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开心的瓦匠小工】当年，我是知青……（三十九）（方世岳）

穷开心的瓦匠小工

   “吃了重阳糕，夏衣好打包” 又到重阳，天气说冷就冷起来，身上要添衣了。晚上，工地上开大会传达中央26号文件。伟大领袖发表最新的最高指示：文化大革命至今已8年了，眼下以安定为宜。这是为即将召开的“四大”定调。

   我们在二铁厂将前几天还过土的土坑夯实整平，准备倒混凝土柱子。天冷风紧，站在风口上干活，我们一个个冻得缩头缩脑。冷归冷却挡不住瓦匠小工们的嘴。前两天才回去的于在海先嚼起舌头根：

   有小两口夜里在一起。女的在下面戏语“快活死了！”男的误听成“要屙屎了。”就回道“吆，等我爬下来！”女的正在高潮上，狠狠地在男的屁股上掐了一下，嗔怪之。被墙外偷粪的促刮佬窃听到后，就满庄上传开了。

   来自江都的龚义昆接着讲起了他们庄上一块叫“泥沓B”田块名字的来历。

   说是解放前的一个夏天，某财主与狗腿子下乡去收租。看见他们家田里有一位干农活的女子貌美。财主起歹意，他让狗腿子去对她说：“我家老爷讲了：你只要现在光着身子在田中走一圈，走多大，租子就少收多少！”该女答应。她看看四周无处脱衣就来到前面一个河塘。女子赤足下了河，蹲下身，在水中解开衣裤。她在河底用手捞了一把稀泥涂沓在下身私处，又捞了一把河泥，出水后涂抹在胸前和身上。站起身，她就沿着田边撒开腿跑了起来。

   财主喜滋滋站在前面等着看西洋景。想不到该女像一个泥人从他面前一跑而过。财主未见其私，乃急叫止！片刻功夫该女已跑下去36亩半。财主只好自己打自己的嘴，将这36亩半的田块免租。

   小龚说，你现在去江都麾村途中还会经过这块36亩半的“泥 沓B”田，田的名字来历庄上人人皆知！

   我将手中平地的大锹戳在地上，对大家说，我也来讲一个：

   有一个财主少爷外出。他看见一位美貌村妇在河边木桥旁淘米。他骚嘎嘎地走过去说道：“有木便为‘桥’，无木也念‘乔’。去木添个女，添女便为‘娇’。阿娇休避我，我最爱阿娇！”

   村妇抬起身，一手端着淘米筲箕，一手指着筲箕里刚淘好的米回他道：“有米便为‘粮’，无米也念‘良’。去米添个女，添女便为娘。老娘虽爱子，子不敬老娘！”

   田队长说：俗话说我们瓦匠小工的嘴是恶水缸的水，整天没有好话说。但你听听人家老方讲的，就是有文化，有水平！不带一个脏字。

   有一位中年妇女挎着一只小竹篮子来到我们面前。她掀开篮子中间一块布，露出下面香喷喷的花生米来。老田问她花生米怎么卖？她说，一毛钱一升，边说边用手亮了亮一只约两寸长两指宽的小竹升子。老田让她走到我们面前给我们每个人倒一升花生米，钱他先总付。收工回去我们每个人的钱再给老田。

   卖花生米的女子用小竹升子将竹篮中花生米像量米一样量出来，倒到每个人手中。竹升子太小，数得过来的头二十颗花生米，小周说：还不够人香香嘴！他又哼起了他最爱哼的油儿言：

“吃锅巴，长（zhang）鸡巴。吃黄的，长（zhang）长（chang）的；吃枯的，长（zhang）粗的。吃一顿，长（zhang）一寸；吃一年，鸡巴拖出来好耕田！”

  小周走了

   收到陈玫的来信，她告诉我金昌兴现在是大队支书了。她问我能不能再寄点粮票回去。瞌睡遇到枕头，四队工棚里正在交易买黑市米。我立即赶了去。张家友、杨金于砍起价来一点也不搭浆，二人一唱一和，带米来的马鞍山人一开始要的米价从每斤3角2分，一直被砍到2角8分成交。总共300斤大米，七派八派，最后拿的人总会少秤。我最后拿60斤米，秤已不足60斤，仍照60斤给了钱。我将米袋扛在肩上，一脚送到伙食房换饭票。炊事班长邬瑞发正在和他干女儿小管闲聊，歹怪今格邬班长格外好说话，他听我说是才摊分的60斤大米，大秤都不要过，让我直接倒入储米池。当然，我也不会忘记掏出一包金鹿牌香咽在食堂里散了一圈。

   离食堂不远的理发室里传来一阵吵闹声，我随着大家前去观看。只见管后勤的米大大正在吐沫星子飞飞地骂我们四队的小周，说他偷了剃头师傅老刘的半个月工资。小周比麻杆一样干瘪的米大大整整矮半个头，他小声叽咕说是“检”的，没有偷。米大大看小周不承认，抹了他的面子，嘴里边骂道：你这个小老爹不识抬举 ！边上去就给小周两个脑兜子。小周被打得直晃荡。

我看到自己队友被打，立即拨开围观的众人，走向前去。我把满含泪水的小周挽在身旁，拳头捏紧，双目怒视着米大大：“你干嘛打小周？”

   米大大向后退了两步，大声说道：“你打什么两头坝？”

   “小周是我们四队的！”我身边早已站了不少四队的弟兄。“米大大，你不要神姿舞姿的，逮住黄牛当马骑，欺负人家霞子！”

   米大大指着小周恐吓道：“你不承认偷，我马上报告杨大（工地主任），让他找老于（四队队长），你给我卷二斤半海蜇头（指铺盖卷），有多远生（滚）多远！”

   我们送小周回四队工棚。小周紧紧抓住我的手说道：“方哥，我真的没偷！我在蒸饭池旁捡到一个纸包，上面已给人踩了不少脚印。”

   “一定是老刘这个没魂大帝三六子灌多了，自己把钱玩掉得了。他不但不难为你拾到，倒过头来赖你偷！”我真替小周报不平。“明朝（zhao）我们都不去他那儿剪头，让他去喝西北风！”

   第二天上午出工时，老于告诉我，天不亮周健华和他爷爷周本华就打背包走了。他是怕米大大报复，不如自己走反而干脆，好在还有个把月就到春节，大家都要散伙了。

   这两天天气阴沉沉，我的心中落有所失。平日神奇六国，游嘴打花的小周不时在我面前浮现。我耳边又响起小周上工时爱说的那段油儿言：“吃锅巴，长鸡巴。吃黄的，长长的；吃枯的，长粗的。吃一顿，长一寸；吃一年，鸡巴拖出来好耕田！”

春天，来自美国的电话

   春天来了，万物生长，百花争艳，到处都充满了生机。我去瘦西湖踏春归来，刚上楼梯，手机响了。我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phone]-xxxx。再仔细一看阿拉伯数字下面有4个小字：手机-美国。

   遇到陌生的手机号码，一般我都不会接。更何况是“00”开头的境外陌生电话，我立即想拒绝接通。谁能远隔千里从美国给我打来电话？手机悦耳的铃声一声接着一声，好像要给我传递春天的信息。犹豫再三，好奇心终于把我征服，我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向连接键。

   “您是方世岳吗？我是朱立模啊！”手机里传来一位爽朗的男子声音。

   “朱立模啊？”我脑海里的记忆迅速地翻转，一下子回到了1974年。“您好！您好！”

   “您好！您好！我弟弟上午把你写的40多年前在马鞍山扬建102工地上的博文发给我了，你提到了我们在一起的许多事情。”

   朱立模告诉我，他刚刚看到我写的那一年在安徽省马鞍山与他相识为友的点点滴滴，非常高兴。他本想让他弟弟先告诉我，他在美国将给我打电话。后来他重读了一遍我写的博文，有点小激动，等不及了，立刻就拨起了朱立新提供的我手机号。心诚千里手机连，有缘隔海来通话！

   朱立模告诉我，他当时在马鞍山扬建102工地上是电焊工，拿的是3级工工资：1块7角2分一天。我说，我当时是干瓦匠小工，1级半工，拿1块3角6分一天。我们共同回忆起工地上的许多人。工地负责人杨大胡子、炊事班长老邬、医务处蒋老太、管材料的米大大……都一一出现在我们的追忆中。朱立模特别提到了在工地上拉板车的大个子，姓什么他记不得了，但印象很深。我说，拉板车的大个子叫陈国良，为人很和善。我在工地上曾帮他修过半导体收音机。

   朱立模提到我博文中写的我们共同的朋友“安船长”。他还记得安兄是住在扬州市渡江路中间路段。我告诉他“安船长”前几年已经离我们而去，朱立模唏嘘不已。

   我问朱立模怎么去美国的？他告诉我，儿子现在在美国加州，他是去看望儿子和孙子的。朱立模说美国的华侨很爱国，说中国现在越来越强大，他们在国外感到非常自豪！朱立模每天帮助接送上学的孙子，一点也不觉累。我说，你44年前就梦想着能出次国就好了。现在你梦想成真，在美利坚含饴弄孙了！

   44年来，我们从来没有见个面，也没有通过话。谈新忆旧，因为我写的《当年，我是知青……》让我们无意间联系上了。不知不觉，春天里来自美国的电话已经进行了半个多小时了。依依不舍我们互相叮嘱保重，相约今年夏天，朱立模回扬州时，一定要见个面！

作者方世岳 系扬州赴邗江插队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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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当年，我是知青……（方世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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