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他残旧的一生丨诗脸谱：如月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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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之月，原名周娟娟，八零后，江西崇仁人定居江西南康，国家执业药师，中医师。有诗歌发表于《诗刊》、《中国诗歌》、《现代青年》、《文学界》、《文学月刊》、《星火》《绿风》、《鸭绿江》、《燕赵文学》、等，有诗歌作品入选多个选本。 获2015年度《现代青年》杂志十佳诗人称号、大别山诗刊2015年度十佳诗人。系列长诗《本草纲目诗101味》正在创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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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对生活的发现，而不是解释生活。周娟娟用生活给她的点滴去滋养心灵，在字里行间洒下一片星光。她的世界里有着单纯的诉求，她亲吻人间草木，也拥抱苍茫岁月，坦露着内心无尽的感念，时间与命运都为她所记录。她不曾预言一个理想国，却在江西的一个小城市由衷的歌唱，在生命之线上，她是一束干净的阳光。
——诗人、《诗歌与人》杂志社长黄礼孩
礼物
我想和你在一滴鸟鸣的背后安居
老山水经过时走的缓慢
幽寂的水声，黛青色的黄昏
木质走廊传来你迟钝沉闷的脚步声
我们注视温习彼此很久
你温润的眼神就要将我融化
两个人的孤独加起来，等同或大于幸福
我们紧挨着坐下
埋首读同一本书，时而抬头
相笑无言，像桌上两杯熟普
冒着热气不闻悲喜
我们消耗着一日又一日的
无意义，虚度，新鲜与安谧
钻木取火，把前半生错失的热焰
全盘付予
高烧，羞涩，齿印
哦，所幸我们还能唤醒身体
她
她躺在床上就像躺在墓穴
冰冷、潮湿、枯槁
一截冬雨里的薪柴，在年轮里抱紧
漩涡和风沫，果核般的脸无声描述
活于尘世的哀伤
双手叠于胸前，呻吟提高N个分贝
以放大自己的痛苦，以寻求同情与安慰
如果没有嫁给一个行医的丈夫
她会是一个出色的巫医
她曾见到过镜子里排列的大神的面容
她说她一定是在灵岩寺丢过一次魂
她拜佛没有烧香
被迎面的菩萨施了咒
否则怎会有如此绵绵不绝的病痛
说到这里，窗外黑云翻涌
雨，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给夜空拔钉子的人
夜空是无罪的，它的身体被
揳入那么多银色的钉子
我每抬一次头就能感觉
它因疼痛微微的颤抖
和短暂的眩晕
人们站立在星星上面，排长队
每个人手里端着一个精美的瓷碗
向神领取面包，这和谐充满感恩的场面
唯独一个孩子没有精美的瓷碗
她歇斯底里的哭声打破秩序
打翻人们手里精美的盛面包的碗
神不能破坏自己定下的戒律
神不知如何才能让她停止哭泣
神束手无策，咬牙切齿
那个给夜空拔钉子的人！
世间缺少美，那我们创造美
白茅花在芙蓉江岸孤绝终老
水葫芦充盈的泡囊，有致眩的毒汁
拍遍栏干，无须等知音隔岸呼应
惟有少年沉溺童年的游戏
动作利落娴熟，石片擦江面飞行
三次点击水面，三次石破天惊
俨然趋于一场完美的仪式
彷佛注视着绝望、苦难、徒劳
隐于一条平行的白色光线。沉没江底
它们描述的世界时刻向我们敞开
又制造漩涡把我们塌陷
世间有痛苦，因为内心有阴影
世间缺少美，那我们去创造美
说起他残旧的一生
那个冬日。我回到血脉原乡
父亲用苍旧沙哑的声音唤我的小名
我瞬间宽恕了整个苍穹和大地
屋檐下落着冻雨，万物肃静禽畜噤声
窗口的灯火陆续亮了起来
这样的夜晚适合围炉
烤红薯，拉东家长西家短
父亲说起他下阶梯
不慎扭伤青肿的脚踝
说起他已故的父亲，说起他自己残旧的一生
他曾经的心爱之物
——长笛与口琴
和心之向往的远方异域
时光的擦痕在他脸上显得生动
诸多减损让我们金子般的心虔诚敬畏
惺惺相惜，并获得生命的真谛
为之恪守和践行
写到此处，我心柔软无比
小女儿指着比她大十岁的哥哥
趾高气扬地：叫我姐姐！
把戒指放进红色小糖果盒里
妈妈，我们亲吻
我们结婚吧，我们结很多很多次婚
写到此处，我心柔软无比
睡前她抚摸我的脸颊
撩起我额头的落发，道晚安
整个夜晚，她像只小猫咪蜷缩在我胸前
均匀的呼吸有奶昔的味道
长睫毛翕动一片白羽毛
落定在黑色背景的微距，闪着银光
夜莅临，纷繁的世界堕入暗沉
她强吻我，拒绝与她的父亲亲昵
摔破奶罐子，还委屈地说她是故意的
她的跋扈和乖张
越来越像我性格的反面
我不知道她爱不爱我
我将屈服于那一场场清明雨水
缅怀我远去的亲人
我将再次忆起我的老祖母
一个有两任丈夫，二十七个子嗣的小脚女人
我不知道她爱不爱我
母亲说起她的刻薄无情，总是忿忿不平
我劝慰母亲，死者为大
何必与一个不会反驳，已故多年的人计较
我不知道她爱不爱我
只记得放学回到家，母亲双眼通红
一把搂住我说：快去看看祖母！
那个深秋的黄昏，我衣衫单薄
望着油尽灯枯，即将离开人世的祖母
瑟瑟发抖，我不知道她爱不爱我
她躺在病榻上像个纸片人一样
微弱地问我：你冷不冷？你冷不冷……
山中独坐
在我的头顶。暗斑似的光影
透过擎天的树桠，置身于无数个窟窿的
穹窿之下，仰视那些小碎片
任由它们切割和中伤我深陷的肉体
银杏金黄的叶片，掩映着南唐遗风的庙檐
苔藓喝饱了水，青石路湿滑
腐叶层叠密布覆于斜坡
“人生不过百年，幕起幕落而已”
几粒野蕈具有灰褐色的孤独
一串啾啼捎过来一壶明前茶
而灵岩寺打柴的僧人，背着一捆枯柴
正消失在羊肠小径
它们隐藏整个春天的花朵
在高楼林立的南野小城
一条弯曲的景观河与芙蓉江
有一小段平行相同的流向
这个春天，它像一条搁浅的鲸
因为干涸而张翕着嘴，喘粗气
它暴露出苔绿淤泥的肺
和盘杂无序的内脏,它的枝状血管
被几枚砺石栓塞和堵截
浅水洼里，一只狰狞的鞋子找不到主人
同样是一个春天。水兽面目狰狞
它们隐藏整个春天的花朵
带走孩童稚嫩的发音和身体
年轻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
又被推到了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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