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讲诗经：国王只有一间厨房，请你过来和我一起吃饭
▼ 诗经点醒第七讲《柏舟》完整版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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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风·邶风·柏舟》：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今天是“诗经点醒”第七讲，我要讲的这首诗是《诗经·邶风·柏舟》，“邶”这个字读“bèi”，不读“běi”。
原来《诗经》中间分四个部分，南、风、雅、颂。“南”分为周南、召南，简称为“二南”，周南就是汉水流域的民歌，召南是嘉陵江流域的民歌。“二南”之后是十三国风，人们都概括地说，它是周天子下面，黄河流域北方的十三国留下的民歌。
这十三国风开始就是“邶”，恰好我要告诉大家的，《柏舟》这首诗绝不是民歌，这首诗是一个名字不可考的诗人的，但一直到西汉，古人解释这一首诗时，各种权威解释都说是写卫国的。
卫国有一个卫寡夫人，什么叫寡夫人呢？就是四川话说的寡母。她怎么会当寡母呢？其实她是齐国的一个贵族女子，嫁到卫国来，嫁给卫国的国王。但她的婚车刚走到卫国国都的城外，国王就死了，讣告就送来了——国王已经死了。
然后她的保姆，过去一切贵族女子出嫁以前都有保姆跟着，其实保姆就相当于她的生活女秘书。她的保姆就说：应该向后转，回娘家去，因为这个国王都死了，你是来嫁给国王的，国王死了，你就应该回去。但是这个贵族女子不同意，说齐国的女子很讲究贞操，国王死了也要嫁过去。
历来都是这样解释《柏舟》这首诗的。古人就说你看人家十三国风的第一首就是提倡女子的贞操，而且这个卫寡夫人是贞操模范，非要嫁过去——这就是过去说的抱着灵牌行了婚礼。
古人的脑筋肯定是有问题！他能把这认为是了不起的品德。这个我们现代人听了都好笑，但古人不认为好笑，他认为这很严肃，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榜样，他认为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女雷锋，就是要好好学习的，全国的妇女都要学习她。
▲ 流沙河，摄影：唐吉科德
这个齐国的贵族女子就嫁过去了，但卫国国王死了，她就成了卫寡妇人。而国王的兄弟就即了位，国王的兄弟看到这个齐国的嫁过来的新媳妇儿非常漂亮，于是就托人给她带去话，说：我们卫国是一个小国，国王只有一间厨房，请你过来和我一起吃饭。这个卫寡夫人坚决不干，说我要守三年之丧，因为我丈夫死了，按照规矩在这三年内我必须吃很差的蔬菜，睡很硬的枕头，还要毁容，要天天很伤心。
卫国的这个新国王倒还比较开明，说你看这个人也太顽固了，怎么办？想到她在齐国还有些兄弟，新国王就派人去征求卫寡夫人在齐国娘家那些贵族兄弟的意见，这些兄弟倒都很思想解放，说我们那个姐妹头脑太顽固了，既然那个哥哥国王都死了，兄弟当了国王嘛，这个姐妹跟这个新国王就好了。然后，她的这几个兄弟就带去口信催她，说：算了，你还是去和这个新国王一起吃饭吧。
但卫寡夫人不干。据说，她因为自己坚守贞操而不被人理解，很痛苦，就写了《柏舟》这首诗。后代的圣人就认为卫寡妇人坚守贞操的行为很伟大，说《柏舟》就是卫寡夫人写的，说自己在卫国当寡母的时候被孤立了，心头很不快活，一个人出去，驾着柏木船，出去顺着河漂流。
这些都是古人的理解。
（未完待续，场地提供：言几又·成都凯德天府店）
【注】从2015年9月开始，腾讯·大家邀请流沙河先生讲中国古典文化，主题为“诗经点醒”，预计十讲，每月下旬在成都开讲。此系列讲座将陆续制作成视频，在腾讯视频播出。已播出视频，点击以下系列内容可查看：
1、《84岁流沙河妙解诗经，深八三千年前的贵族范儿》
2、《在暴君秦始皇眼里诗是首恶》
3、《真实的孔子是看重情爱的》
5、《三千年前的古人也流行集体相亲》
14、《韩非子认为商人和文人都是社会的寄生虫》
15、《从一个字的读音看甲骨文今日之传承》
31、《一个同性恋士兵所经历的战争与爱情》
40、《越先进的城市，里面的爱情故事越多》
41、《最早的诗是记录实际存在的东西》
42、《汉代初年用〈诗经〉恢复传统文化》
45、《看瑞典人如何帮我们讲解汉字》
【作者简介】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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