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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华莱士:永远在上

2017-06-04 大卫•华莱士 未来文学




“那些漂亮的臀部在梯子上移动起来,就像液态钟摆,一种高雅的无法解开的密码。女孩们的腿让你想起鹿。无聊。”


 永远在上 

[美] 大卫•福斯特•华莱士

孔亚雷


 


生日快乐。你的十三岁很重要。也许是你第一个真正的公众日。你的十三岁是个机会,让人们认识到你身上正在发生重要的事。


过去半年你身上一直有事发生。现在你的左边腋窝有七根毛。右边十二根。硬而危险的螺旋形黑色脆毛。易断的,动物性的毛。现在你的私处周围的硬卷毛已经多得数不清。还有别的。你的声音厚了,刺耳了,毫无征兆地在低八度间移动。你的脸一旦不洗就开始变得油亮。过去这个春天为期两周深入可怕的疼痛让某种东西在你体内落下:你的囊部现在充实而敏感,一件要保护的商品。沉甸甸地绑在紧身护裆里,你的臀部印红了。你已经成为一种新的脆弱。


还有梦。几个月来你一直在做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梦:潮湿忙乱遥远,充满软肉的曲线,疯狂的活塞,温暖和一次次巨大的坠落;你醒过来,从跳动的眼皮到一股喷涌而出,让脚趾勾起头皮发麻的感觉来自比你以为的更深的体内,一阵深入甜蜜的伤害产生的痉挛,路灯透过你的百叶窗在卧室黑色天花板上裂成锐利的星星,而你身上一种浓稠的白色果酱在腿间吞吞吐吐,流淌,黏滞,让你凉丝丝,凝固变干,到早上淋浴只留下灰白动物硬毛的粗糙干结,湿湿的毛团里一股清新的甜味你简直无法相信那是来自你体内制造的什么东西。

那股气味,比任何气味,都更像这座游泳池:一种漂白粉的咸甜,一种长化学花瓣的花。泳池有一股强烈清新的蓝色气味,虽然你知道当你实际在那蓝色水中气味根本不会那么强烈,就像现在,人都游走了,你背靠浅水区休息,齐臀高的水拍打过来撞得面目全非。


图森西郊这座旧公共游泳池的平台周围,是一圈青灰色的铁丝网围栏,乱七八糟地点缀着一推闪亮的上锁自行车。再远处又热又黑的停车场上,布满了白线和闪闪发亮的汽车。一块灰扑扑的干枯发硬的草地,老蒲公英毛茸茸的头部在一阵上升的风中爆裂开来,雪花般扬起。所有这些再往后,被一轮缓慢的九月红日所染红的,是群山,呈锯齿状,它们顶端的尖角在疲惫的深红色光线下勾出清晰地黑色。在那片红色里,它们相连的尖顶形成了一条箭头线,这垂死白昼的心电图。
天边的云有了颜色。水闪烁软弱的蓝光,五点钟的温暖,而泳池的那股气味,像其他气味一样,连接着你体内一种化学型的迷茫,一种内在的幽暗,把光折向它自身的尽头,模糊了什么是停止,什么是开始。


你的派对在今晚。今天下午,在你的生日,你要求去游泳。你想一个人去,但生日是家庭日,你的家人想陪你。这挺好,你说不出为什么想一个人去,而且也许你并不是真的想一个人去,于是他们来了。晒。你的父母都在晒。他们的折叠椅整个下午都在标刻时间,在转动,在跟踪穿越荒漠天空——天空热成了一张鸡蛋膜——的太阳弧线。旁边的阴影里,你妹妹和一群她们学校的瘦女孩在玩“马可·波罗”。现在她被黑了,她叫的菠萝被马可了。她闭着眼睛,正在朝不同方向的叫喊声旋转,绕着一圈戴泳帽的尖叫女孩的圆心转动。她的浴帽上种起了橡胶花。当她冲向看不见得声音,有耷拉老去的粉红色花瓣在摇晃。


在泳池的另一头,是跳水池和高台跳板的塔台。背面的平台后部是“快餐厅”,在两边,通向阴暗潮湿的淋浴间和更衣室的水泥入口上方,螺栓固定在灰色金属喇叭在播放泳池的广播音乐,叮铃当啷,单调尖细。


你的家人喜欢你。你聪明文静,尊敬长辈——虽然你也不是没有刺。你基本上是好的。你照看你的小妹妹。你是她的同盟。她零岁的时候你六岁,他们把她包在一块柔软的黄毯子里带回家的时候,你在闹别扭;考虑到她无法理解你的别扭,你亲亲她的脚以示问候。你父母说这是个好兆头。说这开了个好头。现在他们觉得他们想对了。他们处处都为你感到骄傲,满意,然后他们撤到离骄傲和满意不远处的友好距离之内。你们处得不错。


生日快乐。这是个大日子,大得就像整个西南部的天顶。你已经仔细想过。那儿是高台跳板。他们快要走了。爬上去,做那件事。


抖掉蓝色的清洁。你已经被半漂白,松弛而柔软,发脆,手指肚起皱。泳池里太清洁的气味雾进你的眼里;它把光变成柔和的颜色。用你的手掌跟拍打头部。一侧有松软的回音。把头歪向那侧然后单脚跳——耳朵突然一热,怡人的被脑捂暖的水在你耳外的鹦鹉螺上变冷。你听见更响更尖的音乐,更近的叫喊,更多水里的更多活动。


就这么晚来说池里很挤。这边是瘦瘦儿童,毛茸茸的动物男人。比例失调的男孩们,只有脖子,腿和隆起的关节,单薄的胸口,有点儿像鸟。像你。那边是老人的柴棍腿试探着移过浅水区,双手摸着水,突然就失去了平衡。


还有那些姑娘,女人,弯曲得像乐器或水果,经过抛光的亮褐色肌肤,泳衣上部系着纤细彩条打成的精巧绳结托住神秘重量的拉扯,泳衣下端低低地骑在臀部柔和的凸起上——完全不像你的臀部,无节制的膨胀和旋转融入光线变成一片环绕的空间,珍惜地罩住容纳住那些柔弱的曲线。你几乎懂了。


游泳池是一种运动系统。瞧这儿有什么:大腿,水战,跳水,捉人游戏,水炮弹,大鱼吃小鱼,高空降落,马可·波罗(你妹妹还黑着,快要哭了,黑得太久,游戏在残酷的边缘摇摆,不关你的事,不用去解救或心烦)。两个干净白亮的小男孩头顶棉毛巾在沿着水池边跑,直到救生员用手提扩音器里的一声大吼才让他们停下。救生员黑得像棵树,他腹部的金毛排成一条条垂直线,头上一顶丛林探险帽,鼻子像一块白色的三角奶油。一个女孩一条胳膊抱着他小小塔台的一只脚。他很无聊。


现在就去,经过你的父母,他们在晒太阳,读书,头也不抬。忘掉你的毛巾。停下拿毛巾意味着说话,说话意味着思考。你已经断定害怕主要来自思考。马上过去,走向尽头的跳水池。池上是一座高大的,白得脏兮兮的铁塔。一块薄板像根舌头一样从塔顶伸出来。你发白得双脚踩着的水泥平台又糙又热。你的每个脚印都越来越瘦,越来越淡。每个都在你身后热烫的石头上缩小,然后消失。

塑料香肠般的分界线在跳水池周围晃荡,那里完全自成一体,没有别处那些头和手臂的抽筋芭蕾。水池蓝得就像能量块,小而深得完美正方体,两侧是习泳区,“快餐厅”,燥热的平台,高塔及跳板弯曲的阴影。池水静止无声,在两次跳水间悄然愈合。


这其中有一种节奏。像呼吸。像台机器。排队跳水的人在塔台梯子后面蜿蜒成一条曲线。一个接一个,人们抓住梯子往上爬。一个接一个,被心跳间隔着,他们来到顶端的跳板舌头。而一旦站上跳板,他们就会停顿一下,几乎每个人都一样,一个小小心跳的停顿。然后他们的腿把他们带到末端,他们全都做出同样的踏脚跳,手臂向外划个弧线,像要形容什么环形的东西,完全的环形;他们重重地落在跳板边缘,让它把自己弹出去。


它是一架俯冲机器,一连串的断续运动,在一片香甜崭新的漂白雾气中。你从平台上可以看见他们撞池水冰蓝的床单上。每次跳落都有一块白色腾起又自己落下,然后展开,然后发出嘶嘶声。接着蓝色的洁净出现在白色中间,像布丁一样展开,让它们焕然一新。池水自动愈合。你看到三次。


你在排队。张望。无聊。几乎没人说话。每个人似乎都独自一人。大部分都在看梯子,在无聊。你们差不多全都抱着胳膊,背上和肩膀上一串串清蓝的氯气小水珠被一阵刚升起的干风吹得直打寒颤。似乎不可能每个人都会真的这么无聊。你旁边是塔影的边缘,跳板图像那翘起的黑舌头。影子的身体巨大,很长,倒向一边,以一个尖锐的新角度跟塔基连在一起。


几乎每个排队上跳板的人都盯着梯子。大点的男孩向上动时盯着大点女孩的臀部。臀部在柔软的博布里,贴身的尼龙撑得很紧。那些漂亮的臀部在梯子上移动起来,就像液态钟摆,一种高雅的无法解开的密码。女孩们的腿让你想起鹿。无聊。


从那看出去。看过去。你可以看得很清楚。你母亲在她的折叠椅里,读书,眯着眼睛,脸向上翘以便获得脸颊上的光线。她看上去没在瞧你在那儿。她从一只明亮的易拉罐里喝了什么甜东西。你父亲挺着大肚子,背有那么一点儿像鲸鱼隆起的后背,肩上盘绕着动物般的螺旋形卷毛,皮肤涂了油,太阳晒多了成了红棕色。你的毛巾搭在你的椅子上,现在毛巾的一角动了——你母亲在挥赶一只勤劳的蜜蜂时碰到了它,那只蜜蜂喜欢她易拉罐里的东西。它马上又回来了,在甜蜜的朦胧中似乎一动不动地悬浮在易拉罐上方。你的毛巾是一张瑜伽熊的大脸。
不知什么时候你后面的队伍变得比前面的长。现在除了细长梯子上的三个,前面已经没人了。你正前方的女人在靠近地面的梯子横挡上往上看,穿一件黑色的紧身尼龙泳衣,一整片那种。她向上爬。从上方传来轰的一声,然后一次很高的跳水,然后水花溅起,池水再次愈合。现梯子上还有两个。游泳池规则说梯子上一次一个人,但救生员对此从来不吼。救生员通过吼与不吼来制定真正的规则。
你上面这个女人不该穿这么紧的泳衣。她和你母亲一样老,也一样胖。她太胖,太白。她的泳衣被她塞满了。她大腿后面被泳衣挤得看上去就像奶酪。在她腿上的白皮肤下有破损的冰蓝色血管组成不连贯的细小细线,似乎她腿里有什么东西破了,受伤了。她的腿看上去就像她们被挤得很痛,布满了弯弯曲曲,一行行阿拉伯文字般的冰裂蓝。她的腿让你感觉好像你自己的腿在痛。

梯子的横档很细。出乎意料。细细圆圆的铁横档裹在潮湿滑溜的安踏毯毡里。你从阴影下湿铁的气味中品尝到了金属的味道。每格横档度压进你的脚底板并留下凹痕。凹痕感觉很深,而且很痛。你感到非常重。你上头的胖女人会有怎样的感觉。沿梯子两侧的扶手也很细。你好像有点撑不住了。你开始希望上面那个女人能撑住。当然,从远处看横档显得比较少。你又不蠢。


上到一半,上到空中,胖女人在你的上方,一个结实的秃头肌肉男在你的脚下。跳板还在高高的头上,从这里看不见。但它轰隆作响,发出一声沉重的拍打声,透过细横档间包含的几英尺,你能看见一个男孩闪现着直线落下,膝盖抵着胸口,水花四溅。一个巨大的泡沫惊叹号涌进你的视野。然后池水沉默,再次合成新蓝。


更多细横档。抓紧。这里的广播最响,一个和你耳朵齐高的喇叭在一间更衣室水泥入口上方。更衣室里一股湿冷的怪味。抓紧铁梯扭身向下看,你能看见人们在底下买小吃和点心。你可以向下看进入:小贩帽子干净的白顶,冰淇淋纸杯,冒冷气的黄铜色冷柜,软塑料糖浆的水下呼吸筒,似蛇的苏打水软管,鼓起来的一盒盒咸味爆米花在太阳下保温。因为你的上面,你能看到一切。


有风。你上得越高,越有风。微风,在阴处让你的湿皮肤很冷。阴影里梯子上你的皮肤看起来很白。风在你的耳朵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嗖嗖声。还有四档到塔顶。横档让你脚痛。它们很细,让你明白自己究竟有多重。在梯子上你有真正的恶重量。地面想你回去。


现在你可以在梯子顶上看。你可以看见跳板。女人在那儿。她的脚踝后面有两道突起的,红色的,看上去像是受伤的老茧。她站在跳板前端,你盯着她的脚踝。现在你在塔影的上方。你后头那个结实的男人的目光穿过梯子,看着横档间女人落下将会经过的空白。


她只停了一拍。动作没有丝毫迟钝。这让你全身发冷。她一下就来到跳板的末端,跃起,又掉下,跳板弯得很低,就像它不想要她。接着它点头,拍打着,狂暴地把她向上扔去,她的手臂打开,划出一个圆圈,然后不见了。一眨眼的黑暗她就消失了。过了点时间你才听到下面的落水声。


听。那似乎不妙,她消失的方式,消失在她发出声音之前的那段间隙。像块石头掉进井里。但你以为她没有那样想。她是节奏的一部分。排除想法的节奏。现在你也让自己成为它的一部分。那节奏似乎是盲目的。像蚂蚁。像台机器。


你认定这需要思想。也许,不错,头脑不想去做一些恐惧的事情是对的,但不是在恐惧感就是头脑不想这件事本身的时候,不是在头脑不想被证明是错误的时候。在某个点上谬误已经不知不觉地积累:假装无聊,重量,细横档,脚痛,有规则切入梯子的空间仅仅在需要时间的消失中才能融为一体。没人会料到梯子上的风。跳板从阴影伸进光线,你看不到末端之后。当一切都不一样时你就应该开始想想。有这个必要。


梯子已经完全在你之下。叠罗汉,每个人隔几个横档。梯子被注入一条实线,实线向后延伸,弯进塔影倾斜的阴暗里。队伍中的人双臂交叉。那些在梯子上的觉得脚痛,他们全都向上看。这台机器只会前进。

爬上踏的舌头。跳板原来很长。更你站在那儿的时间一样长。时间变慢。时间在你周围变浓,当你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随着每分每秒,随着底下泳池系统的每次运动。


跳板很长。从你站的地方出发,它似乎伸向虚无。它要把你送到某个地方,由于跳板自身长度你看不到的地方,想都不想就把自己交出去似乎不对。


从另一方面看,同样是这个跳板,只是一块细长的平板,覆着一层粗糙的白色塑料材料。白色的表面非常粗糙,斑斑点点地布满了一层淡水红色,尽管如此,那还是红色而不是粉红——泳池的旧水珠反射着尖锐的山峰上的晚霞。跳板上粗糙的白色材料是湿的。而且冰冷。你的脚被细横档弄伤了,现在极其敏感。它们感到了你的重量。在跳板开始的上方有两溜扶手。它们不像刚才梯子上的扶手。它们很粗,做得很低,所以你几乎要弯腰才能抓住。它们只是摆设,没人会抓。抓它们浪费时间,而且打乱机器的节奏。


一块又长又冷又糙的白色塑料或玻璃跳板,上面布满纹路,颜色就像令人伤感的近乎粉红的劣质糖果。

但在白色跳板的末端,边沿,你将要用你的重量压下去,让它把你送走的地方,有两块深色的区域。光天化日下两块扁平的阴影。两个模糊的黑色椭圆。跳板末端有两块污点。


它们来自你前面来过的所有人。你的脚站在这儿柔嫩并凹陷,被粗糙潮湿的表面弄痛,你知道那两个黑点来自人的皮肤。它们来自脚上磨损的皮肤,来自有真是重量的人消失时的暴力。你数也数不清的人。他们消失时的重量和摩擦在身后留下一小块柔弱的脚印。皮肤的小片,碎末和毛发,占据微小的面积,涂抹在太阳下的跳板末端,变脏变黑变黄。它们积累,涂抹,混为一体。它们黑成两圈。

在你之外完全没有时间流逝。不可思议。底下的芭蕾现在是慢动作,蓝色果酱中兴致勃勃的哑剧表演。如果愿意你其实可以永远待在这儿,内在的震颤如此飞速,你可以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时间之中,就像一只蜜蜂在某些甜丝丝的东西上。
但他们应该清洁一下跳板。任何人只要想上一秒就会明白,他们应该清洁跳板末端的皮肤印迹,那两块之前遗留物的黑色沉寂,从后面看那两个点就像一双眼睛,一双瞎眼,一双斗鸡眼。


你所在之处现在一片静止。没有风和广播在呼喊,在溅洒。没有时间也没有真正的声音,除了血在你头里嘶嘶作响。


在上面意味着风景和气味。气味亲密,清新。漂白粉特殊花朵的气味,但从中其他东西像草籽雪一样涌向你。你闻到深黄色的爆米花味。甜甜的防晒油像热椰汁。热狗或玉米热狗。一丝很黑的纸杯百事可乐味儿,微弱而冷酷。还有那特殊的从大量皮肤上散发的大量水的气味,就像洗澡的蒸汽正往上升。体温。从上面,比什么都真实。


看下面。你可以看见所有复杂的事物,篮的,白的,棕的,浸在一片水光闪烁的深红里。所有人。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视野。你知道从下边你几乎看不到这么高的上面。你现在明白了你在多高的上面。你知道从下面没人看得出。


他在你后面说话了,他的眼睛在你脚踝上,那个结实的秃头,嗨小子。他们想知道,你在上面是要计划待一整天还是怎么回事。嗨小子你没事吧。


时间永远是时间。你无法用心去消磨时间。什么都要花时间。蜜蜂为了静止不动,必须动得飞快。


嗨小子他说嗨小子你没事吧。


金属花朵在你舌尖上绽放。没时间想了。现在到了你没有时间的时间。


嗨。


现在慢慢地,穿越一切,有一种注视像击水的圆圈那样扩展。看它从梯子扩展开去。能看见你妹妹和她薄薄的白色背包,瞄准。你妈妈向你刚才待的浅水池看去,然后用手当作遮阳板。鲸鱼动了动,晃了几下。救生员往上看,他腿旁边的女孩往上看,他拿起他的哨子。


下面永远是粗糙的平台,快餐,单薄的金属乐,下到你刚才待的地方。生产线连绵不断,没有倒退挡;而水,当然,只有你在它里面才会柔软。向下看。现在它在太阳下移动,充满了光的硬币,当伸入一团湿气——那是你自己甜咸的汗——硬币就会微微泛红。硬币裂成新月,长而尖锐,心碎的星光。正方形水池是一块冷冷的蓝色床单。冷也是一种硬。一种盲。你已经失去保护。生日快乐。你想好了吗。即是也不。嗨小子。


两快黑点,暴力,消失在时间之井。高度不是问题。当你下降它就会完全改变。当你击中,用你的重量。


那么,哪个是假像?硬还是软?沉默还是时间?


假象非此即彼。一只静止,悬浮的蜜蜂动得比它想的还快。从上面那甜味让它发狂。


跳板将会点头而你将会走,皮肤眼睛就可以盲目地穿过一片布满云朵的天空,被刺破的光在石头下变空,那石头就是永远。那就是永远。走进那皮肤,然后消失。


Hello。

大卫•福斯特•华莱士

大卫·福斯特·华莱士(David Foster Wallace,1962-2008),美国小说家,在文学上极富有造诣。内容上,他一直以巨大的好奇心关注这个物质的世界,以及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的感受,尤其是那些生活在20世纪末的美国的人们。形式上,与20世纪80年代流行的简约主义所不同的是,华莱士非常热爱繁复的长句子,并且喜爱甚至比正文更绵长的脚注和尾注,这成了他的作品的显著标志之一。代表作有《无尽的玩笑》《系统的笤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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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Flo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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