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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圈》劳动笔记|这名利场其实非你所想

贵圈记者 贵圈-腾讯新闻 2020-10-20

出品/腾讯新闻x贵圈
  

观察明星,就是在审视极端环境下的自己
文/郝继

疫情期间做了一个明星捐助的稿子,我接触到一些明星,有了几次比较不一样的采访经历。
 
其中一位艺人,因为之前的“劣迹”,已经在屏幕上消失很多年了。可能是因为当时的疫情让人难以克制,可能是已经彻底放下了艺人包袱,也可能他素来就是这样的性情,总之在两次数小时的电话采访里,他释放出极大的坦荡和松弛。
 
坦荡在于,他愿意把干了什么事说出来,不隐藏自己的愤怒,拮据,尴尬,心酸,不讲究“政治正确”,该骂人就骂人,该自嘲就自嘲。松弛在于,他说话的语气没有拘束。比如,他说会给微博上一些感人的人和事点赞,但又怕自己的赞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我说,那你就不点了吗?他“呛”回来:我就不能用别人的手机点吗!
 
我听完这句话可开心了,一是他正面回答了问题,二是觉得这种回呛,不就是现实生活里朋友之间一来一往的吐槽嘛。
 
采访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会时不时收到他用微信发来的一些高糊图文和视频。内容和疫情有关,但大部分一看就知道是未经证实的消息,就像老家亲友群里,二叔每天给你发的那些“必看!”“必转!”内容一样,让人觉得亲切,又有点好笑。通过这些,你能看出他的一些立场和态度,再将其和他“被消失”这个事对比,就会发现:咦,原来他经过这一切之后,是这样理解这个世界的。
 
这个事真的挺有意思的。甚至让我觉得,如果非要给娱乐记者这份工作找一些有趣的价值,不在于电影上映前后采访主创,也不在于在后台和明星聊天,而是当他们不小心跌了一跤,如果有机会去接触到他们,感受到真实的人对命运的挣扎,那应该是很难得的感悟人生的机会吧。
 
明星的人生真是极端浓缩啊,高速积累名声、财富,被注意、被围观、被攻击、被忘记,一不留神还有可能“被消失”。他们在很短一段时间里,就加速经历了普通人二十年经历的事,能量密度之大,远超想象。经历过这一遭的人,会有什么变化,会呈现出什么样的状态,会怎么理解世界和人生,他们对自己、对世界会发出什么样的信号?
 
当然,我对写出这种状态并不自信。一是确信人和人之间天然存在隔膜,而这更远非短短几小时的接触就能看通透的。二是表达技巧和能力有限。一年前,我也写过一个大起大落后的艺人专访稿,当时领导评价那个稿子“有命运,却没有命运感”,让我恍然大悟。
 
那篇关于明星捐助的稿子,当时我们也辗转问过一位正处在风口浪尖的“流量明星”的工作人员,可不可以接受采访。得到回复是,不了,就想“低调捐助”。

这些事前后叠加在一起,让我感慨这世界翻转得太快了。艺人不知道哪天就消失了,或者重重地栽了。

▲韩红爱心慈善基金会支援武汉救护车(图片来自微博)

我不认可舆论对粉丝通通冠以“脑残”的标签,因为每个人的“命运”都不一样,是无数变量的叠加,但我们是靠“命运感”去辨认和引导自己情感的。任何情感共鸣的产生都是复杂的,是两个个体基于某种原因的不谋而合,而这绝不会因为某一件事轻易抹去。
 
还有很多朋友,他们饱学多识,通常会对处于大时代中的个人命运报以关切和同情,但与此同时,他们又会对陷落的花瓶/流量艺人施之以冷酷的嘲讽,认为他们是无关紧要的。我不同意。我觉得明星和生活在这个时代里的每一个普通人一样,经历着起落,感受着命运的无常,激烈程度甚至数倍于我们。我们观察明星,其实也是在审视极端环境下的我们自己,看一个人如何在惊涛骇浪中守住或者守不住自己的内心。
 
张新颖教授写的《九个人》里面有一段话:“如果看起来深刻的反省和有力的批判,不能落实到对于反省和批判过程中,出现的个人的全部复杂性的尽力恢复和诚心尊重上,这种反省和批判极有可能是虚妄的。”
 
作为一个记录者,应该永远记住这段话,不管我面前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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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变成花盆里的花
文/展展

前段时间采访一位歌手。过去大半年他非常红,估计每家公司年会上都有人唱他的歌。
 
他出道时已三十多岁。在这之前,他创作,但无法以此维持生计,干过各种各样的活,却都不得其门而入。

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他感到自己不再年轻,在那样的心绪中创作了一个形象,以低姿态拥抱年轻人。他在创作中得到释放,这个形象也成功在市场上奏效。当红歌手们翻唱他的歌,与他同台演出,接连不断的工作邀约向他袭来。
 
他登上一些主流舞台,也配合完成了一些主流歌曲创作。这些创作和他原本的创作似乎是两回事,他歌唱喜气融融的场景、歌颂团结一心的场面。他从野草变成花盆里的花,花盆外甚至罩着一层玻璃,被端上台给所有人看。
 
仅仅一年前,他还承受着截然不同的命运。去年春节,他在妻子所在城市吃年夜饭,下楼自己待了会儿,想回乡见父母却没钱。
 
那是一种非常具体的苦恼。过往经历塑造的性格和心态,不会因成名烟消云散。因此,他并未因突然走红而趾高气昂,恰恰相反,他始终有“打工仔心态”,努力配合所有人,不停地工作。
 
那个曾经的他或许落寞,但真实而充满生命力,变成玻璃罩子里的花,那是对自己的背叛吗?我问他,是否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过程。
 
他告诉我,他是很敬畏地接受了这个过程。在参与过程中,他了解到一些事情过程之中的艰难。他的转变,谈不上乐在其中或多么享受,但这些就是出现在他身上的变化,被他视为必然承载的命运。那是一种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扔掉自己的矫情,珍视整体甚于将自己视为艺术家。
 
我并不完全认同他的观点,但能感受到他言语之中的诚恳,也能从他过往的经历中寻找到他今日样貌的证据。
 
2020年,我30岁。在经历了一年半的游荡之后,我重新进入职场。那种困顿、卑微以及说服自己珍视整体的过程,我在一定程度上感同身受。
 
去年秋天,因为家里出了些事,我面临着如他一般非常具体的困境。我需要稳定的收入。与此同时,当时各大互联网公司正在裁员,即将30岁的我处于最尴尬的年纪——资历不如年长的,体力不如年轻的。像他描述的那样,那是低谷期,是作为观众,在台下看着台上的年轻人,羡慕、五味杂陈。
 
过去许多年,哪怕在职场中,我也一直是半游荡状态。我只对工作的具体内容感兴趣,对其他事情一窍不通,曾发生过工作了一年半才想起单位没有给我社保卡的情况。
 
我既担心自己想重返职场却不再年轻,也害怕彻底被时代抛弃。我知道我的“游荡”中有逃避的部分,尽管我常常不自量力地说,我是为了保全完整自我才不上班的,但其实内心深处的卑微感才是更深切的原因。我害怕被放在一个环境中比较,不得不直面自己的愚蠢。
 
我花了一段时间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过程,重新步入职场,我至今都不认为这是什么“必然承载的命运”。但既然做出选择,那就必须说服自己扔掉矫情(虽然昨天刚被读者骂矫情),更职业地面对它。
 
我的这些痛苦与荣耀和他的比起来当然微不足道,完全是两个量级的事。但他的很多话还是让我稍感宽慰。
 
不过,在整个采访过程中,我最羡慕他的一点是,他仍拥有并珍视着那些混沌的、诗意的时刻。
 
他总是夜半写歌,天将亮时准备入睡。将睡未睡时,一些飘忽的、神秘的、片段式的意象突然出现,他捕捉到它们,把它们写下来。不为了任何目的,仅仅是“喜欢那种状态”而已。保持诗意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啊。

当然截稿时限逼近的时候是不可能诗意的,头都会薅秃的好吗(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不知所措,但还是得想办法面对
文/卑微小裴

北京应急响应由一级调整为二级的消息发布时,我正在开周会。坐在我左右两边的同事,先后压低语调,激动地和我分享了这个消息。当晚朝阳区的风险等级也由红转绿,朋友圈里一片欢呼。
 
朝阳区驻扎着大量影视、传媒民工,受疫情影响的项目看来开张在望。据说当天机票预订量暴涨15倍,计划着出游出差的声音在朋友圈里刷了屏。最有行动力的小L,没有一丝顾虑,解禁消息一出,她就毫不犹豫地订下出京的机票,去无锡追小偶像了。四个月没见小偶像,已经破了她的追星记录。

去年此时,我去青岛探班《创造营2019》,在录制园区外的马路边第一次见到小L。当时节目还未开播,4月里青岛多雨多雾,夜晚的海风依旧凛冽。坚持在前线蹲守的,不是商业代拍就是为爱发电的死忠。她显然属于后者。我和她一起体验了几天前线粉丝的日常,被园区保安拿着警用钢叉驱逐,被工作人员用异样的眼光打量。


 ▲追星女孩在园区蹲守

每天早8点到晚8点,在长达12小时的园区开放时段内,追星少女在路边组团蹲守,接送自家偶像上下班。理想情况下,女孩们一天可以看到偶像两次——早上出门和晚上回宿舍,一次最多3分钟。从北京飞来的小L蹲了3天,花了几千块的车马费,不过见到小偶像两面,合计约90秒。但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对我说,不是来见小偶像的,而是要让自己被小偶像看到,“让他知道自己的粉丝还没走,支持他的人还在。”这是一种患难与共的追随,带着这种心态,接机送机、场外应援,各种线下活动她几乎一次不落。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要批评她“脑残”,乱花父母的钱。但事实上,这位连续几年在公司年会获奖的优秀员工,早已实现经济独立。
 
在《贵圈》工作的这段日子,我最常接触的就是形形色色的粉丝。剥离这重身份,他们不过是一个个上班族、学生,每天背着包挤地铁,为房租和晚饭吃什么发愁。当然,很多时候他们也会被这种身份“绑架”,像AI一般切号控评,爆肝打投。谁不知道自己是商家眼中的韭菜呢?买1000本电子刊、1万张数字专辑,对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但销量还是要草,数据还是要做。玩法从来都不是他们定的,入局就只能遵从。
 
▲微博超话榜是数据Battle的主战场

我至今记得赖美云粉丝、著名配音演员图特哈蒙对我说的,“我们方法论已经那么歪了,三观一定要正。”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采访过粉丝的人,都会吐槽“太难了”,他们发言堪比外交辞令,常常空洞无味。我也深受其扰,但必须承认,我理解他们。顶流有顶流的谨慎,糊咖有糊咖的卑微,只要带着粉籍发言,每一句都有可能被对家恶意解读。经过规训,背负着偶像和粉丝群体的两方名誉,每一个个体都必须“小心行事”。
 
在写饭圈女孩驰援武汉的稿子时,我向几家后援会管理员发出采访邀请。本以为是做好事,大家应该都挺乐意出来说几句,没想到推进的也异常艰难。他们的偶像,即便做好事也会被放在舆论下炙烤,有的被批判“作秀、动机不纯、用肺炎炒作”,有的被质疑捐赠的口罩不符合标准,防护服生产批次对不上。明星尚且如此,粉丝就更不敢出来乱说话,做好事都要夹着尾巴,没有人敢“贸然领赏”。
 
那段时间采访推进不顺利,我整个人都挺丧的。有一天忽然发现,小区外的灰色砖墙上不知何时起多了块涂鸦,是一个耷拉着眼皮的圆脸emoji,挂着重重的黑眼圈和似笑非笑的上扬嘴角。我给他起名为丧哥,像是打卡一样,每次路过都会随手拍照。

丧哥:静静看着你

我的手机里,保留着不同时刻丧哥的照片。他的样子和很多时候的我有些像,臊眉搭眼的,不知所措,但还是得想办法面对。
 
丧哥常年都是那副样子,但因每次我路过时的心境不同,他的笑容看起来也不尽相同。有阳光的午后,我听着音乐路过,隔着路边停放的一辆胖屁股红色小轿车,他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甜。没有风的夜晚,我挤了90分钟的地铁,肩膀被笔记本压得生疼,脑子里想着采访如何推进,或是下周还没有选题,路灯映着树影,丧哥的笑容也显得疲惫异常。
 
“今天你也辛苦了。”我对丧哥说,“总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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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图片源自网络


实习运营编辑/脆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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