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中∣古代中国何以能够幸免于遭受外来多种族压迫的命运？——中华文明何以能够独善其身？

原创 2017-03-19 强光中 文明比较

由于地理位置上的独特性，中国人能够从容地发展着具有自身特色的伟大文明，正是中华文明将人类文明推进到前所未有的第二阶段，并且为第三阶段人类文明的发展作出了物质上与精神上的伟大贡献。

地球最为美丽的一面在于，她足够大到把人类分成了几个相对独立的地理空间，通过海洋、高山、高原、沙漠、河流将人类的若干民族阻隔在天涯一隅，让她们在开创文明的最初阶段保持了各自的鲜明个性。

由于地理位置上的独特性，中国注定是一个独立的文明中心。这正是在古代第一次欧亚大陆间的“全球化”过程中，中华文明能够得以独善其身的根本原因。

在人类创造的四大早期文明中，中华文明可谓独树一帜，其独特性与可持续发展能力皆源于其部落文明消亡之后而建立的文明模式。人们不禁要问，在世界各民族文明中，为什么只有中华文明能够挣脱部落文明母体的束缚？中华文明的独特性与可持续发展能力与部落文明的消亡有着什么样的关联度？

人类早期文明是无法离开部落组织这个先天性母体结构的，如果不能部分或全部打破这一结构的束缚，人类就难以进入格式化的社会组织状态，今日之“公民社会”更是痴人说梦。那么，我们可以大致把人类文明的组织状况分为如下三个阶段：部落组织主导下的社会化文明阶段；部落消亡后，其他组织的社会化文明阶段；无实体组织控制下的高度社会化文明阶段。

地球最为美丽的一面在于，她足够大到把人类分成了几个相对独立的地理空间，通过海洋、高山、高原、沙漠、河流将人类的若干民族阻隔在天涯一隅，让她们在开创文明的最初阶段保持了各自的鲜明个性。直到人类现代文明的早期阶段，世界上还有为数不少的民族处于原始文化时期。如太平洋岛屿、东南亚、南亚、美洲、非洲、北亚等（这些民族大部分在欧洲文化入侵之后才开始向文明社会过渡）。这足以表明，人在世界中所遇到的几乎所有问题都被解决了——低级的人的本能活动——低层次的人的需要——低水平的文化系统，从而形成了一个稳定的缺乏发展生机的组织结构形态。低层次的生存方式并没有妨碍人类的正常生存，但它显然无力推进人类向更好的方向迈进。

人类生存方式的群体性特性造成的部落化生存组织是任何早期人类文明都无法冲破的罗网。那么，为什么只有位于东方地平线的中华文明能够成功地摧毁“洞穴”式部落文明的母体结构？如果无法打破部落文明结构，人类又何以能够超越部落神学逻辑统治人类文明的历史阶段？

中华文明发展的独特性首先受惠于地理位置上的巨大优势。在前文中，我们已经看到，古巴比伦与古埃及在地理位置上的不同在文明发展方面所造成的巨大差异性。这种对比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也一样适合于中国与印度的比较。人们常常拿印度同中国相比来讨论早期文明发展的差异性，这是有道理的。中国与印度同样位于一整块大陆上，有广阔的纵深腹地，农业文明同样高度发达，但却没有发展出同一种文明模式。在仔细的对比分析中，在各种因素的排查中，我们认为，地理位置上的优越性为中华文明从容发展其独特性的逻辑范式起到第一位的作用。我们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地理位置上的独特的优越性，今日之地理上，中国则有可能成为另外一个印度了。

孕育中华文明的东方大陆，土地面积广大，季风气候十分适合农业的发展，但这还不是中华文明独特性之所以产生的最主要原因。中国东临大海，在西部、西南部又有连绵的高山、高原与沙漠，土地贫瘠，人口稀少，这些因素成为绝佳的天然隔离带，阻隔着古代来自“西方”拥有高技术民族的大规模攻击，从而使中国免于成为不断遭受外来种族压迫的另一个印度。

农业革命催生出一个权力、秩序的世界。农业革命所带来的最为重要的副产品是技术的革命性升级——如果不把农业革命也看作是一次更加伟大的技术革命的话。开垦土地需要更加坚硬、锋利的物质材料，人类除了在石头材料中寻找更加坚硬的材质并将其打磨成适合使用的各种工具外，还有意识地寻找自然界中其他更好的材料，进而导致金属时代的来临。

金属的出现最初可能与一些民族特殊的宗教或生活习俗相关，比如特殊的用火习俗等。人类最早使用的金属大约是软质铜。当铜与铅、锡熔成合金时，就变成了更有用的青铜。青铜时代的到来，不仅使金属成为生产工具，也使金属成为战争中使用的武器。在西亚这个人类文明最初出现的地方，青铜时代从公元前约7000年延伸到1500年后，这时又有一项更易于普及的重大发明——熔铁技术问世了。被称为赫梯人的印欧民族，居住在今日的土耳其，他们显然是最早熔铁、炼铁的人。到了公元前1200年，炼铁知识迅速地传播到中东和埃及各民族中。

在金属时代到来以前，由于生产力水平较低，人口较少，人在社会生活中处于一种自然状态，除了宗教活动之外，部落只要一“生产队长”足矣，人们共同劳动，共同分享劳动成果，部落间的战争几乎没有发生的必要。人们也似乎很难想象出石器时代的战争场面，几百人、几千人投入石器战争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在那个时代，发动战争显然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在石器时代的战争中，部落投入战争的人数多寡也许是十分关键的因素，人数众多的一方通过肉体力量的优势挤压人数较少的部落的生存空间。这大概就是不同部落乐于建立部落联盟的根本原因。不过，人口较少的弱势部落只要善于移动，就会免于灭亡的命运，因为部落战争所使用的低劣武器不可能造成巨大的杀伤力。那时的人类虽然处于“野蛮人”的阶段，但他们所进行的战争却是相当“文明”的。

石器时代的战争场面是很难想象的，似乎更像是大规模的“打群架”。由于石器时代战争的残酷程度十分有限，根本不可能快速消灭敌对方的肉体，因而战争从来都不是毁灭性的。这一点，在西方人入侵美洲之前的印第安人部落生存方式中可以得到印证。如果古代的美洲大陆像欧亚大陆那样处于金属时代，后来的美洲应该是统一的或是由几个主要大国统治的大陆。然而，在部落“丛生”的美洲大陆，人们使用着约2000种截然不同的语言，有些语言相互间的差异就像汉语与英语间的差别一样大。印第安人培育出100多种植物，与整个欧亚大陆所培育的植物一样多，这足以说明他们在农业方面的突出成就。印第安人也能建立较大的帝国，据说印加人创立的帝国到15世纪中叶统治的人口有800多万，这说明他们的人口规模也是十分庞大的，但这些却没有促成帝国持久的繁荣。没有技术上的伟大进步，人类文明只能停留在一定的阶段而止步不前。美洲印第安人所创造的文明正是如此。

金属时代的到来迅速改变了人类的生存方式，战争从此成为人类社会生活中的家常便饭。如果以印欧人生活的区域为金属制造及其使用的核心区，那么，在与其距离远近的地理区域划出一个圆圈，就可以看出金属时代的来临在人类文明中所产生的巨大影响。

核心区：西亚及地中海东部地区的各民族文明最早生活在刀光剑影之中，因而最易于产生剧烈的动荡。从古巴比伦统治政权频繁的更迭中就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一点。这一地区不仅是战争与动乱之源，而且对其他地区输出了动乱与战争。

辐射区：古代埃及、印度。它们虽然远离核心区，但金属时代的来临却拉近了地区间的距离。古埃及在古王国（公元前3100年—前2200年）、中王国（公元前—前1650年）时期，埃及人的生活总体上是十分宁静的，法老享有人民自愿的忠诚。然而，公元前1650年—前1570年间，来自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地区的喜克索斯入侵者穿过西奈半岛，征服了尼罗河三角洲。史料显示，喜克索斯人给埃及人带来了养马以及马车排弓、战斧等技术。埃及新王国（公元前1550年—前700年）时期，多次经历与西亚人的战争，直至波斯人的征服。古代印度同样地也于公元前1500年遭受了来自阿富汗和波斯的印欧人的入侵，大约从这时起，印度人逐渐过上了种姓制度下的社会生活。

渐次传播区：古代中国。考古发掘的史料表明，历史上存在着一个为中国所独有的玉石时代，它介于石器时代和青铜时代之间.，确切地说，玉石时代是在新石器时代中晚期出现的，直到青铜时代以后还存在了很长时间。考古发掘和研究表明，青铜制造及使用大约从夏代开始出现，而在此之前，距今大约4000年前，新疆部分地区已进入青铜时代，这些地区与中亚、西亚和中国的中原地区均有联系。

新疆地区与甘青地区青铜文化的联系亦异常密切。四坝文化、齐家文化、朱开沟文化是青铜文化由西北向西南、东北、中原传播的中继站。三星堆、大甸子、二里头遗址青铜器可能是本地制造的，但亦是文化传播的结果；上述地区不太可能是冶金术的起源地。中原，特别是夏商统治的中心地区缺铅少锡，铜锭亦来自周边；二里头、二里岗和殷墟都只是青铜器铸造中心。（《夷夏先后说》，易华，民族出版社，2012年版，106页）

这表明，青铜技术在中华文明区域的传播大致有一个渐次传播的路径。铁器在中国的使用，最早出现于春秋时期，这也显示出金属制造技术由西向东传播过程中的“时间差”达数百年之久。

非传播区：美洲、澳洲等。以印第安人为例，直到西班牙人入侵时，他们的工具仅用石头、木头或骨头制成。印第安人不会冶炼矿石，尽管他们也使用金属，但几乎只用于装饰品。

历史上的中国与金属传播核心区的西亚之间是遥远而又令人畏惧的漫漫征途。虽然印欧人拥有先进的冶金技术，能够制造金属武器，但由于金属武器十分沉重，难以快速运输。因而，中国难以招致路途遥远的成建制西亚军队“闪电式”攻击，也就是说，不可能在中国某个地区突然间出现数量可观的西亚“异族”军民。来自西亚的外来民族试图征服中国显然是十分困难的，即使到了伊斯兰扩张高潮的公元8世纪，西亚人仍然难以逾越横亘在中国西部边陲的高山与沙漠。公元751年塔拉斯河战役确定了穆斯林在中亚西部的统治权。穆斯林中曾经有位杰出的将军对他的军事首领许下诺言，宣布谁先踏上中国国土，谁就拥有对于中国的统治权，可是，进攻的的阿拉伯军队始终未能进入中国。（《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一卷，总论） [英]李约瑟著，科学出版社，1975年1月版，479页）

来自西亚的先进技术只能渐次传播到东亚大陆。在古代的运输条件下，先进技术的传播要经历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西亚先进技术传播的长时段渐次传播的特点可以通过中国的先进技术反向传播到西亚的例子来推证。在众多的中国先进技术西向渐次传播过程中，造纸术在西亚乃至欧洲的渐次传播就很有代表性。塔拉斯河战役后，有一些中国的造纸工人被俘并被迫在撒马尔汗继续推行他们的造纸工艺。这被认为是造纸术从东向西最早的传播，而这件事是在造纸术发明以后至少过了六百年才发生的。在欧洲，法国和意大利则分别在12世纪下半叶和13世纪下半叶从穆斯林手中学会了造纸术。

强光中， 1989年毕业于安徽大学哲学系，安徽省哲学学会会员。30多年来，一直致力于人类文明比较研究工作，2011年出版《全球史观下的孔子学说》一部，已被台湾“中央研究院”、上海社科院、中国科大等数百家图书馆收藏。80余万字新作《全球史观下的人类文明》即将出版发行。欢迎添加强光中微信号：qianggz1.公众号：文明比较（qiangguangzh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