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这么酷,值得去的鸡尾酒吧又有多少家
柏林从来不是一个鸡尾酒客会万里迢迢前去朝拜的城市。
为了鸡尾酒人们会去伦敦、东京、巴黎和纽约,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其他工作原因,我也断不会为探索它的酒吧而在这里待上这么多天。不过当工作的日程敲定之后,我还是习惯性打开谷歌地图,给自己的每一个晚上塞满行程。
一直以来柏林都游离在世界鸡尾酒文化的核心圈子之外,不受“世界酒吧50强”青睐,这里只有Buck&Breck和Lebensstern进入过榜单,排位甚至比不上斯德哥尔摩和上海的酒吧。
柏林确实不是一个传统被延续下来的城市,缔造柏林电子乐大环境的马克·雷德说David Bowie来到这座城市之前它甚至都没有什么摇滚乐,对于东柏林来说墙是铁幕遮天蔽日,对于飞地西柏林而言这堵墙又何尝没有影响,它像滤网一样抬高城市符号上的政治地位的同时滤去了需要通过交流才能繁衍的诸多文化内容。
一个时期内,柏林生活空洞无聊。
榜单只能告诉你一场城市酒吧巡游的起点,并不能释出这座城市的最高水平,更何况最近30年里柏林已经再次变得十分特殊。它特殊到,我预感它和鸡尾酒发生某种神奇的化学反应。
那些没有遭受过战乱的城市,它们的结构是盘旋于树干上生长的苔藓,种族和文化像尘埃一样飘进房间然后落下,顺时间序列搭建出一个秩序井然的实体。不同的社区和生活形态相互堆叠又相互淘汰,最终成为我们看到的样子。
整个20世纪都笼罩在战争牢笼轰炸和围墙中的柏林没有形成自己的犹太人社区、黑人社区和唐人街,因为墙一夜之间倒塌之后不同种族相互裹挟从四面八方涌来,苏维埃遗产不再,西柏林残存的一点欧洲气息也在未来三十年被不断挤压,Techno和涂鸦成为城市的声音,新移民成为真正的柏林人,城市新生了。
挤压和对撞让柏林成为欧洲城市形态的新传说,每个人都在解释他们眼中这座自由之都的价值,不过在他们的话语中“自由”必然与“创造力”相连,这会为这个时代讲究创新的鸡尾酒在柏林带来些什么吗?
另一方面,新的柏林又是反中产和反精致的,这已经成为它“酷”的源泉之一。所以,走在十字路口的“鸡尾酒”,究竟是会转向更年轻更geek的方向,还是进入中产阶层chill out备选名单,在这座城市,它必须做出选择。
除了标注了预备前往的酒吧地图,我还背上一瓶“莲花白”酒,我准备告诉那个最终收到这瓶酒的调酒师,说中国人四百年前用莲子砂仁和丁香浸泡发明了这种酒,后来配方几度遗失又被发现,不过如今绝大部分人已经不知道有这种酒存在,如果不是我恐怕再过十年也不会有人把它带到这个吧台上,最后跟上一句:能用它给我做杯酒么?
全篇废话7706字,阅读时间20分钟,你需要这段音乐。
Day 1:1 bar,4 drinks
1.Victoria Bar
柏林好几个区,我标记的酒标几乎都落在米特区、夏洛腾堡和腓特烈斯海因-克罗伊茨贝格区域内,住地哈雷门地铁站刚好在这三个区域中心点构成的等腰三角形的底边中心,这意味着如果我每天晚上我只能选择向东、向西或向北边的任意一个方向,不过到达的头一晚我决定——先就近找一家喝点探探路。
柏林的绝大部分酒吧周日都会休息(夜店好像没这条规矩),但我们运气不错,最早被我标记的Victoria Bar这天晚上照常营业。宅心仁厚的柏林没有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当头一棒,只是同行的朋友差点被推开店门怼墙上。提醒一句,柏林所有摁门铃给开门的酒吧店门都朝外开,你最好摁完门铃退后两步。
调酒师说有一杯经典酒也是用gran classico做的,叫12 angry men,说了还几遍我都没听清,于是写给我,我说啊这是部很经典的电影啊,他说啊是吗,我没看过,我……
周日清闲,6人配置的Victoria今天只有两人当班,我喝着stir做的Gimlet,年轻的调酒师偶尔过来闲聊,我告诉他三个小时前刚下飞机,这里是第一家,而在接下来一周我准备去超过20家柏林的鸡尾酒吧。听我说完他给我稍微升温的酒换了一个冰杯子,扭头说“他回去以后没准要写我们”,年纪稍大的那位整晚摔碎了两个杯子,口中喃喃自语“It’s not my day”。
Victoria有一个长条形的让所有中国的鸡尾酒客感到熟悉的吧台,年轻的调酒师偶尔过来看我们有无新需求,做酒的间隙把他推荐的酒吧写在纸条上。除了Stir做的那杯Gimlet(是的,调酒师惊讶于在亚洲调酒师会用shake的方法做Gimlet)之外我还喝了Martini和一杯用Gran Classico制作的John Collins的变种鸡尾酒,大概还有别的,但我忘了,毕竟这是24小时无睡眠的饮酒经历,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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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2:3 bars,5.5 drinks
2.Buck&Breck
第二天白天我们来到米特区,晚上的首要目标当然是Buck&Breck。这家酒吧在2016年进入世界酒吧五十强,它也是唯一一家我在去柏林之前就曾在公众号上介绍过的酒吧(点击查看《现在这些装暗门的酒吧能叫“地下酒吧”?看看禁酒令时期的正经玩意儿吧》)。
为了能够坐上名店的吧台我甚至是在它隔壁的Brewdog解决了晚餐和第一杯啤酒(我可是在德国!),时间跨国七点十五,我和朋友站在门前摁响门铃。一个身穿黑色高领毛衣的人打开门问——
“你们要干嘛?”
对吧,这实在不是一个诸位熟悉的,拜访一家酒吧会获得的接待方式。不过对于难搞的Buck&Breck我早有耳闻,一番解释之后来人答复,第一我们这只能用现金,第二我们这进了门就不许玩手机,第三我们这不许吃东西,可以吗?
当然。
Gonçalo
后来再跟其他调酒师聊去Buck&Breck的事,有的人说他们那酒很烈要当心,有的人羡慕地说我一直还没去过呢,谈论这家店渐渐成为赢得其他调酒师信任的一种方式,但一直以来这家酒吧对外曝光量很少,以至于它在面对本地调酒师时都能展现出神秘感:这大概和他们不让用手机拍照有关系。
别问我怎么拍的…
Buck&Breck的酒柜正中挂着一个金色的电锯,下方有一支棒球棍。酒柜上只有一排酒,一瓶我也没见过,但调酒师几乎不去取用。制作鸡尾酒的材料绝大部分都取自手边两个水槽中插满的不贴标签的标准化玻璃瓶,所有的杯子和Mixing Glass都放在冰柜里,酒具全部收在吧台下方,如果吧台上没有正在操作的工作,调酒师全部撤离到旁边的操作间。
调酒师话很少,不同于日式的严肃,你觉得他做酒都在威慑你,现在再想它应该是柏林唯一一家带有我们想象中的“德国性”的酒吧。
莲花白正式进驻Buck&Breck酒柜
不过你总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嘴。三杯酒加适时的吹捧,我知道拿出莲花白的时机到了。在我完成一系列预订动作之后,调酒师端起闻香杯,“确实很有意思的味道啊”,准备各自制作一杯以莲花白为基酒的鸡尾酒。来自葡萄牙的调酒师兼老板Gonçalo的那杯果然不让人失望,他从莲子的味道中发现鲜感十足的番茄滋味然后成功遮住过重的药草和香料味,我说看来这个酒适合做Bloody Mary,他说,绝对的。
但Buck&Breck并不是一个每次去都能轻易进入的地方,调酒师也少言寡语,用其他酒客的话说这里更像一张牌桌,调酒师是你的荷官。你要认真自己的观摩手里的“筹码”,当然也别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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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Melody Nelson
Buck&Breck的酒确实烈,三杯我已经有些酒意,朋友提醒说可以先绕道Victoria Bar的调酒师昨天给出的酒铺子地址去选购一番利口酒,通过步行解解酒。于是我们沿着米特区小道一路向南,夜晚这里的街道有些安静,看来这里的夜生活尚未开始。
Melody Nelson是一家那种非常标准化的本地Speakeasy酒吧,摁完门铃后退三步,调酒师来开门,双方心照不宣的嘲笑一下这个有些多余的设置。这家店位于东柏林境内,德国分裂时期这里曾是专为斯塔西成员服务的酒吧,现在注视着你的早就变成墙上挂着的英国歌手Jane Birkin的画像。
一杯带盐边的Negroni和一杯Whisky Sour的变种,或许因为Melody Nelson制式太过标准了,我和朋友觉得有些无聊,连酒水都显得乏善可陈。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我们在Buck&Breck喝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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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Immertreu
时间逼近一点,Immertreu的吧台竟然空无一人,只有身后卡座一桌年轻人正在嘻嘻哈哈。柏林的酒吧收摊这么早吗?调酒师提醒,两点以后我们会有个派对,到时候会很吵,实在抱歉。我们说没关系能不能喝完这一杯都难讲。Immertreu赖以成名的地方是丰富的金酒和波本威士忌收藏,不过今天晚上我们实在无福消受,况且想到很快就要到来的吵闹人群,我和朋友赶紧撤回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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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4:1 bars,3 drinks
5.Bar Becketts Kopf
从Buck&Breck沿着 Pappelallee大街一路往东北方向走,你会看到有非常多有趣的店铺,比如一家叫飞猴子但闪着紫色红色光芒的中餐馆,几家货都堆到门外的唱片店等等,不过别被他们干扰,因为继续往前走,步行至一排更整齐的黄色楼房前,你就到了Bar Becketts Kopf。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不会告诉你是因为想去Buck&Breck回访结果因为人多被拒绝才选择去了另一家新店。
到达这里时天色将黑,门前贝克特的带灯小幅肖像画照亮了周围一小块区域。Beckett Kopf的名字自然是取自爱尔兰作家萨缪尔·贝克特,它同时出现在我的预设榜单和Victoria调酒师的推荐名单里,自然期待不少。这里的酒单是用《Meetings with Beckett》的德文版制作,配方中出现了大量自制材料。
终于要试一试本地的craft cocktail了吗,我有点跃跃欲试。深红色天鹅绒搭配相对柔和的灯光,Becketts Kopf看上去和调酒师Dan Jel一样像是有那么点英式血统。当我喝下第二杯用金酒、柠檬汁、香槟和松果特质糖浆制作的French 70时,酒吧的老客人们陆续入座,戴上英式贝雷帽的Dan为他们满上香槟,偶尔过来搭话,几杯酒之后我发现他对于一种特别风味的喜爱。这种熟悉但很少在鸡尾酒中尝到的味道是橘子,这个被他们称作“Mandarin Orange”的玩意和中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在中国我还从未在一杯酒中尝到它的味道。
Dan Jel
我的兴奋也带动起调酒师的热情,他做一杯苦橘搭配苦艾酒风味的酒,从去年开始大量出口到欧洲的巴西青柠似乎是番茄风味的“罪魁祸首”,因为在这杯酒中我再次喝到那种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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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5:3 bars,4 drinks
6.Stagger Lee
晚上九点,我们在诺伦多夫广场下车,走过一个街口找到前两天朋友带到的一家叫Sao Mai的越南餐厅,这里有便宜好吃的亚洲食物,在吃腻了柏林大街小巷都是的Curry和Kebab之后有汤有水的一餐是眼下我们最需要的——尤其在连续休整了两晚之后,今天应该多逛几家的。
这是柏林的同性恋社区,除了书店之外还有大量皮革店和其他不可描述的店铺,我们曾在几天前冒雪走访过,万没想到竟然与夜间探店区域重合了,诺伦多夫广场有两家酒吧,推荐完全来自Victoria的调酒师,我们先走进了Stagger Lee。
Stagger Lee是我在柏林碰到的第一家美式气息浓厚的酒吧,吧台禁止抽烟,酒架上一水波本威士忌也让我感到熟悉和自在。先来一杯Mint Julep,再用一杯薄荷+青柠+黄瓜+胡椒+Mezcal的特调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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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Green Door
和Stagger Lee相隔一条街,Green Door依旧是一家Speakeasy。不过柏林所谓的“禁酒令风格”酒吧大都不会刻意隐藏,起码你都能找到门,尤其这个名字就叫“绿门”的酒吧,它的门真的是绿色的,我心说如果是我一定把门弄成别的颜色,让客人糊涂一番那不更有趣了。
“贝克特”的调酒师Dan Jel就曾在这家店工作过,看上去这也应该是一家资历更老的酒吧,长吧台和低层高也更为我们熟悉,不过这里调酒师的招待方式实在油滑,喝过一杯不太出彩的Gin Tonic之后朋友提议继续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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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alendar Bar
原本只需穿过两条主街就可以到达我计划中的下一个目的地,柏林另一家登上过世界五十强榜单的酒吧Lebensstern,走到门口我却产生了犹豫。
和其他店不同,这家酒吧位于独立宅邸去,魏玛共和国时期这幢楼曾是一个非法赌场的所在,如今被改造成了一个定位上流的酒吧。所以我不愿进入除了担心身着帽衫可能会被拦下之外,也在想以此时的醉态进入Lebensstern是否妥当。
所以,当我坐在酒店附近一家烈酒铺子的自营酒馆时喝一杯没见过的波本威士忌时,我觉得这个选择是正确的,我们当然应该观摩一下本地社区酒吧是什么样的状态。两三桌客人,并不完全相互认识,Barmaid大概是放假来亲戚店里帮忙的高中女生,在端酒的过程中把啤酒撒了一地,然后和客人一起哈哈哈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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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6:4 bars,6 drinks
9.Booze bar
非常不巧的是柏林的一周也有周五和周六,你不可能来这一周全过酒吧冷清的周二和周三,但只要到周末这里的酒吧就全在超负荷运行。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安排好时间和区域。自西向东跨过蜿蜒的施普雷河,走到东边画廊一带,柏林最著名的Club就在这个区域了。同事们晚上获得进入Berghain的机会,我没告诉他们其实我就在半径范围一公里的区域喝酒。
真是忙到“左手画圆右手画方”
Booze Bar来自调酒师推荐。这是一家面积很大且热闹却没有酒单的酒吧,吧台和吧凳的高度对于矮小的亚洲人而言非常不友善,我目睹调酒师在一分钟之内完成超过6杯鸡尾酒的制作过程,渐渐发现没有酒单他也能通过点单话术批量出品相同鸡尾酒的规律。
时间超过8点半,一批接一批客人加入进来,鼎沸人声之上一位见习DJ惨绝人寰的打碟尝试最终把我们从Booze Bar“驱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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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el
逛了几天我有点明白了,柏林西部的酒吧偏商务,北部更专注于酒本身,有整个柏林最拿得出手的店,那东边呢?东边的酒吧可能风格相去甚远,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吵。
Chapel也是一家非常社区化的酒吧,里边热闹得不行,Chapel酒柜旁边就是宽大的后台,这让吧台操作区更像一个舞台,barmaid和调酒师突然开始互动的情况也屡屡发生,调酒师Maxim大概只花百分之五十的精力在做酒,另外百分之五十不是在跟我们聊天就是竖起两个托盘在脑袋边扮演米老鼠跳舞。
Maxim是意大利人,一直在旅行,永远觉得无聊。待了十几个月的柏林已经是他待时间最长的城市了,再离开没准该去亚洲,来中国和印度看看。我让他判断一下我的目标名单,他对其中几家表示了敬意,对另外一些嗤之以鼻,“太憋屈了,每天像个机器一样做酒,太不是我的性格了”,他一边表演面无表情认真做酒的样子,一边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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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it's a bar
最容易放松的店也最容易喝多,眼看11点逼近我赶紧结账前往下一家。不出意外Schwarze Traube的队列排到了店门之外,这里是今晚核心探访目标,也是整个柏林东部我最期待的一家,不过我知道12点过后很多人大概就会转战club,到时酒吧会出现很多空闲位置。
谷歌地图显示我还标记了附近的一家店,奇怪的是这里既没有被调酒师推荐,我也完全忘记为什么要标记它。
这家店叫“it's a bar”。它非常像北京曾经的BBC,面积很小,酒瓶子和灯泡一样都悬挂在空中,三群人挤在一个桌子前共享一个烟灰缸,漂亮的女调酒师穿梭在人群中和每个人插科打诨。
唯一的问题是鸡尾酒实在太一般了,不过既然目的是找个地方待会,喝什么好像就无甚所谓了。
当我已经在对瓶喝Brooklyn IPA时,挤在一起的人群终于开始散去了,再有半个小时我们会再去Schwarze Traube门前碰碰运气。这时朋友起身上厕所,等她归来时厕所方向又陆续涌出几个人,再次填满整个空间。我问朋友里边还有多大空间,她说没有啊里边就是厕所。
后来,我在厕所旁边不算隐秘的位置发现了玄机。那有一个前往地下的旋转楼梯,里面飘来阵阵不可描述的油脂感浓郁的烤制香气,越往下走,震烈黑暗的低频逐渐涌起,我反身回到吧台询问调酒师,“所以这个酒吧其实是下边那个club的掩护对吧?”女孩儿哼哼哈哈说也不能算吧,也就是我们利用剩余空间,找DJ给朋友们提供一个跳舞的地方。
哦,我信了。
我想说的是,当全世界各地都在模仿PDT做掩藏式speakeasy时,这里却出现了用酒吧门面的地下club,不愧是柏林啊……
好在那天晚上,我还是更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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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Schwarze Traube
走回Schwarze Traube门前我惊讶发现这里不仅锁门而且找不到门铃,直接敲门之后调酒师来开门,他告诉我们现在只有吧台还有两个座位,我说我可以站着,没问题。
这是一家民宅改商铺的小酒吧,昏暗但精致,柏林酒吧往往都有宽松的面积,哪怕Buck&Breck如此抠搜的门面内部格局也并不窄小,这里却比较像你们熟悉的那种北京小店,当然,拥挤和热闹的程度却是依旧符合我对东边画廊一代酒吧共同点的断定。
一系列规定动作之后,开门的调酒师再次出现,他说晚上好,我猜几位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这的情况是这样,我们没有酒单,但对第一次来的客人,我们会先推荐四款今天晚上的特调,我们会为你描述这四款酒所用的所有材料和它的风味倾向,你任选其中一个,或者来一杯你喜欢的经典酒twist,又或者想到什么味道,都没问题。
然后他大概花了五分钟时间介绍这四款酒。
回过味来你知道这种介绍方式不仅极度利于客人和酒吧快速磨合,更利于面前这位年轻从业者快速了解风味和材料的关系。更不用说每天四款特调,这是极强的热情和创造力以及庞大的工作量的体现。
我看向正在吧台忙碌的老板兼主调Atalay Aktas,土耳其人,消瘦的长发大胡子,疯狂科学家。
是谁告诉我这家伙是天才来着?
形式感对朝圣者最有效,朋友却不领情,她认为我都来柏林了,怎么也得喝一杯啤酒做的鸡尾酒。此时我们已经搬到吧台,Atalay除了友善地笑笑之外实在无暇交流,窗外偶尔有车驶过,车灯穿过百叶窗照亮红砖搭建的吧台基座和背后只挂一扇空无一物画框的墙壁。
我注意到这里没有一个大酒柜,这里的装备甚至像个简陋的厨房,但是当这杯天才的用最普通的拉格啤酒制作的一杯既非fizz又非sour的即兴作品端到你面前,我才知道那位忘记名字的调酒师所言实在不虚:Atalay有一把风味标尺,有更多变的插入和拼接方式,这意味着他标尺上的刻度值比我们都多。
离开柏林前的最后一晚是周日,绝大部分酒吧都闭门休息,榜单上还在营业的店只剩Buck&Breck和Schwarze Traube,我不想再被前者拒绝一次,便带上同事来到这里,这次帮我们点酒的是一个穿着篮球背心的姑娘,直到last call结束之后Atalay才归来,告别时我说可能要过很多年我才会回来了,下次再见,Atalay倒上两杯shot,没有说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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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5:2 bars,6 drinks
13.Bar Zentral
时间倒回离开前两天,暴雪和晴空交替的一周给这天掷了一个“天气不错”的骰子。一位在柏林生活了很多年的中国艺术家带我们来夏洛藤堡的皇宫逛一逛,这里有树荫绿植和宽大的街道,旧日皇宫顶端缓缓旋转的幸运女神像注视着下沉的夕阳,特别不柏林但是特别欧洲。今天,柏林已经完全成为一个移民城市,它欧洲传统的一面也不断被挤压龟缩到一个角落里,在这座城市,这样的风景反倒是特别的。
晚上继续在西边喝酒。康德大街旁的城铁桥下,Bar Zentral和另一家因为爆满没挤进去的Hat连在一块,我站在门口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名字,不过应该就是这里了。桥洞构成的真实弧形房顶,偶尔驶过的列车让整个酒吧振动。果然还是在西边,周末这个时间点并没有让这里吵翻了天,不过酒水就比较普通了,喝了两杯之后我们决定离开。
出门之后,同事去David Bowie旅居柏林期间常去的酒吧看看,我们相互祝福对方今晚不要喝太多,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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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Hildegard Bar
一位年纪颇大的调酒师把我们引进门,指引我们走到酒吧深处唯一的2人座位,这是一家“禁酒令”主题的酒吧,适时地放着同一时期该出现在这种场所的爵士乐。柏林绝大部分酒吧都会选择自己风格的音乐,倒不见得因为Techno在这里太过猖獗,不过很多店的因为很明显被精心且非常有品位的挑选过,之前漏说Becketts Kopf放的偏氛围的电子就很得我心,但Hildegard的音乐就和整个夏洛藤堡一样,传统倒成了反常。
负责点单的Daniel很快端来两杯水、烟缸和古董火柴,询问我们的第一杯想喝什么。这里的空调好像比其他地方都要低四五度,让人不由想多喝几杯。喝了没几杯我和Daniel就聊开了,很快他便问你是不是也干这个的,我说你是整个柏林第一个发现这件事情的人,Daniel擦着杯子跑到另一端喊Thomas这有一中国来的调酒师嘿,然后那个叫Thomas的老调酒师笑着走过来问,你们从哪个城市来,“北京的话”,他取出一盒火柴放到我们面前,“这是北京马克西姆餐厅当年用的火柴,这是全中国第一个有鸡尾酒的地方,从八十年代初开始。”
我一直在说柏林和北京的共同点,第一是两个地方都在通过编撰城市icon去吸引年轻人来“造血”,第二是传统和现代之间的割裂,北京很明显,柏林未必。但这种割裂体现在酒吧文化上就相当明显,街边传统德国啤酒吧满是独自饮酒的老年人,鸡尾酒吧里却几乎都是成群结队出没的年轻人,年纪大不过四十岁。
那天晚上的那个时候,我觉得我可能找到了割裂的源头,新文化诞生的地方——至少是一个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
Thomas Pflanz在年轻时候一次纽约之旅爱上了鸡尾酒,回到柏林之后他于1978年开始调酒工作。他告诉我在当时整个西柏林只有三家酒吧加餐厅有鸡尾酒服务,“那时候调酒师找工作都困难”,到80年代情况也没有好转,到91年柏林墙倒塌时,柏林的鸡尾酒文化才在这时真正兴起。往前一年,Thomas来到路佐广场酒吧并在那里工作了17年,到2007年,他来到我错过的Lebensstern,一直干到4个月前。
4个月前才开业却透露出老店的纯熟,Hildegard不仅有全柏林平均年龄最大的客群,也有更成熟的团队构成,Daniel自己就跟随Tommy超过10年。Daniel说Thomas可能是他所知目前柏林年纪最大的调酒师,关于柏林调酒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说到这,他问起我在柏林探店的情况。“大概十四五家,”我说。“你看看这个,可以参考一下,这里边几乎覆盖了柏林所有鸡尾酒吧。”他拿出一本书来。
旁边这杯原创酒叫布考斯基,同样出现在书的封面上
“Berlin Bars”,德英双语版。除了完整的综述之外,这本册子还包含每个小区域的柏林酒吧地图——这是我想说的另外一点,尽管探至现在这座城市的鸡尾酒水准高低不均得像发展中国家,但文化发达足以让这样一本手册诞生出来。
我问Thomas能否把它卖给我,这样哪怕我只逛了其中十分之一,还是仍然能把所有柏林酒吧拍下来推荐给你们,Thomas说当然可以我给你签名去,递过来之后我发现老小子的名字就出现在综述的第二段里。
柏林的酒吧远比我以为我放弃得多的多,待上一个月也不可能逛完,意识到这点时我有些沮丧。“你都去了哪几家?”Daniel问,我报完店名他说,差不多了,该去的都去了。
客人渐渐散去,我们也转移到吧台前。Thomas关小音乐来到吧台边的一个麦克风旁开始说话,他先感谢今晚出现在这里的客人,来自中国和丹麦的朋友,然后说我们马上进入一个新的曲目表,希望大家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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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开始放平克·弗洛伊德。“我不喜欢Techno,我是前卫摇滚的拥趸。”这个城市,正在由一帮老去的人担任它的反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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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从民众对于鸡尾酒的热情方面来说,柏林或许与伦敦纽约还有差距,但这是一个鸡尾酒吧交流紧密且没有明星的城市,只要天黑了出门,你仍可以在喜欢的酒吧喝到喜欢调酒师的一杯酒,而不在什么直播软件去看他们把制作鸡尾酒演化成的表演。
离开Hildegard之后我们重新回到选帝侯大街上,威廉大帝纪念教堂在这个深夜继续残破而巍峨的矗立在柏林最现代的高楼旁,坚守着曾被战争破坏,如今被遗忘的旧日。如果没有对撞的继续存在,今天的柏林并不一定能有如此荣光吧。
反正开篇说的那些东西,我都找到了。
我心满意足。
附:《Berlin Bars》中的柏林鸡尾酒吧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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