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王笛:一个人的读书生涯,就是一个逐渐走向世界的过程

王笛 槛外记 2023-11-30

王笛(图/网络)



或许有读者会问这样的问题:你哪里有这么多时间读书呢?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我们每天的时间是限定的,除了吃饭、睡觉、做家务、工作、上下班,所剩时间就非常有限了。大家都有多读书的愿望,但是无奈时间不多啊!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实我也纠结这个问题。在教学和科研之外,很少有其他时间读与自己工作性质无直接关系的书,但是这个状态在我眼睛出了问题以后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2014年3月,那时我还在美国得克萨斯A&M大学当教授,我在上海出差的时候,右眼突然发生视网膜脱落,这是长期使用眼睛,但是不懂得保护眼睛的恶果。在中国和美国前后做过两次手术,虽然视网膜修复了,但是右眼几乎丧失了阅读能力。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阅读和写作基本上就靠左眼了,我成了“独眼龙”,至少从阅读这个角度来讲。


在手术恢复期间,应该是尽量少用眼睛,但是那似乎又没有可能,一方面要给学生上课,另一方面要写作,可以说没有一件事情是没有眼睛可以办成的。因此,我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真是屋漏又遭连夜雨,正在这个时候,又收到了斯坦福大学出版社审查一本书稿的邀请。虽然我可以以眼睛为借口谢绝,但是我还是进行过一番考虑。


出版社找到一位合适的评审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顶级大学出版社对书稿的要求甚高,所以对评审人的条件要求也非常严格,学识、资历、对这个课题的权威程度,都是非常重要的考量。当然,过去在这个出版社出版过书的学者经常成为首先考虑的对象。我的两部英文专著都是这个出版社出版的,过去合作非常愉快,很感谢这家出版社。


而且这样的顶级出版社的审稿请求,也是对一个学者学术和学识的认可。在学校和学术圈子里,这类工作也被视为专业服务的一项重要指标。加上我对那部书稿涉及历史的了解,也超过其他任何一位学者。所以考虑再三,还是同意了审稿邀请。


这里也顺便提一下,在美国(欧洲也是同样)的学术出版,特别是大学出版社,书稿都必须经过严格的匿名评审。而在中国,这个非常有必要的制度却仍然还没有建立起来。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国内职称评定都是重论文而轻专著,因为论文已经建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评审机制,而专著却没有。我在许多年前便在关于学术规范的文章中呼吁建立学术出版的评审制度,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实质的改变。




根据医生的说法,右眼视力不可能恢复,因此,我必须考虑,是为了保护好仅存的左眼,放弃学术的追求,从此“躺平”,还是不放弃,不认输,继续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当然我的选择是后者,因此在未来怎样最有效地使用眼睛,就是摆在我面前的当务之急。



在当时眼睛手术后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我决定采用听书稿的办法。哪知道,这个尝试,竟然让我的阅读量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听书成了我阅读的主要形式。而且这个改变,使我的阅读量数倍于过去。


也就是说,视网膜脱落没有影响到我的阅读,反而促进了我读更多的书。这正应了那句老话:“上帝为你关掉一扇门,就会为你开启一扇窗”。


我当时用的是三星手机,下载了一个叫@Voice的朗读软件,我便从头到尾听完了那本英文书稿,在听的过程中边做笔记。这样书听完,审读报告的草稿也就差不多形成了。我从这个初次实验中尝到了甜头,便开始听其他书。


需要说明的是,其实有声书的存在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但是那个时候有声读物都是真人朗读录音。而有声读物几乎都是那些大众读物或者畅销书,不能适应我的学术阅读的需要。那么,通过这个手机应用,我得以听许多word和pdf(扫描的pdf不行)文件格式的图书。后来改用苹果手机,苹果手机本身带有朗读功能,所以存在手机的“图书”应用的书都可以听。后来,我在手机中又下载了Kindle和MOBIreader,更多的文件形式都可以朗读了。




就这样,虽然我每天的科研、教学、写作、行政事务安排得很满,还是能找到时间读书。最近六七年来,无论多么忙,我平均每天的读书时间应该不少于两个小时,手机成为我的读书利器,通过手机自带和下载的朗读软件,无论是什么文件格式,pdf、txt、word、epub、mobi,都可以朗读。


这样,从起床穿衣整理床铺,到洗漱早餐,走路到办公室,或者外出办事购物,在家打扫卫生、做饭洗碗,或是饭后散步,我都可以听书。如果有时候失眠睡不着觉,或者是醒太早但是又不想起床,就打开听书功能,时间一点都不浪费。而且现在蓝牙耳机的续航都可以几十个小时,非常方便,听书的时候也不会打扰旁人。


讲一个关于我听书的笑话:有一次我在听《邻人之妻》的时候睡着了,梦见在大庭广众之下,我的手机正在大声播放书里面的色情内容(这本书是写美国性解放的非虚构作品),周围的人都听得到,都鄙视地看着我。我感觉他们都在对我进行道德的审判,想这个人看起来像知识分子,又一把年纪了,居然听这些色情的东西。


我感到非常难堪,手忙脚乱地想调小音量、关掉音量都不行,着急死了。猛一下醒来,耳机还戴在耳朵上,手机还在播放《邻人之妻》。发现是南柯一梦,才放下心来。



读书方法因人而异,每个人也因目的不同、习惯不同,而有不同方法。但是,我始终认为,无论是学者、学生还是一般读者,阅读范围一定要超出自己的专业。


我是一个历史学家,但是我的阅读范围包括人类学、文学、社会学、政治学等,此外还大量阅读各种虚构和非虚构的作品。我可以自信地说,只要我发现感兴趣的书,几乎都能找到并把它们读完。在我的iPad和iPhone上,装着各种专业和非专业的电子书,每次出差的旅途中,就是我阅读的好时机。一年算下来,这个阅读量是非常大的。最近些年,只要有朋友抱怨忙得没有时间读书,我就把这个方法热情地推荐给他们。




回顾我自己的读书生涯,就是一个逐渐走向世界的过程。先是立足于中国历史,虽然对外部世界也感兴趣,但主要还是关注中国的故事,中国的命运。在走出国门以后,眼界逐渐打开,但更多的是关心欧美的学术和文化以及社会,因为从中国进入到美国那个西方世界,要花很多年的时间去理解。到了澳门以后,澳门处于中西方的交汇处,在历史上就是西方与中国文化经济交流的桥梁,使我更关注全球化的问题。


在疫情暴发以后,让我更多地去思考人类的命运。到底我们今天应该怎样认识世界,认识人类,认识国与国的关系。我们经济发展了,但是为什么我们中国现在处于一个非常严峻的境地?


其实有的问题,如果我们能够跳出国家和民族的思维模式,以世界和全球的眼光,对我们自己或许会有一个更清醒的认识。虽然世界在疫情的打击之下,国与国之间的纠纷加剧,但是我仍然相信各国互相依靠,互相帮助,互相交流,才是走出疫情的根本出路。关起门来自娱自乐,那种所谓的一个是世界,一个是中国的想法是非常有害的,我们现在仍然需要拥抱世界。不仅仅是世界需要我们,我们也更需要世界。


本文选自王笛老师的新书《历史的微声》。从中可以窥见他阅读广博,从历史学、社会学、人类学、政治学到文学,这使得他的行文丰富而又好看。王笛探讨了读书和进行学术研究的联系,分享了自己成为学者的方法,那就是:阅读,阅读,再阅读。

长久以来,我们已经习惯了宏大叙事,几乎不了解微观史,以至于只会从国家、民族等大视角去看问题,似乎只要集体强大,个体付出怎样的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

而事实上,微观史才可以帮助我们去关注到占社会大多数的普通人,也只有如此,才能对政治和日常生活有更深刻的理解。

为此,推荐“王笛作品集”,这些书从微观史的角度,层层拨开历史的细节,展现小人物的历史与生活,让我们摆脱历史窠臼的层层遮蔽,洞见真实却不为人知的历史。

王笛老师的作品给人的最大感受,是既有无数妙趣横生让人忍俊不禁之处,又给人发人深省,心有戚戚之叹。人们能在其中感受到古代百姓的“真实气息”,更能在“权力干涉人们的日常生活后,人们予以回应”等历史细节中,找到自身的存在感,反思如何在“被碌碌无为“的当下,展现出“碌碌有为”的尊严和答案。
长按下图,识别图中的二维码,即可一键收藏(含限量签名书):

野夫:人生如戏,“一切皆在情理中,一切皆在意料外”
致命败局:造成灾难性后果的决策是如何做出的
余下只有噪音:大音乐家马思聪,当年是怎么“润”出去的
奥威尔诞辰120周年 | 多一个人读奥威尔,自由就多一份保障
生前赫赫、身后寂寞——近代史上的“失踪者”
端午节之思:中国的知识分子为何总想当国师
吴思:我们文化里最缺失的一课
突破看不见的限制:对审美的五大误解
史学界的拓荒者赵俪生:一个人的劫难,有时也是时代的一曲悲歌
文明不会亡于衰落,只会亡于愚蠢
孩子的书架里,藏着他的未来
中国为什么没有马斯克
温家宝:忆耀邦(情真意切,相当感人)
指鼠为鸭:为什么坏消息总是被掩盖
刘香成:那个时代,全世界关于中国的影像60%都是我拍的
王瑞芸:懂得了人心,也就懂得了艺术
好父亲是一个社会的稀缺品
鲁迅:面具戴久了,会长在脸上
林贤治:时代的转折如“悬崖上的树”——苦难的见证,也是顺从的见证
最能看出一个人品味和修养的,不是知识,而是审美
苏格兰启蒙运动:奠定现代文明的四块基石
徐贲:常识的败坏,始于语言的败坏
胡适对国民党的五大批判
俞敏洪:陪伴孩子是人生最好的“投资”
杨小凯:英国人为何能跳出“革命与暴君”的历史魔咒
张鸣:阴谋论,让我们的路越走越窄
白先勇:母亲命运的起伏,跟父亲的一生荣辱息息相关
中国权力史:盛世是怎么终结的
你知道民国时期的高考是如何进行的吗
刘震云:我们这个民族不缺聪明人,缺笨人
雷颐:对民营经济的政策是导致清朝灭亡的重要原因
秦晖:高考作文谈这个,并不是一个好信号
比计划经济更可怕的是计划思维
国民党败走大陆,其实败在商场,而非战场
佛教:影响中国最深,也被误解最深
命运的钟摆:1977年恢复高考
是否受过古希腊文明的启蒙,是一个现代国家落后与强大的分野
亚当·斯密诞辰300周年 | 对亚当·斯密的三大误解,是经济危机的源头
木心:无知的本质,就是薄情
廖信忠:台湾为何与我们渐行渐远?
秦制两千年:历史循环的根源是什么?
张维迎:林毅夫的8点错误(酣畅淋漓!)
王家卫与《繁花》:花影不离身左右,千呼万唤始出来
暗夜传灯人:“南渡北归”之后发生了什么?
传奇布列松:能说的,恰恰是不必说的
查建英:那是一个烟火与情怀迸发的时代
白先勇:得到的全是侥幸,失去的都是人生
王鼎钧:上天把我留到现在,就是叫我做个见证
老照片欣赏|上海滩一个世纪的风流
比无知更可怕的,是“开历史倒车”的精英
一个民族最大的遗憾不是无知,而是封闭通往真知的大门
张维迎:拒绝现代文明与市场逻辑,是大清挨揍的主要原因
葛兆光:有些人奇怪的“中国文化优越感”,让人非常担心
偌大的燕园,为何容不下一个司徒雷登
翦商:周灭商之惊心动魄超乎想象
王小波:永不做沉默的大多数
关于“文革”的在线调查结果,说明了什么问题
邓晓芒:我的妹妹残雪
陈丹青:因为艺术,罪恶好像被历史原谅了
林贤治:重读鲁迅的八个理由
忍将功业苦苍生:一个民族的落后首先是知识分子落后
统治者最不希望老百姓读什么书
阿城丨我们为什么学不了张爱玲
知识分子的命运,是一个社会的晴雨表
王德威:渡不过的《巨流河》
中国权力史——走不出的“党争”
托克维尔对中国的六大启示
北大教授:这个世界,坏人已经联合起来了
易中天:劝君莫谈陈寅恪
被牺牲的“局部” :中国的“鱼米之乡”何以沦为远近闻名的“穷乡僻壤”?
君王好大喜功,后果有多严重?
波伏娃的激荡人生
恐慌,是控制人心最好的方式
梁胡之争:国家最大的敌人是愚昧
葛剑雄:很多人的青春无悔其实是青春无奈
易中天:谁是中国改朝换代史的主演?
张宏杰:“利出一孔”,中国传统社会的“权力万能”
身体的媚术:在枉死与苟活之间
北大教授:道德需要的是“底线”,而不是“高度”
我们是如何被宣传塑造的?
与屠刀为邻:现代世界最惨烈的大屠杀
熊培云| 这个时代最需要温和而坚定、悲悯而宽恕的力量
雷颐:晚清转型失败的三大困局
陈丹青:我不可怜自己的少年时代,反倒同情今天的后生
梅贻琦:一个时代的斯文
我们亟需一场关于死亡的教育
敦煌与故宫:中国文明的两大殿堂
徐晓:一个时代的精神肖像
战争不是让你捐三个月工资,而是把你洗劫一空
国民党失败的四个历史教训
活在“洪武时代”,为什么那么难
阻碍一个国家强盛的根源是什么?
人无疵不可与交:别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人设
孙立平:没有中西之分,只有文明与野蛮之别
大萧条的11个特点,细思极恐
“怼天怼地”傅斯年:知识分子的血性与勇气
海子逝世34周年纪念 | 在海子的诗歌里,遇见一个春天
张鸣:学生告老师的前世今生
在糟糕的时代里,那些拒绝随波逐流的人
历史与现实:义和团运动的起源是什么?
秦晖:我们与世界接轨,应该是底线的接轨
读书无禁区:五本不宜多作介绍的好书
中国女性的命运:一个女人的苦与疼
观念的奠基者:八位西方思想家
一群没用的迂腐文人
大学虽已遍天下,世间再无蔡元培
罗翔被围攻,是时代的悲哀
钱满素:为什么亟需从“文明”的角度,重新认识美国
女性地位,是社会文明的一把标尺
陈寅恪的三重悲剧:最是文人不自由
影响中国命运的五个国家
阎连科:我是我们县“最不受欢迎”的人
哪里有权力,哪里就有表演
《希特勒的末日》:暴君是怎样一步步走向众叛亲离的?
“王袍加身”的诱惑: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退场
经济决定贫富,政治决定生死
浪漫的先知:年仅28岁的徐志摩,是如何看穿苏俄“一切都是演戏”的
沈志华“趁乱”拷贝的俄罗斯解密档案,解开了多少中苏之谜?
邓小平逝世26周年:摇荡的钟摆,极简改革开放史
“面子”与“圈子”的背后: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
朱学勤︱鲁迅、胡适与钱穆:逝去的铁三角与轻佻的当下
傅国涌︱存其文而原其人:不能力挽狂澜,但从未随波逐流
秦晖、金雁——50后的爱情,当下中国最令人瞩目的学术伉俪
王笛:对穷人来说,尊严就是奢侈品
柴静:这个拎着铁锹的美国人,看到了我熟视无暏的中国
许倬云:当代中国的两大精神危机
孟德斯鸠:权力恣意妄为的社会,一定不是个好的社会
《美国对华情报解密档案》:读懂当代中国的珍贵史料
贵族精神的三大支柱:文化教养,社会担当,自由灵魂
读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件终身大事:最值得收藏的40个经典名句
为什么许多人勤劳却不富有?
宋朝之后,再无宋朝
罗素逝世53周年纪念 | 小灾难来自固执,大灾难来自狂热
她们是时间的敌人| 杨苡姐妹们的命运密码:名门闺秀的迥异人生
《满江红》中陈旧的国际政治价值观:“丛林法则”的思维范式,很难接轨现代文明
同是天涯沦落人:胡适与张爱玲的一段忘年交
关心政治的目的不在权力,而在自由
历史的烙印:改革开放四十年,影响中国命运的六次抉择
袁伟时 | 历史大势不可逆转
中国十所曾经闻名世界的大学,永远消失在历史中
盛世距离废墟有多远?
文学与历史:四个人的百年中国
愚蠢又自负:三种最值得警惕的权威
米塞斯:取消市场经济,实际上取消了一切自由
宋教仁之死:近代中国最值得期待的一场政治实验的终结
历史剧变的七种征兆
张鸣:冯玉祥的真与伪
92岁吴敬琏重磅发声:什么是当下经济问题的根源?
大国的崩溃:苏联解体的台前幕后
荒诞的时代,没有干净的人
梁文道:为什么有些国家,明知道有问题却回不了头?
大棋局:关于1944-1950年历史最深的五大误解
诺奖的六位“异类”:任何伟大都源于承认无知与思想自由
乌托邦的四个掘墓人:通往地狱的路,都是由美好的愿望铺成的
一寸山河一寸血:从淞沪会战到南京大屠杀
一所只存在了八年的大学,何以成为百年来最好的大学
【孤独的斗士:哈耶克】真正改变世界的,唯有思想
独立思考的人,最难被征服
鲁迅:正视,是一种勇气
北岛诗歌依然流行,是一种“不幸”
再谈王小波:我们是否依然是沉默的大多数?
木心:街上没有兵,没有马,却兵荒马乱

点“阅读原文”了解更多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