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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史 | 冯印谱:困扰父母亲终身的“心病”

冯印谱 新三届 2022-01-14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冯印谱,山西万荣人,1982年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高级记者。曾任山西日报报业集团编委、三晋都市报社长兼总编辑。现为山西大学文学院新闻传播系研究生班兼职教授、硕士生导师,山西大学商务学院、中北大学客座教授。著述颇丰。


原题

困扰父母亲

终身的"心病"





作者:冯印谱



我的父母亲70多岁相继身患癌症谢世,令我唏嘘不已。

然而,另外一块“心病”,深深地困扰了父母亲终身,给他们造成的身心伤害,绝不亚于癌细胞的折磨。

在我懂事时,家中有父亲、母亲、姐姐和我4口人。父亲在大队卫生所当医生,母亲是家庭妇女,姐姐大我十多岁,高中毕业,在本村学校当民办教师,她出嫁后,家中就剩下我跟父母亲三口人。

幼时的作者

有一次,我跟同伴玩耍发生争吵,一个男孩恶狠狠骂我“野种”。在农村,这是一句非常恶毒的骂人话,我无法忍受,不顾一切冲上去揍他,两人扭打在一起。回家后,父母亲发现我鼻青脸肿,心疼极了,一边给伤口涂抹药水,一边询问跟谁打架了,为啥打架?我起初不语,父亲逼问急了,我道出实情。父母亲一听,顿时怔住了。片刻,母亲愤愤然劝慰说:“我娃,甭听他胡说八道!他后养的先知,我找他父母论理去!”

担任公社医院院长的父亲(前排右)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那个男孩如此辱骂我,只能说明他素质差,缺少家教。

难道我不是父母亲生的?这事,打死我也不相信!

父母亲对我的贴心疼爱,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幼时,父亲担心夏天蚊虫叮咬我,特意用竹条制作了一个架子,上面蒙上白纱布,将我全身罩在里面睡觉,这在上世纪50年代的农村,可是一个稀罕物件。

吃饭,父母总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我吃最好的;穿衣,母亲是剪裁缝纫高手,给我缝制的单衣棉衣都是村里最时髦的。我十多岁,父亲见我饭量减弱,一查有点贫血,他不惜花钱,给我注射过一段B12,那一个个粉红色的小玻璃瓶针剂,至今记忆尤甚。

1971年我初中毕业,当时上高中实行贫下中农推荐制度,我父亲“文革”开始即被错划为“历史反革命分子”,我成了“黑五类子女”,连续两年均失去上高中的机会。我心灰意冷,决意安心务农,做个人民公社好社员。当农民对父母来说是件好事,一来我可以挣工分帮助父亲养家糊口,二来可以承担许多家务活减轻父母负担。可是,父亲一再劝我:“我娃身小力薄,农业社干活又苦又累,爸怕你受不了,能多读几年书就多读几年,即便跳不出农村,年龄大一点参加体力劳动,身体也壮实些。”

1973年,邓小平先生二次出山,狠抓教育科技整顿。借着这个机遇,父母送我赶赴姐姐教书的太原市阳曲县,考取了泥屯中学,后转学回到老家阎景中学读完高中。

在本村,我有一位慈祥的奶妈,对我可亲哩。母亲告我说,我出生后,她没有奶水,便雇用这位奶妈将我喂养到两岁多。每个月,父母亲支付奶妈八九元钱,因为奶妈夜晚起炕给我喂奶撒尿,另外再给奶妈购买火柴、煤油等物品。奶妈家的奶奶成天抱我,她有意无意跟母亲叨叨,你娃可淘气呢,瞧把我胸前衣裳都撕烂了。母亲听了,立即给奶奶扯了块较好的布料,作为她看护我的补偿。奶妈家经济条件稍差点,我父亲在村卫生所当医生,挣工资,家庭经济相对优渥。

我经常上奶妈家吃饭、玩耍,跟两位干哥哥和一个干妹妹格外亲热,两家人处得跟亲戚一样。我的奶爸少年时在黄河对面的陕西生意铺子“熬相公”,脑瓜聪明,打得一手好算盘,他给我讲过不少亲身经历的故事。“西安事变”当晚,他所在的铺子掌柜、伙计都被激烈的枪声惊醒,有人吓得瑟瑟发抖。但掌柜的遇事不慌,吩咐伙计第二天一大早,上街头面铺购买几十袋面粉,堵在大门后面,既不怕大伙饿肚子,又能预防兵匪游勇抢劫店铺,铺子人员不许上街,有特殊事情走后门。

我父亲会治病却没上过几天学,跟乡村绝大多数父母一样,重男轻女思想极为严重。小时候,母亲多次告我,我曾经有个哥哥,也是生下来没奶水,雇了本村一位奶妈。不幸的是,哥哥在两三岁患病夭折了。后来,这个哥哥的奶妈家跟我父母相处十分融洽,他们全家人看见我十分疼爱。每当跟随母亲经过村东路口,她会指着一片荒地告我:你那个哥哥就埋葬在这里。农村婴儿夭折,往往随便找个地方埋掉算了,不能进坟茔。关于这个哥哥还有一段后续,暂且撂过不提。

我在父母的羽翼下渐渐长大,发现本村一个男孩,比我大几岁,见到我父亲称呼“爸爸”,见到我母亲称呼“妈妈”,见到我姐姐称呼“姐姐”。我感觉奇怪,按照家乡习俗,邻居家孩子称呼我父母亲,应该叫伯父伯母叔叔婶婶才恰当,他为啥这般称呼父母亲呢?不仅如此,父母还让我称呼他“哥哥”。另外,他经常来我们家借用自行车等物品,似乎“理直气壮”,父母也从不难为他。

我带着疑窦问母亲,母亲说:你那个哥哥夭折后,我和你爸很伤心,就抱养了这个哥哥。他们家男孩多,他是老四,生下来父母养活不了,要送人。经过中间人说和,两家达成协议,男孩归我父母抱养,但暂时由他亲娘当奶妈,等到小孩断奶后,再把孩子彻底抱过来。没料想,这个哥哥长到三四岁,他的母亲舍不得送人了,单方面提出撕毁协议,一桩抱养之事化为泡影。因了这个缘故,该男孩此后便一直称呼我父母“爸爸”“妈妈”。

关于这档子事,我偶尔翻检家中的书箱,找到一封信,写信人正是这个哥哥的兄长,当时在朝鲜前线当志愿军。他给我父亲的信中说,接家中来信,获悉将我弟弟抱养给您做儿子,此事我完全同意,且非常高兴,今后我们两家就是一家人了……

直到我考上大学,分配到省城工作,娶妻生子,从来没有一个人,包括我的奶爸奶妈、七大姑八大姨、同学伙伴等,谈起我是父母亲抱养的秘密。当然,他们即便告诉了,我也不会相信,我觉得父母亲是天下最好的父母,跟周围同伴相比,我在他们的抚养下,生活得格外优越,格外幸福,他们怎么可能是养父母呢?

大学时期的作者,与父亲在南京长江大桥


时光到了1996年,操劳一生的父亲不幸患了肺癌,我将父亲接到省城医治,专家诊断不宜做手术,采取保守治疗。我购买最昂贵的药品给父亲吃,买过几千元一盒的抗癌神药“中华灵芝宝”,后来得知是骗人的假药。

父亲病情稍轻,我陪他乘坐火车回老家,委托好友、《河津报》总编辑李定管的小车接站回万荣。父亲闻讯司机是河津人,紧紧握住司机的手,一边表示感谢,一边仔细询问小伙子是河津市哪里人,家住哪个村,家中都有什么人。我当时挺纳闷,不过没有放在心上。

1998年秋天,父亲走完了凄苦的一生。他幼年丧母,跟随伯父云游学医,不仅继承了祖传的治疗眼病技术,而且学习西医,成为一位中西医结合的乡村医生,尤以治疗眼病、儿科、针灸见长,曾担任万荣县高村公社医院院长。

岂料“四清运动”一来,父亲因一点历史问题受到开除党籍、撤销职务的处分,回到大队卫生所担任所长兼医生。“文革”爆发,他又被错划为“历史反革命分子”,打入社会最底层,戴纸牌,遭游斗,扫大街,掏茅粪,接受长达十多年的劳动监督改造,直到1979年获得平反。

刚刚安葬毕父亲,母亲检查出胃癌。我又将母亲接到省城诊治,因是胃癌晚期,同样采取保守治疗。母亲轮流住在我和姐姐家。在我家居住期间,我跟妻子照顾母亲吃饭吃药,但白天都要上班。我十多岁的儿子见奶奶独自在家孤独寂寞,就搬出家里的几本相册,供他奶奶翻阅解闷。不料,其中一张照片触动了母亲的敏感神经。

照片是上世纪80年代末,我担任山西日报驻吕梁记者站站长时拍摄的。当时有个摄制组在吕梁拍摄电影《黄土坡的婆姨们》,著名山西籍演员赵子岳先生扮演剧中的乐大爷,我跟几位同行前去采访,结束后在宾馆前拍了一张合影。照片中赵子岳先生身穿演出服装,绑腿,头戴一顶瓜皮毡帽。母亲由此断定,照片中这个老头是我的生父。

左四为赵子岳先生,右二为作者

母亲默默地去了姐姐家,连连摇头说:“这娃,这娃,最终还是找到他的生身父母了,还跟家人一起拍了照片……”

姐姐没看过那张照片,但劝慰母亲,妈,不可能,是您多心了。

1999年夏天,母亲病危,我和姐姐送她回老家,轮流看护。一天,我陪在母亲身边,她突然说:“娃,妈有一件事该告你说……你不是妈亲生的,是妈抱养的……”

“不!”我大吃一惊,眼泪脱眶而出,当即打断母亲:“妈,您别说了,您和我爸待我比亲儿子还亲。你们勒紧裤带供我读高中上大学,没有您和父亲,哪有我的今天?”

母亲叹了口气:“你爸一辈子吃够了没文化的亏,总想让我娃跟人一样。妈不行了,我要让我娃心里明白,你是……”

母亲泪流满面,喘着气还要继续说,我紧紧抱住母亲央求:“妈,您别说了!我心里难受……”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此情此景,我曾写过一篇随笔《母亲的半句遗言》,收录在著名摄影记者焦波编著的《咱爸咱妈》一书,许多网站予以转载。

这时,姐姐才向我坦露了实情:

父母亲一生没有生育孩子。他们抱养的第一个男婴是六十里外孙吉镇的,父亲在镇上开过诊所,人头熟络,结果夭折了。接下来抱养了第二个男婴,是本村的,结果对方撕毁协议泡汤了。一场又一场残酷的打击,母亲支撑不住病倒了。父亲一边给母亲治病,一边邀请家居乡宁县母亲的三姐,带个小孩下山来,陪母亲开开心。

当时母亲的三姐养了4个姑娘,三姐夫领着七八岁的三姑娘,骑着毛驴行程一百多里来到万荣。果然,女孩的到来给家中增添了无限欢乐,母亲的病容有了喜色。父母亲见状,跟姐夫姐姐协商,便将三姑娘留下来,做了养女。这个三姑娘就是我姐姐。

作者和姐姐

抱养到一个女孩,父亲仍不罢休。父亲治疗眼病在方圆几十里挺有名气,距我们村六十多里的河津市小梁镇,有一位父亲治好眼病的妇女,知悉父亲欲抱养男孩。某日突然捎信,说当地的育婴堂有个弃婴。育婴堂是解放前国民政府、外国教会办的收养社会弃婴场所,新中国建立后改名儿童教养院。父亲火急火燎赶过去,一看爱不释手,将弃婴抱回家,再一次雇了本村一位奶妈喂养婴儿。当时这位奶妈生下第三个男孩送人了,正好有奶水喂养。

这个来自育婴堂的弃婴就是我。

父母亲抱养我的整个过程,姐姐自始至终了解。她说,父亲将我抱回不久,小梁镇那位妇女,有一天贸然领着我的亲生父母来了,借口看眼病,实则探望我。亲生父母对看到的一切非常满意,非常高兴,可我养父母不高兴了,责怪那位妇女不该随意领人来家,他们不愿意暴露弃婴的出身,更不愿意跟弃婴的亲生父母发生任何瓜葛。那位妇女知错赔情,临走时还把我姐姐领到她家玩过几天。
……

两天后,慈爱的母亲撒手人寰。

我跪拜在母亲灵前,想着父母亲一次又一次抱养孩子的不易,抚养孩子的艰辛;想着父亲拉住河津小车司机的手问长问短的情景;想着母亲看到我跟赵子岳先生合影的那种敏感,禁不住大放悲声,心头的泪水更是汪洋恣肆。

俗话说,养儿防老。困扰我养父母终身的“心病”,就是时时刻刻担心抱养的孩子,万一知晓他不是亲生,便会寻找亲生父母,便会跟养父母关系疏远,便会对养父母不尽孝道。他们像汛期堤坝上的巡逻员,年复一年监控着脚下的滔滔洪水,担心一朝有隙,大坝立刻会毁于一旦。

有一出古装戏《清风亭》,讲述一个养子长大后抛弃养父母,投奔亲生父母官宦人家,后科举当官,竟然不认养父母,致使养父母活活气死在当年抱养他的清风亭。此剧在城乡演出,久盛不衰,我每观看一次都忍不住泪水涟涟。

镜头切换到1986年,母亲来省城给我照看孩子,父亲在老家种责任田。某日,有位中年男人风尘仆仆来报社找我,自称他家是孙吉镇的,他是我大哥,我是他三弟,从小送给了我父母。来人说,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认识认识,假如担心我父母知晓后生气,今后可以悄悄交往。之后,来人的四弟来省城送姑娘上大学,上我家看望我,顺便还送我几斤自家种植的棉花。他亲热地称呼我“哥哥”,可是经我细问,其实他的年龄比我还要大几岁。我没再理会这茬事,更不敢跟母亲说。

直到近几年,逢年过节,孙吉镇这家人还给我打电话,询问我回没回老家,希望我能上他们家,与兄弟姐妹团圆叙旧。我没有去,也没答应去。我想,倘若去了,该说些什么呢?有什么好说的呢?

倒是偶尔有点费解:我夭折的哥哥竟然时刻受到家人的牵挂,而我的亲生父母和兄弟姐妹为何从没寻找过我呢?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从人性角度讲,缺少孩子的父母对待养子养女,那肯定是疼爱有加,百般呵护;迫于种种原因遗弃亲生子女的父母,同样难以割舍绵绵不尽的骨肉情。

养父养母离开我们20多年了,他们是那么善良、勤劳、宽容,前前后后抱养过3个男孩1个女孩,期间经受了那么多的曲折、挫败、痛心、磨难,却一路披荆斩棘,坚强地挺了过来。

父亲用精湛的医术解除了多少患者的痛苦,挽救了多少患者的生命。因为不生育孩子,本已给夫妻俩心灵造成了莫大的伤痛,而历次政治运动的钢鞭又无情地鞭挞他们:“黑五类”的社会歧视,抄家的惊险惊魂,以致殃及他们的养女养子……苍天哪!为什么贤愚不分、善恶不辨,对他们如此不公?!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怜天下养父母的心!


母亲


2021年10月28日

草于小店新居

2021年10月31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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