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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暖的锯屑炉】当年,我是知青……(四十)(方世岳)

作者:方世岳 知青情缘 2024-02-02


有声朗读














取暖的锯屑炉


   天气越来越冷,我穿上了卫生裤。早晨认认真真我打了几趟拳,身上感到微微出汗。我用一根手指般粗的黑电缆线扎在旧棉袄的外面,嗨,身上顿时就暖和多了。


   室外水龙头都冻上了,我们戴着手套拖车,倒混凝土的柱子,手套湿了结冰,硬倔倔的但还是要戴在手上。不戴手套光着手握冰冷的小车把,直接吃不消!我分工拖生料碎石子。当我往混凝土搅拌机料斗中倒碎石子时,小车把翘高后突然滑了下来,撞向我左太阳穴。虾子哈来的,还算我躲得快,擦了一下,留下了一个血印。


   中午来自邗江黄珏的曾天武要娶麻麻了,约我陪他去花山百货店看绒线。路上曾天武告诉我,他谈的是河对岸公道的丫头。曾父今年46岁,曾母患肺结核病前几年去世。曾家对他极其溺爱,从不打骂他,上学时每天给他一毛钱买烧饼吃。曾还有一姐一妹,就没有他的好待遇了,她们要钱从来不给,还经常被父母罚跪。


   我俩边谈边走,来到杨家山马路与火车道交叉口。火车开来了,我们被拦在路边。惊人的一幕在我们面前出现:火车来时临时关闭的铁栅栏门被一辆手扶拖拉机“突!突!突!”撞翻在铁道上,火车飞驶而过。原来打小旗负责开关铁栅栏门的老头,靠近铁道线奇迹般站了起来,竟丝毫无损!


   下午收工后,我左太阳穴隐隐疼痛。血印上不能贴伤痛膏,我就用手帕沾冷水轻轻按患处止痛。刘顺贵来看我,知道我受伤后就去食堂买了百叶烧肉和我共餐。


   我的大哥和田万怀共同设计了一个锯屑炉,可以取暖,也可以烘鞋子。他们找来一只普通的煤球炉的外壳,炉门里塞一块露半截在外面的红砖,炉中间竖立一根乒乓球般粗的木棍,然后往炉子里装满木工间取来的细锯屑末,并用锤将锯屑捣紧。他们将锯屑中间的那根园棍抽出来,并将炉门处红砖拔出,炉子中间和炉门之间就出现了一个上下连着的空气通道,锯屑炉做好了。


   大哥用火将纸捻点着后放进炉门里,火焰很快就燃着了炉里下端被压紧的锯屑。随着时间的推移,燃烧的文火就向上慢慢延伸,一直到把炉中锯屑烧尽。锯屑炉点着后,室内温度明显上升。我将一双在杨大兄弟杨连喜那儿补的鞋斜靠在炉壁上烘,鞋上的潮湿气立刻变成白烟漂浮起来。


   晚上阿毛约我参加夜里工地上的巡夜。尽管浑身劳累,左太阳穴还隐隐作疼,但我想想可以得到一天补休,另还有4毛钱夜餐费进账,干!


   工地的夜晚静悄悄,远处二钢厂出钢后拖废渣的小火车行进时,车上高温冒火的废渣映红了大半个天际。我与阿毛把工地上各个角落都逗了个遍,一直到凌晨2点才结束夜巡,回宿舍休息。


   我轻轻推开住宿门,一股焦糊味拍鼻而来。太爷妈妈,我放在锯屑炉旁烘干的鞋忘记拿开,时间长了,鞋底都烘烤通了!



写家书修理半导体



   晚上吃过晚饭,我去工地上广播室翻看了近几日的《新华日报》。省报报道:文凤来、朱开地、曾帮元、顾阿桃、龚松柏、吴大胜、蒋科等都参加了南京1975年元旦庆祝会。好、屁派都走到一起来了!


   一大早,我们4队23人和冷作组9人一起去江边九码头下黄沙。我与刘顺贵抬一根杠。我们二人配合默契,抬得过劲!小中时,工地食堂奉杨大主任的令,给我们每人送来两只大馒头加餐。下午3点半钟我们就下完了70吨黄沙,个个人满身大汗,兴高采烈回到102工地。洗过澡后,我给父母亲、陈玫等写信。我告诉他们,我给母亲买了条锦纶方巾、给陈玫买了一件玫瑰红内衣、我自己买了1米4银灰色海军呢布料、还有10斤花生米。东西包扎在一起托扬州湾头黄板造纸厂司机谈恒卿(谈开车来马鞍山送纸与二钢家属连换工字钢材。他是看守102工地老王的姨侄,住在扬州安墩巷。)携带回去。


   75岁的李富春元月9日病逝。周总理主持追悼会,邓小平致悼词。十届二中全会召开,邓小平升为副主席。元月18日晚上新闻广播,四届人大召开了。我们102工地上一把手杨连生调回扬州扬建一工区任党支书,顶替他来扬建102工地的新主任姓曹。


   我收到扬州亲人们的来信,得悉陈庄保管员老任家二儿子春节前将完婚,我与安兄都熟悉在槐泗当上赤脚医生的一位女知青也将在元月份出嫁,和我沾亲的一位女知青提拔为滨海某校的教导主任……我手持信纸,心潮涌动。下放已7个年头,我和大多数知青一样至今还是单身狗。天地虽广阔,前途却渺茫,路在何方?


   想多了,夜里睡得很不好,我早上起来,浑身酸痛,有点捂寒。拳也打不动,我本不想出工,后来想想没有多少天就要收工回家过年了,虾子哈来的,咬咬牙再坚持坚持!上工时搬运砖头,身上出了汗,感觉好点了。下午我参加倒了两根混凝土柱子,晚上洗脚后又去加班将光好的混凝土柱子裹上防冻的草包。不料,受风寒,我咳嗽咽痛,夜发高烧,辗转难眠。想喝水,爬不起身,我思玫之心油然而生。下半夜我身上又转冷,浑身哆嗦成一团。天欲晓,我出了一身汗,身上再发热,被子几乎要掀掉。


   天亮后,我勉强起身,昏头六冲去向4队于在海队长告假,要了几颗安乃近服下。继续卧床休息,我一觉睡到下午4点半,头脑才清醒。我自己安慰自己:少了一天工资,但省了早、中饭钱,还得了一个昨夜的加班费,彼此彼此,拉平拉平!


   休息了一天,我总要找点事干干。我拿起了桌上的一台半导体收音机。这是工地上拉板车大个子陈国良的半导体收音机。陈大个子要将这台“山花”牌6管半导体转卖给张桂林。他拿来给我看,这台收音机台调不起来了。我打开收音机后盖检查了一下,问题不大,就是调台的拉线盘上旋线断了。不一会儿功夫,我就修好了收音机。我让陈大个子把半导体换了4节新电池,收音机开关打开,调台旋钮一转,嘹亮的“东方红”歌曲就传送了出来。



打工回家挤卡车


   1975年的元月下旬,离春节不到20天,老天接连下了好几场雪。我在安徽马鞍山的扬建102工地上做瓦匠小工,转眼之间辛苦劳累已近一年,终于盼到了搭车回扬城过年的时刻。扬建102工地上共有四支瓦工队伍。我们全靠扬建公司三辆牌号为“384”、“490”、“934”的大卡车送我们回家。


  一队贺德元的队组于元月23日首批拔营而去。隔了两天,二队扬寿队组于26日全队50多名员工拱进用油布遮挡雨雪的卡车车厢,离开了工地。第三批木工、钢筋冷作工、油漆工等共约40多人于28日顶着大雾向扬州进发。元月30日,三队蒋王何正本队组离马返扬。扬建102工地上仅剩我们四队江都麾村于在海队组还在留守,整天倒混凝土、填水沟,干个不停。大部队一走,若大的工地仅剩我们四队的几十人还在干活,军心浮动,人人思归。终于到了元月31日,我们四队30多人连人带行李全挤上了驾驶员小潘开的车牌“490”号卡车。


   那天凌晨才三点半钟,我就被队友阮家骝喊起身,把两人行李送上卡车。我已有160天未回扬,思母恋友,真是归心如箭。待人全都上了“490”车,清点完人头己近九点钟。小潘坐进驾驶室,喇叭一按“嘀嘀!”终于起程。大卡车由马鞍山开往南京,过南京长江大桥,开向大厂镇。马不停蹄走六合、过仪征,“490”号大卡车一路颠簸向扬城进发。


   卡车上民工如罐头里塞满的凤尾鱼,几乎不能动达。公路的路况很差,小潘如急刹车,车上人就东倒西歪,个个腾云驾雾晕个了得。有人受不了折腾开始呕吐,旁边人受其传染也打呃欲吐。我触景肚里难受,一个控制不住赶忙硬挤到车厢后挡板处,狂吐不止。先是吐光早饭,最后我连黄胆酸水都吐出来了。吐光后,我伏在车厢挡板上被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战。离扬州越来越近,很快就要看到阔别近半年的老母和亲友,我混身反而觉得轻松起来。


   卡车开近樟木桥时,小潘因避让对面来车而猛打方向盘,“490”在众人惊呼声中撞上了公路边上的大白杨。还好有惊无险,卡车还能挵着向前开,离扬州已不多远了。下午二点半钟,卡车终于在扬州纱厂门口彻底熄火了。众人纷纷爬下车厢,各奔前程。我跳下车后,将行李分成两部分,用一根小扁担挑起来,直奔荷花池。我找到了好友韩金源住的安墩巷,先暂放一头行李在他家,待我到家后再骑车来取。将另一头行李横背在身后,我大步流星往家赶。


   回家了!终于到家了!离巷口还有老远,我一眼就看到母亲那熟悉的矮小身影正站在巷头翘首望儿归。母亲听前几批先归的工友讲我今日可能回家,到巷口望我好几趟了。看到母亲瘦小而憔悴的身躯,我不禁一阵心酸,母亲!我打工回来了!


作者方世岳 系扬州赴邗江插队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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