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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运汉传奇丨诗脸谱:李海鹏

2016-11-21 李海鹏 中国诗歌网



李海鹏,1990年3月生于辽宁沈阳,现为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



我觉得海鹏最近的几首诗,比如《在兰州牛肉面馆》还有《未名湖夜步,遇雨》,他的姿态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引起共鸣的东西。这两首诗犹犹豫豫好像在提示读者,诗人在找什么东西,或许是一个有座架的意义的结构,但铺排了很多,找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但是诗人没有找到的心态是平和的,没找到就没找到,我也可以收束自如,不焦虑、不痛苦。实在找不到,我就停下,把诗结束在恰逢其时的位置。这种找不到就放下的处变不惊,有一点微妙,它和我一贯的阅读期待不太一样,太多的诗都在描述找不到的痛苦了,那种情绪结构是明晰的,它们都会有一些激烈的、有色彩的东西。海鹏的这两首诗,漫无目的地找,闲庭信步一样,历史仿佛不再是一个引人焦虑和心向往之的大命定,它成为一种缓慢的、没有内容的剩余,一个单纯意义的框架,不是烫手山芋,却是拿得起放得下的。


——砂丁

《短评:读海鹏近作》



这首组诗,无论是其严谨的十四行形式,还是“古题新咏”的取材,都让人联想到吴兴华和张枣的一些同类型诗作,尤其是张枣组诗《历史与欲望》,而此诗的工丽和繁复或有过之。在重写这个明代传奇故事的过程中,作者一方面添补了诸多细腻的想象,另一方面又在其中加入了新的旋律、新的主题:从第一首末尾的“你从火光中照出一张虚构的脸”,到第二首“指缝间/却有某种命中注定的轻盈腾空而起”,再到第三首的最后一节,在与原来的故事形成照应的同时,也逐渐展开了另一条线索:发现自己作为诗人的命运时的狂喜。


在世俗的想象中,诗人常常是一个“倒运汉”的形象,是现实生活中的失意者。而作者借助这首组诗想要表达的却是,当他逐渐地发现自己拥有诗歌的才能,当他确认了与诗歌之间的“一纸契约”,他先是羞怯、迷惑,继而感到惊讶和喜悦,就像发现自己拥有巨大的财富。把作为诗人的命运和这个“转运汉”的传奇故事联系起来,这一认知方式里有种健康的浪漫主义意味,它通向了生命根源处的秘密,因为每一个诗人成为诗人的历程本质上都是生命的奇迹。


——冷霜

《关于<转运汉传奇>的评论》





转运汉传奇



多少次了,你似乎已习惯于被陆地玩弄,

譬如交夏喜雨,消隐在花果间,却霉湿

你手中扇面上虚构的风景:“这不真实”,

你说,模糊的水彩中照不出未来的面容。


就像柑橘不知道自己有多珍贵,你嬉笑

打闹,一次次戏谑过后沉吟友人的幸运。

“上船去吧”,你说,让自己内心汹涌——

你渴望着财富,像大海渴望久违的风暴。


燃烧的甲板引来海鸟惊悸,绷紧的船帆

踅进风的赞美。海水被甘甜灼得滚烫:

水深处,有一只巨大的味蕾在急速旋转。


这瞬间,你从火光中照出一张虚构的脸,

你害怕它,像害怕你的名字,像信天翁

蜷缩于甲板,羞见海水中自己焦灼的倒影。




你把手伸进背囊,掂掂由甘甜兑换的

银币,并认定那重量正是神迹的显现。

你感到手指被压得发疼,而指缝间

却有某种命中注定的轻盈腾空而起——


但你不知道它的存在,就像你不知道

那笨重的龟壳中竟隐藏着龙的占卜。

它兴风作浪,盘踞在桅杆上搅乱航路:

被命运灌满的帆颠簸着如惊慌的飞鸟。


龟裂的海面平息,像遭遇又一个卜辞;

你挥挥湿透的衣袖,却发现某种重量

坠在袖口:你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银币还在,阳光洗净它们表面的潮湿。

你闷得厉害,随手取出一枚照了照

自己的脸,就远远抛向前方匿名的荒岛。




望着那一纸契约像望着一道不解的谜,

虽然你知道你的名字就是谜底。你摇摇

扇子, 想想昨日在港口盘桓的飞鸟,

才醒悟那情形中竟隐藏着偌大的秘密。


稀世珍宝早存在了,它随你飘洋过海:

鸟群低飞,低声赞美灌满海风的甲板,

浪花细小,应和着谜样的低语。可叹

肉眼凡胎,如何看得到它绝妙的光彩? 


是谁借这胡人之眼,将秘密轻轻破解?

剥开那龟壳像剥开曾让你惊叹的柑橘——

你瞪大了眼睛思考命运,但不得其解。


落笔前,你想照照自己是否还是自己;

望着那一纸契约像望着一道不解的谜——

你真不敢相信你的名字竟是唯一的谜底。

 

2013-5-1 于北京 民族大学


注:明代凌蒙初在《初刻拍案惊奇》第一回《转运汉巧遇洞庭红 波斯胡指破鼍龙壳》中讲到商人文实(字若虚)屡次商场失意,人称“倒运汉”。一次应友人之邀一同出海解闷,因无本钱,只花银一两买了一筐柑橘,名曰“洞庭红”,不想到南洋竟颇有俏市,获利甚多。其后文实被海风吹至一荒岛,在岛上寻到大龟壳一个带回船上。后由闽中一波斯商人点破迷津:此龟是龙生九子之一,因寿数已到,褪壳化龙而去,壳内有夜明珠十颗,皆无价至宝。文实就此成闽中一巨富,正应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一朝发迹、时来运转之数。



未名湖夜步,遇雨

——赠XY


风平浪静。当夜色最终深成一块墨玉

我们遥见前方水光的流转,透过昏暗的

低矮灌木,和低垂进湖中不久的柳树。


“这是风景区”,你说,并把步速调整到

适合观光。我们始终观看着,但绝不

驻足,仿佛风景的真谛在于移步换景,直到

美,被训练成我们身体中最梦幻的节奏。


靠近湖面时,风突然从水中伸出无数只小手

摇着,示意我们远离。其实,要去接近它

环湖小径,已经是步行能够做出的最完美选择:


我们早已意识到。至少是我。有时候

正是分歧才让人同路。比如湖畔的那对情侣

低声争吵,却坐在同一张长椅上,拉着手。

他们对视,就像路灯与湖水中永远彼此猜不透的


倒影:每晚如此,却从未分离。如果你坚持

游泳,就会错过这魅惑的影子世界:抵达

有时意味着失去。还是步行最适宜,毕竟


它是身体的常态。我们继续走着,并深深迷恋于

眼中世界虚实的混淆,不知道在渐起的风中

这美景能持存多久——骤降的暴雨让我悲伤

它们跌入湖中就像神的破坏。而你是愤怒,并想


擎住神手中的雷霆。此时,疾速的奔跑更像是

与天空进行争吵:辨清岔路最重要。我也知道

这酷似今天我们一起经历的漫长会议:对速度的

拿捏,适时的转向——我是第一次,而你已轻车熟路。


2014-6-2 于北京 民族大学



在兰州牛肉面馆

——献给我的穆斯林诗友



又一个荒谬的清晨。早市即将结束,又到了

城管驱逐摊贩的时间。而不久前,母亲

刚从那里归来,拎回蘑菇,和新鲜的蔬菜。


被我再次经过的路上,第一场演奏

正抵达高潮;云朵是听众:肉案上挥动的刀

在加速;摩托车声响起,驮走麻袋和铁筐


沉重的喘息。结尾处,几颗蘑菇

逃出倾斜的秤盘,在地面上准确地弹跳成

一长串迷人的连音。哦,短暂的落幕——


哦,重工业城市的清晨,天空灰暗的舞台

烟雾散尽。落满灰尘的电线上投下鸟的阴影,

我转进破旧的儿时街道。头顶,云朵渐渐亢奋。




被我缓缓咽下的,像修长的五线谱,沿着胃

返回十年前的某一天。我们生活的时代

十年,缓慢得足以生成信仰。第一次带我


来这里的回族男孩,美貌曾让整个中学疯狂。

这曾帮助我信仰过,艺术能轻易战胜规则。

我们逃学、说谎,但数次逃脱了惩罚。不知道


真主手中是否也有一根指挥棒,对称于刚才

城管手中的警棍。附近的多数工厂都早已搬迁

市郊,而我碗中的热气依然拒绝改变


向上升腾的姿势。想到这些,我的胃里

涌起一阵暖意。这甚至让我一瞬间感觉到自己

正置身于一座小小的清真寺:门外,麻雀衔来雷霆。




机变的雨水:比虚构更加迷人。电焊工人

摘掉面具,躲进对面的店铺。被遗弃的火花

散落地上,像灵感,等待演奏者的手指。很快就要


熄灭。胃里的黑暗开始上升,我感受到外面

天色的醋意。锋利的雨燕斜着划过,美得像开场时

绝妙的手势。然而此时,我更希望体内的温暖是


一只点燃的蜡烛,可以照亮内心的阴暗面,并赐予

微小的激情。雨过天晴之后的日子里,我想试着

读鲁米,看看《一次别离》;加沙的爆炸与这里聆听着


同一个时代。或许,我也会造访不远处的回民市集——

羊肉的味道曾让我厌恶,但如今渐渐喜欢。所以此刻

我必须机警于黑暗中雨的变奏:保持聆听,并等待救赎。


2014-7-16 于沈阳 家中



秋词二首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王昌龄《长信宫词》



一夜缓慢的,缓慢的失眠之后

窗台上掸落的光,在你眼中开始费解

晨雾熹微,橘香燎起一树秋色

而不愿消逝的,在玻璃上沸腾出机变的霜痕


钟摆惊醒于一次漏跳,像错过了

又一个完美的好时辰。光影在手边

持续幻化,但你感觉无力捕获:寓形其中的

猎物跳出变形记,猛扑进枫叶深处凋伤的永恒里


晨练者轻踢着呼出的热气,动作缓慢得

像在追赶某种静止。哦,绝妙的速度——

猫蹿上枝叶,危险如火焰,瞬间点燃整片树林

你的视线里,绿意无影无踪,窸窣回荡如记忆


“有些事情注定熬不过夏天”,你想着

猜着:梧桐的掌纹闪烁——哦,奇异的运势




落叶萧萧,遮住了秋巢、云朵

昨夜的漫天星座。你目睹季节轮转,多像

全新的占卜:长青树缀满油脂的银迹,仿佛是

鸟,深谙寒暑的栖息,泄露出时间最致命的毒药


无事之秋。没有过多的暗流涌动

和风云变幻。眼中的静物缓和着行人的散步

哦,静止的时刻,意外反倒是无声的晴朗,像几日前

第一场秋雨,蓦然敲响头顶上深湛的天空


如果再凉一些,孤独将如何应对?

或许可以逃到树上,趁冷气旋尚未席卷之前?

你也开始留意起那些宿归的醉汉,游荡过后

酒精从身体飘出,聚拢成不远处,树林上空燃烧的迷雾


“爱我,就请给我高傲和谬误”,你看着

却没看见:众树合抱,正忘情高唱你消失的男爵


(给梦琰)


2014-9-25 于北京 民族大学



长沙城


That is no country for old man.

——Sailing to Byzantium,

by William Butler Yeats 



天时怼兮:旅行者走出轰鸣的车站时

一支浩淼的军队,正从云中降落

神速侵占了这城市中缓慢移动的街道,

惊慌哭泣、瓦砾凌乱的黑色屋顶。


淋漓的进行曲:南方,沐浴着

历史的招魂术。车站上空聚拢的白雾

让人无法辨认,那究竟是上古神巫

传芭代舞,还是近代新军诅咒着蒸汽机车?


雨伞在半空变换图形,不断揣测着

乌云的诡计;十字路口,信号灯潜伏

如刺客,等待着,发射致命的红色——


加速的车辆像时间,妄想着冲破将至的

灭亡。突然掷下的雷霆,难道正是

永恒的赦令?雨水被染红的瞬间,街道血流成河。




何寿夭兮:片刻后,阳光嫩笋般抚摸

街边隐秘的小棕榈,而雨水滑落

高蹈的芭蕉叶。低洼处,有人玩味

孩童涉水的魅力,溅起的水花泄露出


被时间击碎的影像。狭长的街道

恍若万花筒:杂错的建筑在雨后拼接

无数深奥的图案。我倾力搜寻着

自己目光的起源,在那里,死生谜题


仿佛炙热的耀斑在黑色瞳孔中沸腾。

晕眩的时日,太阳在初夏举行它

盛大的祭礼:棕榈树冒着烟,像爆炸过后


虚脱的炮弹;也像彗星,来自遥远的

战时岁月。我感到时间正挣脱这镜面般的

城市:两个年轻的亡灵穿过我,携带着往昔的日蚀。




橘徕服兮:蜿蜒的植物已开始吞吃

光照充裕的街道,初生的果实忍耐着

欲望和谜样的命运。树影尚未迁徙

而他们拼命拷问异乡的毒性,仿佛枝头


不断分泌的酸涩拼命剜向木的内心。

湿热的季风被长发忘情舐舔,风中包藏的

远方却像一颗祸心,引诱出同学少年

灵肉之间磨难的距离。夏日渐渐盛大


身影覆盖的土地暗中透支着仍然模糊的

使命:他们还不是他们,面对日后

枯坐的德意志,血腥的共和国

他们都还太美,太虚幻,太有天赋;


燃烧的时间宛若蜡烛,终将照亮秋收时节

满城橘树通红的灯语:使命即迁徙……




横大江兮:如果此刻,你们已汇入了

你们,请赐我暴虐的东西。从橘子洲

遥望岳麓,日光召唤着千年书院

和远古咆哮的巨兽。视野的景深正引发


怎样的异动:潜龙勿用?目光的风暴里

可隐藏着扭转乾坤的力量。惊恐的

蒸汽船在慌乱中拉响旷日持久的挽歌:

疾速流动的碧绿深渊中,世纪初消逝殆尽。


南方的五月,果真酝酿着一场灾祸?

山花烂漫对抗着不可逆的存在;坐落城区的

江岸上,幽魅的建筑群芙蓉般目送远人。


漫长的世纪显现于一座桥:穿梭的车灯

在江面唤醒游龙的形象,诡谲的波浪使它

莫辨真伪;我沦陷在这骇人的风景中,等湘江逆流。


赠辰龙


2015年5-8月 于北京、沈阳



品园风景小译


I wanted to put flowers on your wedding bed,not your grave.

                     ——Hamlet by William Shakespeare 


赧郎明月夜

——李白《秋浦歌》



整个下午,绯红的风在整排树中间

传递:频繁碰撞的空气里,颠簸的液体。

花在变暗,水也变暗——

不断降临的黑色宴饮,不断降临的

黄金世界,谁会真心,都用喉咙悲悼?


乌云。更多乌云的负数。而只有人

能喝干那些雄壮的山脉;而酡颜的乱神

只钟情失重的谕令:酒红色学院大楼

在广场上发酵,缓缓漂进云中撕裂的豁口


花暗了,水也暗了——

以葡萄熄灭的速度,木筏在酒精的风暴里

沉沦,载着簪满花、流着泪的,吹着排箫的美嫁娘……




悬空的阳台,在深夜,盛满星象的光——

红蓝色火焰冷却以前,他像惊恐中

缩回手指的原始人,第一次注视文明的疯狂。


嘶鸣的火星丛林,烟草正以加农炮的射速

燃烧:肺液在氤氲中,显影出亡灵的肖像。

颤抖的黑色血管,痉挛的黑色光纤

烟线写下灾变的预警,以向星空逃亡的姿势。


三环桥上,星座灿烂。四月的夜晚

春风沉醉,终会有一颗彗星出现,驶离轨道

冒着黑烟,在晕眩中搅乱整个星盘的运势。


火焰冷却以前,他的脸颊会依然通红

并以小人物的羞赧注视:盛大的夏季即将来临

像一头远古咆哮的凶兽,在斑斓的星空,往来逡巡。


2016年4-6月 于北京 人民大学



在人民大学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

——《庄子·齐物论》



一场噩梦的消散,魂接另一场

黄褐色的晨雾。惊醒以后

女凶手的眉眼已如远山般模糊。


推开共同被囚的温暖,他出门

拐进小路,穿过那排中毒的树。

落叶清除已久,枝干疾患已深


托体于树影,恐怖之物在咳动中

铺满道路。 呼吸终于变成冒险

旧的肺也已经太虚弱,疼痛中

呼出的热气无法将光的棱镜色散。


那么快,就随人群消失进教学楼的

入口,而他多想被囚禁于室外

致命的新气候:就像污染之匣中

一道光微弱颤抖,他渴望着起死回生。




究竟是假问题,还是尚无答案?

他的座位靠近密闭的窗口,匆忙中

一瞥浑浊的云层正与自己遥相争辩。


像阴暗的牢房渴望被阳光洗劫,

他渴望窗外呛人的嗓音闯入,带来

刻薄的挚友,落在鼻尖上,喋喋不休。


没有闯入者:人们在顺从中抄写

孤岛的考号;也没有空座位:仿佛

平日里缺课的只是无神论者的幽灵!

窗口阴郁,真理的铁丝网,粘满灰尘。


究竟该听天命,还是迷信气象学?

他像雾霾一样痛苦。升温让冬日消融。

窗台潮湿如政治:一小块幸存的冰

搂抱光的锁链,跌宕着,跳起末日探戈。




午后,他想重新虚构一种晴朗,高于

秋天皂荚树下的仰望,高于

时代的喧嚷——蓝,涌出神的静脉。


横穿过一片开阔的幻景,他静止在

大草坪中央。教学楼和藏书馆

相对而视。时间像嫩叶在书中翻动。


寒风啊,需要神圣的花草匠,才能

梳出它飘逸的血脉,比火焰更热

仿佛万物都在燃烧中茁壮:让永恒幽禁中

仰望蓝天的人,瞳孔绽放成红蔷薇。


人境即圣境,但只在蔚蓝中。天空

飘满中世纪谋杀的阴翳。远处加固的

高楼,在风暴中摧毁:工人擎着电焊

像教堂的废墟下,照常劳作的圣像画家。




他的新学校,他的风暴眼,躲在这里

平静度日。愉悦也未曾过时。尽管

他等待的仍在凶险中亡命:旧日的相识。


没有闯入者:风景是一面虚弱的镜子

缺乏破碎的勇气。只有豪车偶尔提速

反光镜里的美人,像蛋糕切块上甜蜜的罂粟。


傍晚的冷风中,他如路边的铜像,聆听

体内空心的信使。未来仍在校外

藏匿,伺机闯入,像他身上不可告人的

隐疾。女学生骑着单车,在危险的平衡中


返回过去。脱下冉阿让脏污的外套

黄昏,流淌殷红的丝绸。永恒即一日。

广播的嗓音从剧烈咳嗽的密林中传来——

遇故友如换新衣:他渴望天气好转的消息。




黑夜里高悬的风声:图书馆被读成

一座消失的陵寝。他终于结束了

阅读,返回寝室:从一种死返回另一种


从一个梦返回另一个。雾霾依旧浓重

漆黑的林荫路上,他穿过内心狭长的

阴暗,源自孩童的恐惧多年后被再次唤醒。


从那些病树枯索的阴影,霾,释放出

囚禁的鬼魂,(拼命挣脱萎缩的年轮)

疯狂中,它们渴饮饱涨的弦月,难道

那沙漏里黄金的汁液真能为最好的年龄解毒?


那么快,他就在梦中的学校里迷路:

道旁死去已久的骷髅,是否还渴望复生?

女凶手眉眼模糊,在蝶影挣扎的树林深处

恍若远山,失传的使命,或者——新的一天。


2016-2-3 于沈阳 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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