涉及西方文明起源问题的重大课题。古希腊—罗马文明是强势族群集团自上而下地影响了西方文明，而基督教文明则是弱势族群集团自下而上地影响了西方文明。特别地，作为精英阶层话语体系的古希腊—罗马文明并不能直接地影响下层民众，而必须通过基督教文明的话语体系渐进地影响到整个西方社会；相反，基督教文明的话语体系却能从底层影响到上层社会，进而成为全民化的话语体系，古希腊—罗马文明的话语体系也被迫长期寄寓于基督教文明的话语体系之内。两者的妥协与融合最终成就了西方文明的辉煌。

基督教对于犹太教来说，无疑是一场革命。先前犹太教的信仰是以犹太民族为主体，难以突破狭隘的民族主义意识形态；而起源期的基督教信徒是以底层的人民为主体，“外邦”人亦可信教。如果把一个社会理解为金字塔式的等级结构，犹太教更加关注的是上层社会的构建，强调民族与上帝的关系；而基督教更加关注的是底层社会的构建，强调个体的信徒与上帝之子耶稣的关系。在同一部《圣经》中，旧约与新约是明显不同的。比如，在对待族群内部人与人之间的冲突问题，它们之间就有着天壤之别。

人若彼此争斗……要以命偿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以烙还烙，以伤还伤，以打还打。(《圣经·出埃及记》21:22—25)

你们听见有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我告诉你们：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想要告你，要拿你的里衣，连外衣也由他拿去；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有求你的，就给他；有向你借贷的，不可推辞。”（《圣经·马太福音》5∶38-42）

这两段文字体现出族群内部人际关系冲突中行事风格的鲜明对比，不得不让人产生许多联想。当走出埃及时的以色列人，仿佛是风华正茂的青年，他们敢与神摔跤，与上帝立约。那时的以色列民族人多势众，摩西律法将以色列人聚合在统一的部落（联盟）大旗之下，正在向“流奶与蜜”的应许之地迦南迈进，他们在族群竞争下绝不会甘于人下；然而，公元前二世纪的犹太人仿佛是饱经沧桑、风烛残年的老者，北方以色列十部落已不见踪迹，曾经辉煌的以色列—犹大王国遭到了灭亡的命运，犹太人一再反抗却被残酷镇压，只能过着仰人鼻息的苦难生活。

当历史环境发生极大变化之时，犹太民族内部必然发生分化。反过来说，如果犹太民族能够像古希腊—罗马人那样不仅能够驾驭自己的命运，而且成为众多民族的统治者，犹太人一定会继续坚持“以命偿命，以眼还眼”的强势行为方式，他们一定会维持着强大的以色列—犹大王国的存在。然而，这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失去王国之后，君主制退出了以色列—犹太人历史的舞台。在波斯人、亚历山大大帝和罗马人统治时期，以色列—犹太人实行的是神权政治，它通过祭司（由参议会和大祭司组成的祭司集团）和神法具体实施，位于耶路撒冷的圣殿是神权统治的中心。

犹太教发展到基督教，期间经历过痛苦的转型过程。这一转型过程让我想起了汤因比在其经典著作《历史研究》中对于文化转型问题的规律性总结。他认为文化的转型就是一种文化分崩离析的状态，然后重新组合成一种新的文化。文化传播好比自然光的辐射，在穿透障碍物时会衍射出光谱的成分。其中一条重要的规律是：

如果输出文化的社会业已衰落并趋于解体，即使没有触及任何外部社会，也同样会发生文化衍射现象。我们可以把一个成长中的文明定义为经济、政治以及狭义的“文化”等文化要素和谐一致的文明。同理，一个分崩离析的文明就是三个文化要素彼此冲突的文明。（《历史研究》[英]阿诺德·汤因比，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709页）

在族群冲突中任人宰割的犹太民族不仅外有强权暴政的压迫，而且民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各种势力相互冲突，整个民族陷入到碎片化的危机中。这就像是光线透过三棱镜发出五彩光一样，曾经强势的统治力量渐趋衰弱，不同于传统乃至于反对传统的思潮纷纷涌现，族群内部的不同势力却在原先的统治力量衰弱时纷纷崛起。

犹太民族的“濒死”状态显然削弱了主流文化的话语权，但这种话语权并没有彻底消失，相反，却在某些特殊情形下以“最后的疯狂”的形式展示其彻底的失败。

公元前165年马卡比家族反抗叙利亚人的革命获得了成功，所建立的最后一个神权政体起初也能励精图治，曾被许多犹太人视作盼望已久的弥赛亚。然而，人们的这种善良愿望很快就化为泡影。马卡比王朝统治集团迅速腐化堕落，内部分化，且利用其强权势力镇压人民的反抗。这就导致了社会的普遍不满，就连原先参加起义的哈西丁党人（后称法利赛人）也加入反对者阵营，犹太人内部各派势力的斗争日益明朗化，犹太社会越发走向分裂状态。当时的犹太社会主要派别有，约形成于公元前3世纪的撒都该派，该派是犹太上层大祭司贵族阶层希腊化的产物。他们推崇现世生活，不相信复活、天堂、因果报应等。法利赛人是犹太经师和律法师，代表犹太中小祭司阶层。他们严守古代犹太律法和遗训，遵奉传统礼仪，相信死人复活、天堂地狱说。艾赛尼派主要是农牧民，他们中有一部分人于公元前160—前143年间曾经另立社团，过着财产公有的共同生活。他们反对奴隶制，虔守犹太律法，主张和平、公义、道德，遵循严格的禁欲主义生活方式，该派别对于基督教的形成有着重要作用。此外，还有由无业游民组成的激进党（奋锐党），他们主张用暴力争取独立，推翻残暴的统治阶级。

一个文明体的构建，必须具有统一的宗教信仰或学说的支撑体系。这一信仰或学说具备解决涉及族群之间、族群内部各阶层、自然人的人际关系等多方面的矛盾与冲突的能力。也就是说，这一信仰或学说能够在同一个社会组织结构之内解决不同族群、族群内部不同阶层、不同自然人的共同生存问题；反过来说，某一信仰或学说如果存在着让某些族群、族群内部某些阶层、某些自然人很好地生存下去，相反却让另一些族群、族群内部阶层、自然人很难生存下去，那么，它们之间的强烈冲突很有可能导致文明体扩张的失败或内部体系的崩溃。

统一的宗教信仰或学说必须具有息战止争的核心功能。从希波战争发生以来，地中海东部地区成为各种宗教信仰或学说相互较量的角斗场，古巴比伦、古埃及神话宗教尚未退出历史舞台，次生的古希腊文明已然出现在世人面前，更遥远的东方印度文明的影响也渐渐显现。这在客观上为犹太教向基督教的转变提供了思想的基础。比如人死后可以复活，这大致是受到波斯人影响的结果；古埃及和东方印度都有发达的来世文化，人们在不同文化的融合中广泛信仰了灵魂不死的教义，相信因果报应，相信天国的存在，相信人在今生的不义行为必在来世（死后）受到惩罚。

在崩溃的犹太社会中，神权、王权、族权日益没落，而位居底层的人权却在不断膨胀之中。人的最为基本的信仰权与生存权受到了统治阶层的严重威胁，人们为了反抗这一威胁或者走上了反抗的道路，或是转而寻求精神上的自我安慰。一方面，奋锐党人发动的多次武装起义无不以失败而告终，在强手如林的地中海东岸地区，犹太人试图建立独立的神性王国已经没有可能。另一方面，在罗马残暴统治下，那时的犹太人普遍流传着“弥赛亚”（救世主）将会降临的幻想。

犹太人盼望的弥赛亚绝不是能够为他们带来财富和权力的人，而是能够带来和平、光明与正义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救世主。

那么，谁能拯救苦难中的犹太人民？谁才是真正的“弥赛亚”呢？

参考书目：

《全球通史》，[美]斯塔夫阿里斯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西欧文明》，汝信主编，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

《世界宗教寻踪》[德]汉思·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年版

《历史研究》[英]阿诺德·汤因比，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强光中， 1989年毕业于安徽大学哲学系，安徽省哲学学会会员。30多年来，一直致力于人类文明比较研究工作，2011年出版《全球史观下的孔子学说》一部，已被台湾“中央研究院”、上海社科院、中国科大等数百家图书馆收藏。80余万字新作《全球史观下的人类文明》即将出版。欢迎添加强光中微信号：qianggz1.公众号：文明比较（qiangguangzh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