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百年》 ‖ 李明月
李明月，写诗、画画。2013年出版（中央编译出版社）绘本：《每个人都是一盏灯》《每件事都是一扇窗》《幸福的妙方》《智慧的精囊》。曾出版《美丽心机》《图说养生经典》等、曾在《诗刊》《中国作家》《诗选刊》《花城》《散文》《禅文化周刊》《书屋》《名作欣赏》《人民日版》《中国漫画》《讽刺与幽默》《南方周末》《青年文摘》等三佰余家报刊发表作品和开设图文专栏。诗歌、散文诗多次入选国内年选。近两年入选《2013最佳诗歌》（四首），《2014最佳诗歌》《中国年度优秀诗歌（2014卷）》《2014中国散文诗年选》《中国散文诗•2014卷》
李明月的诗
◎与鹤对舞
今夜，虎哮山林
松林摇动，一动未动的
是山洞里的昔人，一个闭眼
就是千年，今夜
我隔着一千条水
一万座山，时间到了
那天，你在雪中，在一树梅旁
与鹤对舞，曰“千年之后……”
千年之中，我从一棵树演化为一条鱼
从一只白狐渐变为一只鸟儿
从一条条小虫脱身，化蝶为蝉
我附体了很多人，看见
人们善与爱，在大地开花
成为雨后的彩虹，那些欲那些贪
纠缠成一条条毒蛇
成为地狱里的火与冰
……
今夜，燃香三支，抚琴，揉弦
素面灰裙，以鹤之心，梅之魄，雪之魂
经过了沧海，看见的都是巫山
云卷云舒，都是一颗如水的心
多少个冬天，那树老梅依然开在雪中
子时到了，引磬的手，已经轻抬……
2014、12、13
◎ 本心
想到有一天
我的肉身，会成为一缕缕的空气
天空的蓝又厚了几分
大地的气息，多了几许清新
花朵上的浮尘，被风擦干净，干净的
还有小生灵的翅膀和羽毛，透着亮闪着光
它们在河边，在山野，林中
翩翩的，忽然跑过的，藏在石头后面的
蠕动着阳光的，替我看到这些的
是一棵棵白桦树的眼睛
不时地会听到笑声
阳光弹指，叶片交响
我的心满满的，空空的
一粒粒充盈着——
今生，怎得一个月圆——
那无处不在的本心
2014、12、14
◎说好了，梅花开时
趁黑赶路，为了走在雪上
今天，我要在太阳没出山之前
像怀揣着的……流水
一步一曲，涓涓潺潺
至高处，趁着浓雾，藏起了
再行几步，一个天地一幅画，这
正是我要找的，转身
淡化了一层，山谷幽幽
那隐约的深灰浅灰
都是黑白，黑多了
颜色就深，白多了就浅
一阵鸟语，叫出了细节
得多花一些心思了
其实，看见多少都是现象
真相，在明里暗中，梅花三弄
要小心，是怀里
揣着一只鸟儿，一个扑腾
在我头顶兜一圈，落右肩
为你准备了一幅画中的，好山好水
我耸肩，让小鸟飞，颇不舍：
说好了，梅花开时送你
我，继续着，把经过的恭敬请入——
壶中日月，镜里乾坤
2015、1、24
◎时间的素颜
一个夜晚之后
紫花地丁，从山脚开到山顶
这些低矮的草本，面对流水
春意阑珊，至穷处，遭遇了——
一棵高大的花树，一串串阳光
光影流动，戏我于上方
东风，又绿了些
一阵迷离，把我
拉近推远—— 一个梦游多年的人
站在春天的转角，被一树
居高临下的灿烂，擂懵……
擂醒了——
有多少春光，密封在日月中
那些过不去的，开了花
纠结的，加入一朵云
多少真心，造化了美景缤纷
当一个音符，把一座山
敲成一口钟，时间的素颜
粉墨临空——
一分清风一分流水
一分花开，七分关情
2015、2、25
◎白玉兰白蝴蝶
上山时，白玉兰正开着
下山时，小径铺满了落花
真是的，不等人——
我得走得优雅些
携着春风，像静坐时
不动声色的笑容
停，一只蝴蝶被惊动
又落向另一瓣，白花白蝶
白在白中，似觉每一瓣落花
都落着一只白蝶，是什么
用四面八方的，一只眼睛
如玉藏于石，隐于土
一只惜香怜玉的蝴蝶
一个人在春天，被触动——
我的房间，一个蟑螂披散着翅膀
极缓慢地爬到积水的缝隙
（刚才我拖了地板）
喝最后的水，一只就要死去的蟑螂
它不怕人了，我——不由泪水夺眶
我看到，更多的似我非我，敬畏与小心
一句善哉，铭于心于行
一只白蝶一个蟑螂一些我
在时间之外，剩下的
成为过程
2015、2、25
◎出神
春天时，总有些忙
前山花开了，后山正灿烂
有一高大的，贴我的耳根——
“不要错过了……”
南坡又添一片芬芳
五年了，在山中萌动
当时间把一滴水
熬成一颗星——
姹紫嫣红开遍，这些
包围我的，步步为营的，韵染
那些无关的，视而不见的
似我是我，借用一节翠竹
盗出了里面的空
捞出明月千江——
一朵朵出神，一瓣瓣入化
2015、2、26
◎结尾或开头
初冬，我回到老地方
每一个果实，都认得我
往下挪一点，野蔷薇的枝条
半圆，自然的，一个果实之门
门里门外，透着天
白云舒卷，如魄似魂
曾经，春天的一只鹰
被野蔷薇的花网，逮个正着
我看见，事物一弯曲
就是虫洞，过去，现在
重叠着未来，时间
沿着曲径，自己走回诗中——
又从诗中发芽，一颗星
被花香引进一枚野果
花蕊早就酿成了蜜，蜜封着……
山雀飞来，扯下一枚熟透的
一个吞咽，喂饱了——
我和整个冬天
一首诗的结尾成了开头
2015、1、4
◎ 一个人的高山流水
一个人要揭开多少伤疤
穿越多少海市蜃楼
才能回到一棵草的根部
知黑守白，在一滴水里孵化海洋
一个人要倒出多少苦海，掉进多少次
开着野花的陷阱，才能把一根根神经
接上月光，把自己的念想连上太阳
一个人死了多少心
才能从内心的烽火硝烟里
劫后余生，变成一炉袅袅的
檀香，一个人的高山流水
淘洗了多少星星
才能把孤独熬成真金——
睁眼蓝天闭眼白云，那种满——
那种实实在在的空
2014、12、14
◎蛊惑
湖水不语，随云朵写意
一只蜻蜓，逆光
落在水中的枝叶，涟漪移动
五彩的山，一波波
向我的影子渲染
仿佛渴望的什么
粘了一下边，还没等我回过神
线条就变化了，一个下午
我有些较劲，看着这些接近的事物
变化着花招，撩拨着
又被对面秋山，一次次推开
以新的形状，再次蛊惑
“时间在一个鱼跃中，完成了……”
一阵风，刮走了一些
变化，我试图抓住的，蜻蜓点水
是过去，和未来开玩笑吗
鱼儿，又一次深入
湖底，有一颗千年的莲子
在酝酿三界，花开的一天
刚好被你拿在手上
2014、12、27
◎那人，没有露面
一座山，会在一个时间
打开门，我守着唐朝的风
那块石头，经过了晨钟暮鼓
已经磨成了，那堆土
经过了反反复复
悟出了火候，一匹马闪过的远方——
我在石缝间接上竹片
看着水，一滴滴
顺着自己，流进陶罐
我要捡一些干枝，把水煮开
泡一壶茶，学那人
常来我的梦中演绎的
泡茶之手，如舞白云
如揉太极，那种静中之动
一阴一阳，每一道茶
飘出了，不同的花香、蜜意
五种味道，茶曰：五行
水的纯，把事物的芳香
用不同的温度，一层层表达了
再加一节干枝，用文火
“从大山深处领回自己，一滴滴，一点点的……”
现在，我有了足够的耐心
那人，没有露面
2015、1、2
◎减少
一个人的夜晚，就是
一只飞蛾的一生，小小的蛾子
从米里飞出了，开始是一条小白虫
叫米虫，米是陈米，要通风
有氧、零上25度，这样
陈米就会演变成虫
米虫吃米，长出翅膀
时间的偶合，它们飞了一个晚上
早晨醒来，看到死去的——
一粒米的前世今生
是什么参与了这个过程
是什么，在我的内部
偶合成我，我尝试
从一千条江中取一瓢水
试图在一万座山中
遇见真人，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吗
我常常感到，随意看一眼
经常遇到，和自己一样的
就会前来，一阵莫名的感动与柔软
安静地待着，培养……因此
我一天天，减少了追问
2014、12、28
◎写遗嘱的手
写遗嘱的手，青筋颤抖着
一次雪崩，那些元青花、梅瓶
再一次回到土中，那些翡翠、宝石
玻璃种，再一次回到大山的腹部
老妇人嚎啕着，送它们
它们，是她的儿子
她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最初的样子，乖儿子
用一堆土的眼睛
一块石头的眼睛，一滴泪
从土中冒了出来，一滴血
从石头缝中沁了出来
孩子不哭，妈妈也不哭
总有一阵风，让我们再见面
画画的古人，在另一颗星
把写遗嘱的老妇人，还原
一个美貌佳人，手持团扇
在月光中静静流淌，玉人之心
梨花带水，环绕着青山隐隐
“不想分隔那些瓷器和石头的反光
这世界就像一张纸，一张纸
就是一棵草和一片树叶，写几个黑字……”
老妇人，抚摸着一个个瓷器
瓷器的光，让这个冬天更加阴冷
她抱紧一个玉瓶，用自己的脸
软玉温香，就像抱着小时的儿子
儿子把自己的命换成了——
一房子的石头，一堆土的造型——
成了什么收藏家，我的儿子——
“你的宝物都完好如初
咱家没人争，你走了
脱掉了尘世，最后的老壳
我们看清了，你的“宝贝”
神都不要，儿子，你黑着发走了
可妈妈白了头，但妈妈
相信你，圆满了……”
2014、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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