禤灿雄：广西，2006-2019
2006-2019
大地影像专题，第83篇
宜山恋
广西宜山，为了显得更大，现在改名宜州。我更喜欢宜山。
我二哥就生活在宜山的洛西镇。2006年夏天，我去宜山看二哥。见面吃过饭，二哥神秘地领我进他夯土做的祖屋里的一个隔间，一个小黑屋。屋里堆满了各种农用工具杂物，二哥钻进去，在昏暗里摸了一阵，出来时手上已经捧了两个东西。我仔细看，是两个瓷器。二哥小声对我说:“小宣，这个是元代“钧窑”，这个是宋代的“魔兽”瓶，你看看有没有办法拿去卖掉。”我一下有点惊呆，因为印象里这类古董都是天价，都放在达官贵人家里或在电视里出现。我还没回神，二哥指着其中一个说，这个是他挖的，在坟墓里拿出来的，上面还有泥，另外一个是父亲留给他的。接着二哥不知从那里摸出一个灯泡，打亮，小心地放到那个叫“魔兽”的瓶里面：“你看，这个胎壁很薄，光都透出来了，很精美吧，两边有兽头做的耳，瓶身有浅浮雕的龙，民间是不准有龙的，所以是官窑，明清以后的官窑都基本落款，而这一件没有落款所以它应该是宋代的东西。”接着二哥又从杂物堆里搜出一件伸到我眼前，一边解释说放在杂物里比较安全：“看，这条浮龙用笔很随意粗犷，和“魔兽”区别很大，从釉色开片来说是宋代磁州窑。”我呆着，一下还接受不了那么多的信息……心里完全不相信，因为二哥在我眼里只是个经常去葡萄园忙活，然后踩三轮车到城中转几圈喝个酒，甚至经常睡懒觉被嫂子踢屁股骂醒的人，现在却一下变成马未都。原来二哥对瓷器已经在意很久。接下来一天的话题都围绕着这几件“宝物”。我们没有探讨收藏文化，议题一直都是围绕着如何脱手卖大钱。
我虽然开始相信二哥，但也知道古董界的水很深。古时宜山很小很小，但算是郡地重镇，甚至柳宗元、黄庭坚、解缙等很多被贬官僚都在此呆过，殡丧或送礼都用得上这种瓶瓶罐罐。这样或许可以解释它们的出处。
我带上“宝物”回到广州。把那件“魔兽”和“钧窑”给一个拍卖专家看，专家说：这两个不错，是清朝之前的，可以拍卖，也可以6万卖给我，省去很多时间和手续 。二哥不要6万，想要600万。于是我又花2000元通过一个声称和故宫博物院合作的机构去检测“魔兽”。检测结果是:“宋.影清刻花龙纹兽耳瓶”。
折腾了一段时间，由于不懂经商，又好高骛远，东西最终没卖出。我把“钧窑”还给二哥，并低价买下另外两件留个念想。二哥有时打电话来说：“ ‘钧窑’可以看一天不累，晚上寂静时还能听到声音，因为它会一直裂变。”我会用浑厚遒劲来形容“磁州窑”。至于那件“宋.影清刻花龙纹兽耳瓶”，我更喜欢二哥给起的名字“魔兽”，就像喜欢宜山而不喜欢宜州一样。
图片拍摄于2006-2019，图片拍摄地：南宁、北海、柳州、梧州、宜州、百色。
摄影：禤灿雄
文字：禤灿雄
禤灿雄，1977年生人，祖籍广西壮族自治区苍梧县下郢镇多贤乡财来村。少随母务农，1998至2002年于东莞卓越电脑广告公司从事广告设计工作，2004至2020年任《新周刊》杂志记者。现生活工作于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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