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中∣印度人好战吗？印度文明是不思进取、未老先衰的文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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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光中∣印度人好战吗？印度文明是不思进取、未老先衰的文明吗？

原创 2017-08-06 强光中 文明比较

一个长期稳定的巨大文明有机体自有其存在的理由。人类历史本身就是一个曲折的大循环。也许，印度文明正以其独特的一面，似乎在昭示着什么，等待着人类在某个时刻幡然醒悟……

朋友啊！和平比战争更重要。得到了和平，谁还会要战争？

如果一个人不做什么，心中的愿意就能实现，那他就可以什么都不做。还有什么比战争更无意义的事呢？

一个人懂得这一点，怎么会要战争？受到命运诅咒的人，谁会选择战争？

——摘自（《摩诃婆罗多（三）》[印度]毗耶娑著，147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

在人类诸文明有机体中，印度文明的独特性是独一无二的。在探讨印度文明的独特性这一问题时，我们必须回归到人类文明起源这一根本性的“大问题”上。究竟如何从起源学的角度来认识人类各民族所创造的文明的独特性？

这一问题从根本上来说仍然是十分抽象的。在我看来，这一问题实际上可以分解为一些看上去更显得通俗易懂的问题，人类究竟因为什么而创造了文明？什么样的文明才能称得上是一种成熟的文明有机体？

人类究竟因为什么而创造了文明？

人类文明起源于由于技术进步而引起的族群之间的战乱与纷争。虽然农业时代的人类已经创造了丰富多彩的文明形式，但它们看上去总是平面的、静态的、单向的、孤立的。人类自然而又自由的自组织状态是被技术文明的进步所打破的。这一阶段最主要的变化来自于金属革命。之后，人类进入了广泛的族群冲突阶段，原先自然而又自由的生存秩序遭到了严重破坏。

中国先秦诸子百家纷纷表达了他们对于“三代”之前远古社会的美好向往，尤其是以老子为代表的道家更是体现了他们对于“小国寡民”社会的留恋。一个个族群自由独立的生存状态，就如同生存在有着天然安全感的“洞穴”之中，虽然生存境况并不美好，但人们并没有受到族群等级制的压迫和剥削。然而，文明的进步，特别是族群战争规模的扩大，一个个族群仿佛像是从“洞穴”中被“赶“了出来，原先坚硬的堡垒失去了，所有的族群被迫来到了没有安全保障的超级“广场”上。

人类一体化文明有机体的形成，与族群的生存状态有着密切的关系。也就是说，人类各族群并不是自觉地为了创造一种文明模式走到一起的，而是出于一种不可避免而又无可奈何的生存状态被迫形成一个整体的。从这个意义上说，特定时空中的一体化文明有机体的形成，是人类处于特定生存阶段必然产生的结果。

“世道“在不断变化，变化之道因而成为一种必不可少的学问。中国《易经》的出现，正体现了人们对于世事变化之道的探寻。或敌或友，或战或和，是生存还是毁灭——每个族群被迫进行着艰难的选择。为了持久地生存下去，族群之间形成了各种结构性的关系；结构化的族群关系又导致战争规模的扩大，王权国家的形成。《旧约圣经》中所揭示的正是起源于一个家庭的极小社会单位如何发展到一个庞大的家族乃至一个古代社会的强大帝国的演进过程。不仅如此，即使经历了2000余年流散史，犹太人仍然没有失去作为一个伟大民族的文明属性，直到今天。

什么样的文明才能称得上是一种成熟的文明有机体？

在古代“高技术”的支撑下，族群战争使人类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族群规模滚雪球式地扩大，族群战争规模也相应扩大；反之亦然。整个社会因为战乱纷争而变得混乱无序，古代人类所有经典中都无法回避战争这一话题。“人立于天地间”的自然而又自由的族群自组织状态被打破了，人类应该怎样生存下去？

人类不是因为需要一场场战争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欲与实现人欲的方式上所发生的异化使人类的文化精英在战争的巨大破坏力面前不得不进行着深刻的反思。各种学说思潮开始出现并且付诸社会实践，从此，欧亚大陆上不断出现各种神话、史诗、宗教、哲学作品，它们之中都包涵着大量的对于战乱纷争的反思成果。最终，人们对于战争的不同态度直接或间接地介入了信仰的世界——神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人应该崇拜什么？人究竟为何而战？人应该如何生存？

蕴含于人类文明有机体之中的逻辑范式正起源于族群间冲突频繁发生的阶段，冲突的残酷性又引领着人类的精英进入了文化创造的世界，而最终形成的通行于全社会的统一、稳定的制度性逻辑范式正是蕴含于文化之中的灵魂。“整齐划一”的文化将不同族群格式化为“标准”形态的“人” ——“洞穴”中的人是可以不同的，但“广场”上的人则必须是相同或相似的。

人类族群要想生存下去，绕不开族群间的冲突与战争；但人类生存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进行一场场战争。因而，衡量一个文明有机体的成熟度是否也必然与人们对于战争的态度有关？

在关于印度文明的开篇文章中，我似乎已经浪费了大量的笔墨，但我觉得这些笔墨并没有白费。如果不把资源的丰富度和人们认识战争的方式对于文明起源的影响这些问题说清楚，就无法理解印度文明的独特性及其本质。

冲突与战争越是频繁发生的文明有机体显然是不够成熟的文明——一个不断在生存与毁灭的对决中存在下去的文明，绝对违背了人类的意志，这样的文明体也绝对不会成长壮大，反而会有灭亡的危险。因此，我们不得不说，能够让更多的族群更多的人口在更多的时候生存在安宁的生活中，才是衡量文明成熟度的重要标志。

如果说文明起源于族群之间因为技术进步而引起的战乱，那么，文明的成熟度也必然与人们对于族群战争的态度及其处理战争问题的结果有着深刻的联系。在这一点上，我们很自然地得出这样的结论，衡量一个文明有机体成熟度的重要标志存在于文明之中的制度化逻辑范式是否具有息战止争的功能？

在欧洲，古希腊、罗马时代的战争残酷而又激烈，到了基督教时代有了极大的缓和，然而，直到现代却又发生了两次世界大战。《联合国宪章》等一批制度性文件的诞生，是否标志着西方文明真正走上了息战止争的道路？是否从此意味着西方文明的真正成熟？

中国春秋战国时期，一直处于战乱纷起的时代，直到秦王朝的建立，中华文明才趋于定型化。然而，王朝“周期律”的魔咒却挥之不去，战争的阴影并没有真正远离中国。中华文明是一个真正成熟的文明有机体吗？或许是，但又未必是，“周期律”的存在暴露了中华文明制度性的逻辑范式上存在着根本性的缺陷或是漏洞。

在近代西班牙人入侵之前的美洲大陆上，由于金属时代没有真正到来，族群之间的竞争处于不够发达的状态，那儿的战争规模显然不能与欧亚大陆相比，甚至不能称得上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战争，而只能称之为由于人祭等宗教行为的需要而进行的局部的有限战争。

是什么阻止了雅利安人列国之间的战火向南部印度的蔓延？是什么让亚历山大的士兵拒绝向恒河岸边挺进？是什么让伟大的阿育王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显然，在所有阻止战争的各种因素中，没有什么比印度人自有的独特文化发挥更大的作用了。如果说西方文明是多元族群文化的复合体，印度文明则是更加丰富多彩的多元族群文化复合体。虽然印度人在远古时代所创造的那一切已时过境迁，但他们留下的精神财富却是当下人类不可多得的精神遗产。人们可以说印度人的种姓制度和“三世”文化都不是人类所需要的，但人类却也有过去、现在和未来。人类如果不能反思自己当下的生活方式，节制无休止的欲望，“业报轮回”的逻辑范式将会发生子孙后代的身上；“地狱”也绝不会只是存在于人的死后世界，而是会活生生地出现在人类的现实世界。

印度人是个不思进取的民族吗？回答这一问题，只需要列举诸如历届奥运会奖牌记录之类的多得不可胜数的史实就可以说得非常清楚；然而，这一切并不妨碍印度文明仍然当之无愧地称得上是最伟大的人类文明之一，人们同样也可以列举无数的史实来回答这一问题。

强光中， 1989年毕业于安徽大学哲学系，安徽省哲学学会会员。30多年来，一直致力于人类文明比较研究工作，2011年出版《全球史观下的孔子学说》一部，已被台湾“中央研究院”、上海社科院、中国科大等数百家图书馆收藏。80余万字新作《全球史观下的人类文明》正待出版。“强光中的哲学博客”（http://qianggz.blog.ifeng.com）是凤凰文史名博。欢迎添加强光中微信号：qianggz1.公众号：文明比较（qiangguangzh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