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爱情，我的姿态是纵身一跃（下篇）

Original Sicily 爱予星球 2024-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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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

PART 1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回国后，跟李辰阳的联系并没有断，反而更加紧密了。

李辰阳开始没日没夜地跟我煲电话粥。有一天，他说调整到冬令时以后早上不给我打电话了，过了半天，又说自己可以每天5点半起床...算了算，我们每天视频、语音的时间，太多了！远远不止3小时...不知不觉中，渐渐发展为通宵打着电话，直至我睡着。

他哄我睡觉只有一招，聊到我困了，或者不想说话了，就说：“宝贝睡觉觉吧。从现在开始我不说话了，五分钟你还不说话，我就挂电话好不好？“一开始有点奇怪，时间久了也习惯成自然了。

后来，我找来一些感兴趣的书籍，让他在我睡前念给我听，有《改变心理学的40项研究》《朱生豪情书》。他眼睛不好，却给我一字一句地念下来，我经常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他温柔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他小心翼翼的语气，令人想起在威尼斯的那一晚他对待我的方式，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我竟然在黑夜里甜甜地微笑，身体包裹在柔软的被窝里，心也仿佛泡在暖暖的洋流里。

有一回，我听见他说，“宝贝我爱你，宝贝我一定会娶你的...”这情意绵绵的宣誓，好似梦中呓语，你不需回应，却如同好雨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所谓宣誓，原本不足为道，是兑现时分才闪耀。

白天，我说，“你可得好好写论文，做出有价值的学术成果，让大家都来引用；找到更优秀的导师，培养出独立科研的能力，然后去合适的土壤自己生根发芽，balabala...”

他居然说，“不，现在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一听有点飘飘然，“那不行，你怎么这样。”

“我就这样。”

“哎...那高尚的任务只好交给我了...”

李辰阳十分狡猾。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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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异地解脱，不到两个月，竟头脑一热稀里糊涂地开始了异国，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我说过，要去法国杀死我的浪漫。然而短暂的旅行没能顺利杀死它，反而助长了浪漫的气焰。当我流连在埃菲尔铁塔下，我明白，真正的那个我活过来了，我是天真烂漫、口无遮拦、四体不勤的，我需要照顾，需要关心，甚至需要发泄。

有那么一些瞬间，我忘记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被眼前的奇迹深深震撼，说不出话。但我还是忍不住要用语言来亵渎这神灵般的美，因此我只能做一个无神论者、无宗教信仰者，被世俗席卷而去，就此聒噪地度过一生，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或许这还是一个错误，但我更愿意把它称作“勇敢”，至少，面对爱情我还有资格奋不顾身、热泪盈眶。

异国他乡的懵懂、烦躁、惊异、沉醉、疲倦、忧伤、悲苦、平和、小心、冲动、热情、甜蜜、鬼马、克制、清醒、奔溃、希冀、回暖、反复...终将归于寂静。就像我在巴黎圣母院一直念叨的那几句箴言：“道不可言，述不得闻；忆以一言，终以寂静。”

那么和李辰阳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呢？一旦冷静，未来还是一个谜团。

他12月18日去检查眼睛，跟我淡淡地说起这件事，然后在微信把这个日期发给我，就这么有把握我会记住吗？我可以和他一起面对检查的结果吗？没怎么经历过生老病死，这一回会足够坚强吗？

PART 2

被他，被他的眼睛催眠

那天在卢浮宫，在艺术的宫殿里我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我不是去观赏某一幅画，而是放空自己去进入那个世界。

在这么轻盈的时刻，这个讨厌的男人非要趁虚而入，打碎我的面具，看穿我的软弱，勾起我的童心，承受我的任性。他半跪在我面前，仰脸看向我，那一刻我几乎忘记他的眼疾，我直视他，他的双眸一边大点，一边小点，但此时都有淡淡的柔光散发出来，好像我看见的不是他的皮囊，而是真正的他。我的目光在一点点变淡，从锐利变得和他一样淡，渐渐泛起深棕色的忧郁。

我想起胡彦斌的歌曲，深情的滋味，被包围的感觉，没有手、没有怀抱，只有一个眼神，令我窒息、静默，整个世界只有我和他。这样的深情该怎么处置？不知道。

去他的艺术，去他的欧洲之旅，去他的，我什么都忘了，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我就被催眠了，他问什么我就说什么，说出的都是我自己意想不到的答案。也许就是从那一天起，两只落单的海豚认出了彼此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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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见，父母对这段感情最初的态度是极力反对。

尽管父亲说了一句：“你自己做决定。”但我知道背后的意思是后果自负。母亲则是苦口婆心地劝说，她更多地站在现实角度看待问题，其实在出发去法国旅行之前，她就劝过我了——别去，以后有的是机会去。可是我嚷嚷着就算以后去了，也跟现在的我去过不一样了。

谁能料到去之前那么坚定的我一趟旅行下来就转了心意。

本以为李辰阳去检查眼睛很快就会有结果，但事情并非我想象得那么简单。那次检查直到后来我们分手，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许这种罕见病就是没有答案的。

趁着圣诞节，李辰阳买了回国的机票。

2018年12月30日，武汉难得一见的大雪，天地间银装素裹。我们去汉阳的琴台大剧院看舞剧《天鹅湖》，坐在靠后的位置，舞台在四周的黑暗之中，如同一小片五光十色的鱼鳞漂浮在海面上，不知道他看进去多少，反正我十分尽兴。现在回想起来，他陪我做过的许多事，都是视障者平时自己未必会去做的事儿，很难说是谁陪伴了谁，谁亏欠了谁，如今这都不重要了。

从剧院出来，我们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即兴在附近玩起了雪。广场上全是人群散去后留下的脚印，我便带着他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去，好容易找到白茫茫一片干净的雪地，就往上一躺，双手双脚扑腾着做雪天使。不久，纯洁无暇的雪地上留下了我俩的专属痕迹，两个大坑，一串串脚印，还有一个半人高的雪人。如果再调皮一点儿，我一定是抓起一把雪往他衣领里塞，然后听他惊呼，被他抱住不撒手，可惜时间已经抹平了太多记忆，唯有天知地知，他知我知，那真是一段回归纯然的、小孩子般的玩闹，快乐来得如此简单。

拍照的时候，冷空气将我们的鼻头都冻得通红，头发和眉毛上点点白霜，恍若一夕白头。有一张早已删除的照片就是在那天拍下的，李辰阳站在桂树下，双手捧雪，温柔地注视着镜头后心爱的女孩，旁边是堆得胖胖的雪人。一个终将化去的雪人安静地见证了这一切，自那以后，我还没有堆过雪人呢。

他在国内呆了一周左右就回去了，我把他送到天河机场，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心里很不是滋味，难过和失落同去接机时的兴奋和期待成正比。这就是异国恋，哪怕双方付出很多的金钱和精力，也兑现不了许多在一起的时间，恋爱直接进入hard模式，可是又好像玩到了一个从来没玩过的新游戏，令人欲罢不能。

PART 3

再次奔赴法国

我是惯会谈精神恋爱的，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命运才会重蹈覆辙地找上我。

其实李辰阳和其他男生没什么不一样吧，一开始，都是因为在路边的惊鸿一瞥，往后，你在他心里就一直是那个撑着花伞静静行走的曼妙女子。

他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是Hello Kitty玩偶，那时候他还没有出国。从小收娃娃收到手软的我对这个礼物并不感冒，反而觉得他小看了我，把我当未成年的小女孩呢，彼时我期盼的礼物是项链这种更值钱也更有象征意义的物品，谁愿意出来吃顿饭然后抱着一个大娃娃回宿舍。

我是惯会谈精神恋爱的，可我曾经也是一个物质的女孩。

反思起来，就是这份不切实际的虚荣，让我对身在法国留学的李辰阳有了一层滤镜。我一度以为李辰阳的家境很好，因为他有两个姐姐，母亲是家庭主妇，这在我一个独生女的概念里，养活三个孩子和一个不工作的妻子，那一定是位事业非常成功的男士了，完全想不到那是相当不容易的一种人生。

其实李辰阳的父亲只是一位普通的乡村医生，他之所以能够出国念书主要还是由于自身的努力和一定的运气加持。全家人对这唯一的男丁又是身有眼疾的弟弟，都多加关照，故而他展现出来的气质就是不差钱的样子，事实上他跟我一样家境普通。抛开眼疾不谈，我们可以算得上门当户对。

可是眼疾哪能抛开不谈呢？

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眼疾都如影随形。外出的时候，我们看上去只是正常地牵着手而已，只有我俩知道，一路上碰到任何台阶或者障碍物，我都会暗地里捏捏他的手，或者抬抬他的手臂。一开始我还发出声音来提醒他，后来时间久了形成一种默契，我就像他的专属导航、人形传感器，那牵着的两手之间有宇宙中独特的密码。

也许李辰阳真的很信任我，也许我本来就走得比常人慢，我俩走在一起的时候，步调出奇的一致，就像任何一对深爱彼此的普通情侣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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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法国没多久，我就预订了春节期间往返巴黎和长沙的机票。大年初二，我就走出家门一心奔赴爱情，也是再次奔赴那个浮光泡影般的城市。

这一回，因为是第二次，我从容了很多。下飞机把出口位置告诉李辰阳，详细描述一番，周边有啥标志，穿了玫红色大衣，云云。他却发来微信说不着急，自己有点迷不知道在哪，语气淡定，散发出一种呆呆的气质。越让我不着急我越是着急，本来想去找他，但语音电话均无应答，只好靠墙坐在行李箱上，拿张巴黎市区的大地图研究。

足足等了半个钟头，终于看到不远处一个人慢得出奇，眼神不晓得是张望还是凝望，往这边缓缓行来。我叠起地图，一拉行李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拍了拍这位大兄弟的肩膀。

他很自然地把我身上的重物全拿走，只留个地图在我手里，然后搂着我腰，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我的头发。

抱怨了一会儿他慢，我就叽叽喳喳地说起路上的见闻。走到航站楼的出口处，清晨的阳光刚好洒在外面的停机坪上，我停下脚步拍了一张照片。

李辰阳说巴黎在用好天气迎接我。

在路边的花店，我们买了一盆白色的仙客来。到了他的宿舍，面对着落地窗外的阳光，我抱着花，他抱着我，我们一起感受着每分每秒的流动，连呼吸都如此美妙。

整整十天，没有计划，漫无目的，我们日日夜夜腻歪在一起。那是真正的热恋，人生中绝无仅有的奇妙体验。

我到的第二天是李辰阳的生日，也是原本预定了去米其林餐厅的日子，但我不幸感冒了，闻不到气味，味觉也没有了，吃米其林岂不是暴殄天物，所以就取消了...那天我们去逛了药妆店，他的生日竟然就在陪我买买买中度过了，我问他，他说自己本来就不过生日，我能过来陪他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某天晚上，我们沿着塞纳河散步，走到圣米歇尔雕像附近，他说，这是一个特别适合约会的地方，因为四通八达，不管朋友从哪个方向来，都可以互相看见。我打趣他，明明是方便别人找他。

晚餐去了一家法餐厅，这顿饭吃得很开心，因为李辰阳撒胡椒粉的样子特别可爱，我总爱模仿他，慢慢地拿起罐子，挪到面前确认下是胡椒还是盐，忽然手腕一翻，对着盘子一通快速抖动，忽然又一翻，这一下速度骤降，慢吞吞地把罐子移到桌面上方，左右左右找个下脚地儿。我嘲笑他吃东西的样子，有时候明明叉子落空了还要假装吃一口...他很配合地演了起来。

我是个没同情心的人，幸好他不需要同情。

第一次来巴黎登埃菲尔铁塔，我们只去到了二层，没登顶，这一次终于登顶了。在上面绕了几圈，我看到一张海报，上书“Place to kiss”，于是毫不客气地抓住李辰阳吻了上去，他从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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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去了凯旋门。托李辰阳的福，是坐直梯上去的，虽然没有预约，但工作人员还是好心地放行了。从凯旋门往下眺望，十二条大道通向此门，其中鼎鼎大名的香榭丽舍大街就是其中最粗壮的一股。远处，有热气球以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缓缓下落；一条道路的尽头显现出摩天大楼的绰约风姿；那边的高地还残余着灿烂阳光；近处，则是闪耀的霓虹灯、四处散落的各色鸽子、郁郁葱葱的空中花园、车水马龙的宽阔街道。建筑是凝固的乐章，此景正如交响乐。

这么美的风景，李辰阳能看到多少呢？能看多少看多少吧，在失明之前，好比一个人在生命结束之前也应该尽情享受生命一样。那时候我还有一种沮丧，我打扮得这么好看，在他眼里又是什么样子呢？

周三，去法国大皇宫看春季沙龙艺展。我和李辰阳出了地铁走在路上，遇到一位年约三四十的短发阿姨，竟然将我们免费带入了艺展，后来才发现她是参展的画家之一，她将我们带到自己的画作前，热情地向我们介绍这幅画背后的故事，还记得那是一幅彩色的金鱼。我们在画前合影，分别后，又遇到一个韩国姐姐，拿着翻译机跟我们对话，也要介绍自己的作品。

我既兴奋又困惑，难道我俩看上去像是买得起这些画的人吗？哈哈！不管怎样，是段很有趣的经历。

周四就是西方情人节了，白天李辰阳去实验室工作，晚上带回了一束玫瑰花。我们在小小的宿舍里抱在一起跳舞，我不停放屁，跳到哪里就放到哪里，最后简直无处可逃...

其实李辰阳的宿舍很乱，他白天工作的时候，我如果没有出行，就会给他收拾房间，收拾着收拾着，我也会自怨自艾，怎么就爱上这样一个邋里邋遢的人。关键他不觉得邋遢，他根本看不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他来说只要东西还在那里找的到就行。有一天我实在是收拾得很累，就躺在床上跟他严肃地探讨这个话题，他说他以后会尽量收拾得整齐一点。

多年以后，我秉持着一个观点：“成年人不做改变，只做筛选。”但那时候我是真诚地相信这个男孩会为我改变，也许事实亦是如此，可惜时间没有给我们机会去验证。

十天里，李辰阳虽然还要工作，却特别担心我一个人出门，因此把工作时间压缩到了最短，多少耽误了他学业，据说开会时因为某个实验不充分还被导师批评了。他说，自己本来期望的工作更多，但是这样也可以交差了。

PART 4

李辰阳回国

我回国后，大约过了两个月，巴黎圣母院意外大火，我唏嘘不已，去年点的那两个蜡烛应当早已熄灭了。也许这就是宿世因缘，当时许下的不合理的心愿，伴随着大火消弭殆尽，李辰阳的眼睛没有得到任何治疗，除非奇迹出现，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跟李辰阳依旧每天电话不停，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6月底，我搬出了单身宿舍，与同事合租了公司附近的房子。还没来得及收拾新家，一连出来两个在外地的培训，李辰阳也要回国，我干脆报了培训班，把李辰阳带去住酒店了。

先是去了青岛，青岛是个旅游城市，我趁着培训的间隙带李辰阳吃喝玩乐，逛街买衣服。父母知道我把男友带去，不知道有多担心，晚上打电话过来，我跟父亲话不投机半句多，那时候我已经很不喜欢自己的工作，经常有辞职的想法，李辰阳给了我这样的一种幻想，以为可以跟着他去国外生活，重新开启自己的人生。

记得那晚后来的事情，是我依偎在李辰阳的怀里，听他跟我的父亲讲电话，当我听到他问我爸，有没有考虑过我真正喜欢做的事情的时候，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我自己是没办法跟父亲讲清楚这些的，从小到大我就是一个乖乖女，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毫无主见，我只是习惯了让步给父母的意见，如今终于有一个理解我的人站在第三视角帮我去跟父亲做抗争，我好像在茫茫宇宙里找到了一个可以并肩的伙伴，那时候我开始相信李辰阳即便身有眼疾，但他就是那个可以保护我梦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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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的培训结束后，我们回武汉呆了两天，接着就马不停蹄地出发去广州。

那天为了赶高铁起得特别早，但到了站，李辰阳才发现头一天把身份证和背包都落在了导师的车上，不得已错过跟我的同一班车。其实我本可以留下来陪他晚点去，但我还是上了车，到了车上，想到此事，我又生起无数烦恼，因此写了一首五言诗，发在朋友圈里：

“夜来眼自沉，卯起行不成。客去他乡远，人散我心深。”

这首五言诗被李辰阳的二姐看到，还以为我们分手了，连忙打电话问他情况，弄得李辰阳十分无语，他打电话给我，问，什么叫“人散我心深？”

我不过写首小诗抒发情绪，没想到闹个乌龙。

在广州，我带着李辰阳吃遍大街小巷，住的酒店里有游泳池，我便带他去学游泳。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是带了个男朋友，反而像带了个好大儿。

培训结束后，我抽了个周末陪李辰阳回老家开封。因为是第一次去，我给他家的每个人都用心准备了礼物，虽然并不十分贵重，却也基本上值回了李辰阳母亲和姐姐给的红包。他的家人对我非常满意，倒不是因为礼物，是因为看得出来我对李辰阳真的很好。

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从李辰阳老家回武汉后，妈妈专门给我打电话反对我跟李辰阳在一起，让我把红包赶紧还回去。我给李辰阳传达了这个意思，他很不喜欢我的妈妈，让我考虑两点：

1、是否周末再去开封

2、等做了决定是否嫁给他，再说要不要还红包钱

我在那天的日记里翻来覆去地想，最后想得累了，决定孩子气一点，想不通的问题就不去想了。但我也没有再去开封。

PART 5

进程开启快捷模式

后来，我也带李辰阳回过我的老家，他也用心准备了礼物，例如香槟之类的。家里人虽然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的，但其实还是不同意。外婆甚至明确表示，如果下次再带过来，不做饭给他吃。

总之，我不顾家中的反对，继续谈着这段异国恋。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离不开他了，没有他打电话我几乎睡不着。我跟父母不停地反向输出，我说相比起一个心智不健全的人，身体上的不健全反而易于接受一些，至少李辰阳是一个意志坚定、情绪稳定的人。

可能是潜移默化的影响，父母也感受到了我对李辰阳的感情，他们终于做出了让步，毕竟父母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子女的幸福。

然而，此后的很多事情，就像按下了快捷键，来不及回味就发生了。

8月初，好朋友邀我一起去参加swing舞会，李辰阳不准我去，他觉得跳舞就是暧昧的。我异常烦躁，除了他以外我几乎都没有正常的社交了。天天打电话，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随时随地都仿佛有人陪伴着，一方面也感觉被圈禁了一般，做什么都有人管着。

9月15日，我在老家写了一首五言：

“良夜不能眠，朝夕意难言。抽丝还成茧，却道是月圆。”

很快，又是一年的国庆节，这次我们没有见面，我收到一份纪念日礼物：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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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底，疫情爆发前夕，我最后一次飞巴黎，再次跟李辰阳同游意大利，这次我们去了米兰大教堂、罗马斗兽场。可惜在罗马的公交车上被偷了新手机，丢失了很多珍贵的回忆。

2020年是相当特殊的一年，我从法国回来后不久，疫情就爆发了，而我幸运地在1月23日武汉封城前两天回到了老家，直到4月8日解封后，才因为工作重新回到武汉。

那年5月底，我双相再次发作，有严重的被监视感、被害妄想，这回终于开始看医生、吃药治疗。父母纷纷从老家赶来陪伴我，李辰阳人在国外，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那一次，爸妈终于意识到两个人早已情根深种，我爸跟我说李辰阳也吃不好睡不好，要我好好照顾自己。

8月中旬，李辰阳回国了。那次我约了自己最好的闺蜜纱纱，还有她的男朋友小铭，在海底捞来了一个double date。今天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纱纱已经结婚快一年了，腹中的宝宝正在茁壮成长，我真的很为她高兴，我想李辰阳也已经结婚生子，而我在享受着快乐酸爽的单身生活。

10月，李辰阳再次带我回开封。那时候谁也料不到几个月以后我们就分手了。

11月，立冬前后，李辰阳终于毕业归国。他来到武汉，那时候我的两个室友都已经搬了出去，我们便顺理成章地同居了。他在华科联系了一份博士后的工作，因为他在国外那几年确实做出了一些成绩，因此事情一开始非常顺利。那应该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我去上班，李辰阳独自一人去了华科面见联系好的老师，回来以后，华科那位老师就反悔了，他在武汉的工作吹了。

之后，他又投了杭州的一家实验室，也告知了自己眼睛的基本情况，对方让他过去看看。这次，李辰阳的家人不敢掉以轻心，他的母亲和二姐都陪着去了杭州，不幸的是，当天实验室就拒绝了他，而他在极度受挫之下，就这么跟家人一起返回了老家，在火车上才给我打电话说明了情况，他甚至要我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当时我很生气，因为他都没有商量就直接回老家，一点没有顾及我的感受。

后来想想，陪他去杭州的人里没有我，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他呢。但这件事确实动摇了我。

不久后，我在交友群里认识了一个男生，某天晚上，我们约出去散步了。

12月1日那天晚上，我去闺蜜纱纱家里玩儿，去之前还在跟李辰阳通话。在纱纱家里，我聊起了李辰阳找工作受挫和我约会其他男生的事情，直到走出纱纱的家门，坐上出租车，李辰阳的声音忽然从耳机里响起，我才发现电话根本没挂。

就这样，李辰阳知道了我背着他跟其他男生约会的事情，非常生气。这件事发生得过于drama，我很内疚，删了那个男生的微信，跟他保证不会再联系了。那天凌晨我睡不着，写了一首小诗：

“孤舟坐听风，声声落苍穹。空也不成空，情债又三重。”

第二天下午，李辰阳来武汉了，我去高铁站接他，他没有苛责我，这件事好似就这么过去了。

12月27日，我们约了李辰阳的硕士导师在学校附近吃饭，导师带来了一本书，编著里有他的名字。导师是一位慈祥的老阿姨，戴着毛毡帽，眉心有一道浅浅的竖纹。她笑着看我们，就像看自己的儿子儿媳一样开心。

过了两天，我们在家里吃火锅，不记得为了什么吵起来，他进了书房，我闷闷不乐地一个人埋头苦吃。

那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吵架，也是最后一次。

元旦节，两个人去了东湖，傍晚时分，坐在水边的长椅上看风景。夕阳西下，抽干了世间所有的颜色。我幽幽地说，“我饿了。”

♂：“那我们找地方吃饭。”

♀：“…走不动。”

♂：“…”

♀：“你背我。”

♂：“那我们得走走停停好不好。”

♀：“…”

♂：“我有一种方法，可永解此难！”

♀：“…是什么”

♂：“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PART 6

很快就会分开了

扔下去就扔下去呗，很快就会分开了。

深圳大学向他发来了邀请。我请了一两天假，陪李辰阳去了深圳，他的父母也从开封赶来了。入职深圳大学比预想中要顺利，租房的事也很快搞定了。我环顾四周，十几平左右，简陋但干净的学生宿舍，深圳的房价动辄十几万，而我在武汉的房子正在装修。

在深圳的某一天晚上，李辰阳向我求欢，故意不带套，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不惮以恶意揣测，可能是他的家人劝服他尝试用这种办法把我捆绑在他身边，也可能他只是一时精虫上脑，我倒宁肯是后者。

不管怎么样，我非常的不安，当我慌里慌张地冲进浴室的那一刻，我知道既伤了他的心，也明白了自己的心迹，我不愿意给他生孩子，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还未出生就背负遗传病的可能性，背负一个盲父带来的重量。

我曾经跟他认真地讨论过这个问题，他很想早点结婚生子，可他甚至不相信我会在他失明以后继续照顾他，他只相信孩子不会抛弃父亲。然而我作为母亲就会抛弃孩子吗？就算离婚了，我也要带着孩子走，如果不带走孩子，那我这些年算什么？生育容器吗？

从深圳回来后不久，我们就自然而然断了联系，微信里对彼此说的最后一句话，意思差不多，“祝你幸福，你会好的。”

2021年1月27日，我寄出了给李辰阳的最后一个快递，一双鞋子和一本书。

7月20日，郑州特大暴雨，地铁被淹，我想到了疫情初发时李辰阳从国外给我家寄口罩的事儿，忍不住联系了李辰阳，想问问他家人的情况，没想到微信已经不是好友了。我不死心，打了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没有人接，再打，电话被拉黑了。

我有点难过，跟父母说了这事，我爸问了我两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你给他打电话做对了吗？他不接你电话做错了吗？”

那时候会想到他，应该就是心里还有他吧。可是分手了，不打扰就是最好的温柔了。他拉黑我，我有过无数猜测，可能他的“宝贝”已经变成了别人，但不管怎么样，他没有做错。

一个电话除了令人摇摆，还能带来什么？我也不是一个纠缠的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这一生我谈过很多恋爱，其实有很多都不必谈，很多弯路都不必走。我知道这样想不好，毕竟落子无悔，可我还是后悔了。

如果真的有重生的机会，我会选择在一开始就不去法国旅行。两个人或许彼此深爱过，但现实不允许，既然如此，何必白白耽误了彼此。

前段时间，我双相又发作了，才发现自己其实在深深地渴望婚姻的同时，也在深深地恐惧婚姻。最近总是刷到一些短视频，告诉我婚姻和爱情不是一回事。婚姻一开始就是为了繁育后代而诞生的社会制度——以爱之名结婚，是西方上世纪60年代性解放运动以后的事了。

但我还是愿意去相信，婚姻应当要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之上。

莎翁名言：爱情是盲目的。

如今年近三十的我，还在追求爱情，似乎显得有些傻气了。就在前两天，我约会了一个社交软件上的男士，我问他，你觉得爱情在婚姻中是必需品还是奢侈品？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回答我，是必需品。他已经三十四岁了，依然相信爱情。

一直以来，在感情方面我都相信自己的直觉，爱情的确是盲目的，爱情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是你贴近他时嗅到的淡淡的体味，是你们对视时眼睛里的专心和温柔。如果没有爱情，婚姻会是怎样糟糕的一种样子，我难以想象。然而在追寻爱情的路上，我遭遇了太多的挫折，我或许拥有过最绚烂的爱情，尽管它们都没结果，却也是我用生命去践行的理念，爱了就爱了，无非是纵身一跃。

总归是，羡慕我那时候的姿态，感恩生命给予我的一切吧。

（Sicily｜三飞巴黎记录）

后记

感谢爱予星球写作营，其实这个故事我早就想写了，一直未能下笔，直至六年后的现在。很多细节都已经丢失在了记忆的迷宫里，甚至连情绪都趋于平稳。如果说有些写作是一个剖开自己，消耗自己的过程，那我的这次写作无疑是一场疗愈。不仅仅因为我写作的手法偏向于平铺直叙，也因为有了天使和写作营其他小伙伴的陪伴。

其实从小我就喜欢写作，也展现出了一定的天赋，但是这种天赋在高考面前不值一提，毕竟我总是写着写着就跑题了，思维奔逸是我写作时最大的问题，经常收不回来。所以我最爱写的是散文，美其名曰“形散而神不散”。

这篇接近两万字的文章，是我第一次尝试短篇小说体的写作，尽管写得有些虎头蛇尾，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最后真的有太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就连前面大部分细致的描写，也是从日记里抄来的。所以，写作真的是一个连续的过程，强烈建议大家有事没事写点日记、周记，因为当时经历的心情以后永不再有。然而，历经六年发酵后的写作多少也有一些好处，比如相对客观，少了些风花雪月，多了些慎重的思考。

我的确不知道这样一个故事会给大家带来什么样的感受，我所希望的不过是，在回忆酿成酒的氤氲香气里，用笨拙的笔调，缓缓地给这段人生故事描绘出一个尽可能真实的形状。谢谢你看到这里，让我们挥一挥手，带着余香，坚定地在自己的道路上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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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Sic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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