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百年》 ‖ 王胡子
王胡子，本名王笑风，67年生于锡林郭勒草原。祖籍河北张家口，现居内蒙古呼和浩特。内蒙作协会员。有作品散见报刊和选集。
王胡子的诗
◎前夜
一种力量
将带我离开
我所痛恨之地
在我脚下
一站又一站
下一站是北京
难以觉察处
有想不到的疾苦
我的首都是我的腰子
我是决心引咎退位的国王
祖国在病变中
别装着不知道
伤到内脏的人民
我为此哭泣，还未发出声音
腹腔镜介入，去顶减压术
写作者能否通过艺术想象力
观照和改变现实
多囊肾或者多发性囊肿
要在名为协和的医院
才能进一步确诊
◎夜宴
夜半接到邀请，大厅暗处
白色桌布，鱼泡作灯，蜉蝣般轻漩
众人围聚，看不清脸孔
一人低声斥责：你怎能如此
眉目清晰，我顿时惭愧、委屈……
泪水涌出，碎石落地
他们怀揣利刃而来
要杀死自己的影子
歃血为盟，飞快割破中指
挤出三两滴墨水
高举情欲之杯，要饮尽夜色
口沫如流星、烛火
手上都有箭头，闪烁荧光
挥笔作筷，每人吞吃上百个生字
人人张嘴，个个无声
彼此会心而笑，牙齿青白，其时
觥筹交错，杯盘狼藉，人影幢幢如朝露
我只识得带头大哥，已50有3
前列腺增生，尿疼、尿滴沥
阴阳之事，举而不坚
他热爱自然，每日睡前
以独特的方式，享用野菊花
◎睡觉
在抽屉里睡觉
会睡得好点
烟缸里也有灰色的宁静
要是白色的瓷盘子
就不做梦
茶杯和喝咖啡的罐头瓶子
只能让我小睡一会儿
冰箱中有上下铺
睡着很难醒过来
把脸盆打满水，铺块儿绣花手绢儿
如果有性需求，偶尔可以躺上去
更多时候我睡在一张纸上
我睡着了，它满屋飞
像阿拉伯的神毯
睡前在台灯边
醒来在窗台上
在一本书的中间
我睡着过两次，都掉了出来
从今儿晚上开始，我将睡暖壶里
因为最近老是觉得冷
◎交谈
俩人故事有所雷同
所有巧合，令人吃惊
相互诉说，倾听
一根干草棍，在水洼里
搅起小漩涡，木马转动
仿佛永远无法停下
了解不断加深
90年，H城，他是
火车留下的排泄物
两年后，又似乎一夜之间
女人突然出现，继续
聊下去聊下去，竟然
同住一条街，一个小区
一幢楼，一个单元
都是3层，天啊是同一户
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忘了是男孩儿是女孩儿
他松开了她的手
时光瞬间老去
◎告解之歌
像驴一样叫喊
四野无人
愿能够被宽恕
愿被大海淹没
我用蛮力掰开过
紧紧闭合的蚌
我是说，我有过珍珠
可我扔掉了它
哦，妈妈，能跟谁说呢
我弄丢了我的宝贝
◎茶楼
在茶楼里
遇见奇事
壶嘴飘出烟雾
然后出现
一个绿色的巨人
你们可以相爱
由于距离的遥远
而离得更近
把苦难当幸福度过
保持纯洁的内心
劫数历尽，我就会给你们
一张高广大床
他说完哈哈笑着
像雷声一样滚滚而去
留下俩人
紧紧抱在一起
◎鸟学校
女教师在暗处产卵
把橡皮头排出体外
多么怪异啊
据说射精的
是一根铅笔
翅膀退化不是一天的事
十年前，羽毛已全部消失
干干净净不容易
久未飞，两腋竟有污浊气
不上课另有去处
替官家种菊花
空山寂静
蟒蛇入谷
惊动众学生
一起俯身大叫：
校长！校长！打倒校长！
喊一声死一只鸟
不是日落就是日出
有多少孩子
嗓子就此破了
◎判决
谁身上没有十字架
你我信仰不同
也会面临同一事件
有人因塑胶而窃喜
有人内心憎恶
一句话可能是
一根钉子，再次插入
事后总要清洗
流水自上而下
官员的官正是器官的官
高悬之物自带其光泽
仿佛永远不可磨灭
一个女人的身体
已并非一个女人的身体
◎大象
上帝之眼在我心里，我看到
卧室里有大象，时间的暴力
如此愚钝、迟滞。情人啊
在逼仄的空间里做爱
动物般急迫而狂乱
一些人在消息里死去
四周黯淡下来，另一些人
躲在忠贞的幻影里
为爱欲而犹豫，没有人
能一下子抱住整个大象
我看见的大象，肥厚之臀
慢慢移动，时间如瓷器
成了碎片，闪耀锋刃之光
这是公元2008年，7月，一人开始困惑于肉体
和身体里那个僧侣，促膝长谈
几个昼夜之后，终于厌倦
在大象留下的影子里沉沉睡去
◎水鬼
那孩子还活着
天啊，它快50岁了
弯弯曲曲的身体
始终不能上岸
多少时光游移不定
你去而复返
一次次来看它
低头，弓腰，抖动双肩
再冷些吧，等再冷些
事情或许会有变化
这会儿你伸手去触摸它
就像在伤害它
◎乌鹊
她张嘴，发出鸟叫声
肯定还有翅膀
但已隐于无形
由卵生转为哺乳
时间省略过程
坚果乳房，枯枝化手
腐草的身体
风吹作响
积怨如丝，阳光照不进
内里的潮湿，霉，虫蚁
无人知晓，她飞过，飞过
这母亲，这鸟，拔尽羽毛
换一身旧衣，污渍斑斑，仿佛
往事痕迹，怀里
两个孩子
刚刚褪去鱼鳞
◎禁锢
早上醒来，好像谁也不认识
也不想询问，我究竟在哪儿
家园就是异地，你无法获得别人的命运
随着恢复的记忆，慢慢返回
因惊惧而枯萎的心，重新跳动
节奏变幻，空荡荡的鼓里面有一个躲猫猫的孩子
要如何才能让他出来，解脱他的困惑
也让他感到被寻找的喜悦
生命中有生命，骨肉里有骨肉
他是怎么进入这实有之物的虚空里去的？
◎同学
像命运一样
三人同学
两个要好
另一个离开
留下一叠白纸
只字未写。不久
剩下的也相互告别
一个心里想：“我只要离开
这儿，越远越好！”
纸火车把她带走
一男一女
十年后回来
住在同学家里
他和她们
隔窗而卧
像命运一样
夜半突然醒来
听见奇异的响动
和熟悉的妻子的
性爱中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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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文摘》，大型诗歌类网刊，成立于2005年，以报道国内外诗坛新闻、事件及诗歌评论为主。从2014年开始设立《名诗百家》、《今日诗选》、《经典诗评》等栏目，获得广泛赞誉，2015年开辟《一首好诗》，已经成为国内最受欢迎的诗歌栏目，《终南论坛》将成为中国新的先锋诗学论坛。为纪念中国新诗百年而开辟的新栏目《新诗百年》，将于2016年7月陆续刊出活跃在当今中国诗坛的诗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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