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评估：人机结合的对抗性研讨模式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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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机结合的对抗性研讨模式探索

远望智库净评估中心主任、首席专家 易评估

1989年，我国著名科学家钱学森提出了处理开放复杂巨系统的方法论——从定性到定量的综合集成方法。1992年，钱老进一步提出了这种方法的实现形式――综合集成研讨厅。他把机器体系、知识体系和专家体系结合在一起，采纳吸收了Seminar、作战模拟、信息系统、决策支持、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知识管理等先进手段，为解决复杂军事问题，给出了方法论指导。人机结合的对抗性研讨模式，着眼解决军事理论研究与决策、部队和对手“三个脱节”的严重问题，着眼解决军事学术与军事技术“两张皮”的突出矛盾，着眼解决“把写文章等同于军事科研”的恶劣倾向。按照“综合集成研讨厅”理论，综合运用净评估常用的场景分析方法、假想敌机制、模型模拟工具、“日后”演习程序、竞争优势分析技术和辩证思考框架等方法手段。特别是把“日后”演习程序与自由博弈结合起来，把国别（地区）和领域军事学术研究优势与军事技术研究优势结合起来，针对具体复杂的军事问题，提出了解决的方法和途径。

一、基本模式

人机结合的对抗性研讨模式，是把专家体系、机器体系和知识体系结合起来，把模拟分析、对抗推演和综合研讨三种模式，特别是对抗推演与综合研讨两种模式结合起来，经过十多年实践探索提出的军事理论研究模式。

其核心和实质是“研究双方的对比和相互的关系”——净评估。就是按照“人机结合、以人为主，从定性到定量综合集成研讨厅”理论，基于系列想定（场景），借助相关模型系统的支持，以国别（地区）和领域军事专家担当相应角色，并站在其立场上，以其惯常的思维方式，着眼其利益最大化需求，在动态交互和平衡/不对称的不断变化中，研究重大危机（或战局，以下略）的可能情况、发展趋势和最终结局，分析深层矛盾、主导因素和作用机理，以及对中方的可能影响和中方的对策措施。

通常按照“日后”演习程序，分为危机即将爆发时、危机已然爆发后和危机远未爆发前三个步骤进行：

第一步，研讨危机即将爆发之时的状态。主要在基本想定设置（应用场景描绘与勾画）的时空条件下，依托军事战略博弈研讨系统或类似软件平台，由各方就战略利益、政策立场、战略能力等内容，进行陈述和质疑；借助思维导图等工具支持，组织“头脑风暴”会议，进行影响因素辨识，组织影响图建模和参数赋值，观察运算结果对参数变化的敏感度，寻找主要矛盾和冲突点，分析危机处在“临界点”时各方的可能抉择，以及总体状态。

为提高推演研讨的效率和效益，此一步骤通常应在较多人员、较长时间、较为扎实的前期准备工作基础上进行。

第二步，研讨危机已然爆发之后的趋势。主要在系列补充想定提供的具体情况诱导下，依托军事战略博弈研讨系统或类似软件平台，针对特定事态，进行“回合式”动态交互，各方不断调整决策与行动，并借助战略战役对抗推演系统，或作战仿真评估系统，分析相应的过程及结局。通过连续推演或反复推演，考察危机爆发之后，到危机扩大和升级，或逐步缓解直至结束的态势演化过程。

不同想定场景下的危机爆发之后，发展过程及结局一般不同，通常需要逐一（或交替）进行研讨，以便相关情况的比较。

第三步，研讨危机远未爆发之前的对策。在前两步基础上，各方退出情况，站在中方立场上，未雨绸缪。就是为有效避免或充分利用前两个步骤中出现的极端情况，共同研讨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中方应有的作为。通常根据前两个步骤的研讨结论，结合事先准备和实时获得的参考材料，借助思维导图等辅助工具梳理共识点和分歧点，并按照SW0T—CLPV分析框架，进行优势、劣势、机遇和威胁因素辨识，以及各因素交叉作用分析，并基于效应矩阵分析讨论形成众多战略（策略）选项，进一步研讨、赋值；再借助“雷达图”（战略向量模型）或类似模型工具，研究确定战略取向（类型）并据此赋予其相应内涵和具体举措；尔后，借助影响图、对策树等相关模型工具进行排序和筛选优化，提出多种战略目标和可能的战略措施，并进行关联性分析；最后，比照分析现行战略、政策或措施的得失，提出重新制定或调整充实的意见建议，直至形成研究报告或专题研究材料。

参与此一步骤研讨的人员，不局限于参与前两个步骤研讨的人员，根据实际需要还可临时吸纳相关领域专家。

二、应用模式

现阶段实践应用，至少可有三种模式：

一是对抗互动的危机事态研究模式。这是对抗性研讨的主要模式。就是依托军事战略博弈研讨系统或其他软件平台，利用局域网络数据库信息资源，构建一个综合集成研讨厅，以国别（地区）和领域军事专家担当相应角色，在平衡/不对称的动态变化中研究重大危机或特定战局的发展趋势、深层动因和作用机理，以及对中方的影响和中方的对策措施。主要是强化对手、活化对手，在与对手的动态交互特别是激烈的较量与抗争中探查事态真相、寻求相应对策，也就是净评估所谓“确认与辨识问题和机会”。

上世纪九十年代，美国兰德公司研究冷战后核扩散对世界局势和美国国家安全的影响，组织军方和政府官员进行了四次“个案推演”，进而创建并运用了这一模式。

二是情景设置的高层决策咨询模式。这是将课题研究模式中担当中方角色的研究人员，全部或部分替换为决策者或职能部门人员，进而衍生出的一种模式。就是在课题研究模式基础上，将决策者或职能部门关注的重点、难点（兴趣点），浓缩为全程推演的研讨想定，或简编为分段推演的焦点回合，虚拟一个危机格局，请决策者或职能部门人员作为“局中人”，现场感受危机情境，预推未来危机发展过程中各方的决策与行动，思考和制定现实对策措施。主要是以情景展现的方式向决策部门“建言献策”，研究者与决策者（或代理人）或职能部门人员直接互动，使研究成果进入决策范畴，使决策者意图进入研究视野。

本世纪之初，美国前净评估办公室主任安德鲁˙马歇尔亲任导演，并依托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组织的“空海一体战”系列桌面演习，就应用了这种模式。

三是案例分析的想定实验教研模式。这是将课题研究模式中担当各方角色的研究人员，全部或部分替换为学员而衍生出的又一种模式。就是以研究生等“新锐”研究力量为主体编组各方，在相关领域专家指导下，依托军事战略博弈研讨系统或其他软件平台，形成的想定实验教研体系。主要是把军事理论研究与研究生培养结合起来，通过学员参与来汇智集力研究问题，借助学员的广泛分布来播撒研究种子，培养新型研究人才。军、地研究生学员等“新锐”研究力量规模庞大，他们思维活跃、精力充沛、做事认真，是一支强大的军事理论研究“生力军”。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们通常没有思维定势、不落俗套，往往会有“惊人之举”与“神来之笔”。

早在前些年，我军就有专业教学机构将此一模式运用于联合指挥与参谋人员的教学训练，并有专业研究机构针对此一模式的应用，组织专业研究人员与部分研究生进行过多次的实践探索。

此外，由于战略战役层次的训练与研究，二者在主要模式与相关方法上具有高度的一致性，人机结合的对抗性研讨模式也可直接支持全军、战区或军兵种的战略战役训练，进而衍生出战略战役设计与实施、规划与计划工作、决策与指挥及保障等多种作业模式。

三、重要特点

较之传统的理论研究，人机结合的对抗性研讨模式之重心在于对问题本质和机会之窗的深度挖掘，而不是最终文字和图表的精心打磨。其重要特点：

一是人机结合，以人为主。人机结合的对抗性研讨模式，把机器体系、知识体系和专家体系结合起来，能够形成基于综合集成研讨厅的体系化研究能力。虽然它不能适用于所有问题，但是所有危机管理与战局控制问题都可以用到，而不同的研讨都能找到相应的技术手段，并且“时代感”很强。

二是动态交互，观点碰撞。从不同的立场与角度出发，充分展现不同战略利益和意志力量的博弈与较量，甚至把中方逼到墙角，迫其寻找对策出路，能够比较好地避免一厢情愿，起到战略和作战“磨刀石”的作用。这种竞争性、对抗性和辩证性的研讨模式，比起一般“大专辩论会”的正反模式来，更适用于危机管理与战局控制等问题的研讨。

三是多法并用，汇知融智。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相结合，综合运用多种方法，既能兼收群体智慧，又能并蓄个人独创，而且专家造诣越高、参与程度越深，收效越好。人机结合的对抗性研讨模式比通常的学术研讨会、专家座谈会，更深刻、更有效。

四是现场沉浸，激励思维。根据需要，借助相应的模型系统、多媒体课件和场景影像资料，既能促进思维发散“不遗漏好主意”，也能促进思维收敛，于海量信息中聚焦提取有价值的东西。人机结合的对抗性研讨模式相较于一般的个人研究或集体讨论，由于综合运用了多种现代技术特别是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方法手段，其“含金量”更高。不仅能够更好地把感性思维与理性思维结合起来，促进“从定性到定量再回到定性”的综合集成研究，而且凝结在研究成果中的一般劳动时间可能更少，劳动强度也可能更低。

四、美军情况

对抗性研讨，在美军就是Seminar Gaming。Seminar就是研讨、讨论班的意思，Gaming就是对抗、对局或博弈，也可指竞赛或游戏。有的把Seminar Gaming译作研讨式推演，也有的译作博弈研讨，这里称作对抗性研讨，在本质是一样的。

Seminar Gaming一词，是20世纪80年代初期，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作战分析实验室”首次使用的，主要用于分析美国海军未来10～20年航空母舰作战集群的发展需求。Seminar Gaming就是把圆桌会议式的讨论，与计算机模拟结合起来，通过讨论形成设想，进而分析和解决问题。这种方法，可以追溯到20世纪50年代，美国麻省理工学院首先提出，并用来研究战略问题的“政治-军事”对抗模拟的方法。早期的Seminar Gaming完全是人工的，后来越来越强调依托先进技术，包括计算机网络与通信、数据与信息管理系统、可视化建模分析工具、各类模型与仿真系统、群决策支持系统和知识管理系统等。

Seminar Gaming在美军主要用于危机预测与管理问题研究、武器装备需求分析；战略规划、计划制定；作战方案评估论证，网络中心战、空间战等作战概念开发，反恐、信息与网络安全等众多方面。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作战分析实验；兰德公司的自由推演和“日后”演习；美国国防大学的危机决策演习；美国海军研究生院的全球战争推演和第四代战争推演……“石油风暴”“网络风暴”“恐怖的海峡”“核态势评估”，等等，都曾应用过Seminar Gaming。

事实上，众所周知的美军“空地一体战”和“空海一体战”，以及“第三次抵消战略”等名噪一时的军事理论，都是在人机结合的对抗性研讨模式支持下研究提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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